半妖祸

　　楚越的大婚在月末举办，我们都在邀请名帖上。他们家也算是宜州的大户，庆典办的相当隆重，听说发出去上百份婚帖。

　　宜州最大的修仙世家方家也送来了礼物，这则消息惊动了半个城。

　　婚礼那天我和霍白芷都去了，踏进楚宅的人一个接一个，似乎没有尽头。我们俩受楚越的关照，得以早早地入府。

　　没多久，熟人也一个接一个地出现。

　　迎新娘的马车到了，我瞧见新娘盖着红盖头被人搀扶着走进来，红色的喜服秀满了飞凤，非常惹眼。新娘个子相当高，跟楚越站着一块，只矮了小半个头。

　　他们拜堂成亲，我们没资格参加的就在外面的酒宴上等着。宴席很快就开了，新郎官一桌一桌地敬酒，逐渐就不胜酒力。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无从得知。事实上，刚开宴没多久我就和霍白芷去找了李安安和王雅，她们两个早早跑离了席。我们也离开大厅，跑到一处僻静之地。

　　李安安正在那边逗鱼，王雅站在旁边看着。她一块石头落入水中，鱼群就惊地四散而去，水面波澜起伏。

　　霍白芷难得起了雅兴，也陪她玩。

　　一池子的鱼都没了安生，东奔西走，像是没头的苍蝇。鱼儿们闹哄哄的，跟宴会上的人们简直一模一样。

　　玩了会儿，两人很默契地停手，互相看着对方打招呼。

　　“四年了呀，白芷，咱们认识都有四年了。该怎么说，时间不等人呢。”李安安感叹道，神情自若。

　　霍白芷点点头，“往日你不是最喜欢这种典礼的，今日怎么改了性子。”她说的不错，两年前我们还曾被李安安拉着去围观了几户人家的婚礼。

　　那时的李安安一脸憧憬地描述着自己想象中的未来，似乎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情。

　　李安安大概没料到她会这么问，陷入了沉默，过后叹了口气，“偶尔感叹感叹么，楚越成婚了，过不了多久就是你我。然后咱们好聚好散了。”

　　“你别这么说，安安。”王雅似乎不同意，反驳她悲观的想法，“哪怕是成婚后，咱们也是朋友。”

　　她说这话时脸上在笑，眼睛看着我和霍白芷。霍白芷没有发言，她撇过头看着我，又去看李安安。她皱起眉，疑惑地问：“安安，你在瞒我们什么吗？”

　　王雅跟我一样，琢磨不清她话里的意思，显得很困惑。对面的李安安露出了一瞬的惊愕，之后又笑咧咧地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内容很杂，话题直接换了。

　　这没能搪塞过霍白芷，她也没逼问，只是告诉李安安，无论发生什么，她们都是朋友。很简单的一句安抚性的话语，却使得李安安哭了起来。

　　后来又忍住了，大概觉得在楚越大婚的日子哭泣委实不太吉利。她不肯说原因，霍白芷就闭嘴递给他手巾，什么都不问。

　　楚越偷跑出来，刚巧遇到这一幕，他安安静静地看完了全程，等大家情绪都稳定后才发声以示其存在。楚越说：“今儿是我大喜日子，你们不在席上喝我一杯喜酒，倒是跑到这儿又是欺负我的鱼，又是吵吵闹闹，怎么？你们是跟我有仇？”

　　他笑嘻嘻地说着，丝毫感觉不出怪罪的意思。他一身喜服，站在微光底下，威风八面，气宇轩昂。是往日不曾有过的感觉。

　　李安安见出了糗事，叉着腰就要上去为自己讨公道，跟楚越进行了一番言语上的碰撞，最后说不过，撸起了袖子。楚越装着一副害怕地模样躲到霍白芷身后，“莫生气，莫打人，小姐的妆都花了。”

　　听到此话，李安安更是恨得牙痒，我立刻盯紧了她，怕她怒上心头，敌我不分。霍白芷三两步移开，总是躲过楚越。

　　王雅和我都不喜欢打闹，于是我悄悄站到她身边，她对我温和地笑了笑，一起看其他三人嬉戏玩耍。仿佛又回到了学堂中，还是昨日那般模样。

　　“少爷少爷！可算找着您了！”小厮气喘吁吁地看着楚越，一切都被打破。

　　楚越向我们告别，最后一句，招待不周，还望姑娘们海涵。

　　我们都知道，今夜已经过去。

　　自从那夜过后我们有许久没在学堂看见楚越，后来才知道他不会再来了，他跟在父亲远游，以此来逐渐熟悉经商之道。一边要顾着他的新家，一边又要扶持他祖上留下的产业，我们这些人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少了楚越其实也还好，李安安一个人就挺热闹。

　　她变得更加活泼，与我的关系也比以往亲密很多，总是拉着我聊天。唯一令人不适的就是她的态度，她还是把我当个小孩。

　　霍白芷那天的问题她始终没给答案，最后还是从旁人口中，我们才得知了她隐藏的秘密。

　　在某一个阴云密布的下午后，李安安再也没出现。

　　李家得圣上赏赐，老爷封了大官，要从宜州搬去千里之外的京城。这道圣旨发布已有月余，搬家的事情也得到陆陆续续地完善。李安安身为家中独女，自然是要随着父母亲一同前往。早在楚越大婚前，她就得知了这一消息。

　　也许她一直在等待是否会出现转机，等着等着，倒是把最终的日子盼来了。

　　就在李家离开宜州的十数天后，霍白芷和王雅都收到了一封千里之外的信，写信人都是李安安。

　　她先表达了不辞而别的歉意，然后告诉她们，她现在很好。京城的风景与宜州天差地别，也比这儿热闹地多。她写了几页纸，无非是想让她们安心。

　　霍白芷看完就把信烧了，当天就洋洋洒洒回了她小十页，其中也有我的杰作。我俩一起把信递出，去常去的茶楼歇歇脚。

　　学堂的人肉眼可见地减少了许多，夫子却还是那个样子，只是霍白芷不再是他最喜欢的学生。受到霍白芷恩惠的孟良近来十分亲人，经常和我们混在一起，她性格外冷内热，一旦熟起来无话不谈。

　　我们得知了她家境清寒，有个双胞胎哥哥，哥哥文采也很好，只是身体不佳，很难和我们一起读书。他们家一直盼着哥哥能考取功名，以此来扬眉吐气。

　　我们开始带着她一起玩，她却总有种难以融入的感觉。

　　没了李安安和楚越，王雅更沉默寡言起来，最近时常蹙眉轻叹，似乎有万千种不顺心的事情发生。我经常看见霍白芷去找她，她的笑容越来越无力，像是一触即碎。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或许马上，这群人中只有我和霍白芷了。

　　霍白芷并没有收到很大影响，她依旧不停地享受着自己的生活，带着我在街上乱逛。课上总听见她和夫子持着相反的论调，然后两人不欢而散。

　　白天我们在一起读书学习，晚上也相拥而眠。我逐渐可以清晰地说出她的喜恶，明白她喜欢哪位大家的诗作，认为妇道有诸多不良之处。甚至是呼吸频率和睡眠的习惯。

　　我喜欢在晚上搂着她的脖子，肌肤与肌肤紧紧贴在一起，连心跳声似乎都是一样的。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王雅的婚期定下了，和一个她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年岁相差了近十年。没多久又传来消息，王雅和其他人私奔了。

　　她的名声十传百百传千，从孝顺温和的大家闺秀，变成遭人唾弃的□□之人。霍白芷听着那些话直皱眉，有时忍不住就会去为好友争辩几句，结果却是被一群人骂了回来。

　　为这事儿我还跟人打了一架，浑身都是血污，洗了很久才干净。这事情我始终瞒着霍白芷，她听到了定要把我骂一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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