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云端

　　“小姐，请关闭手机。”方庭云正在和谭晓莹聊短信，被空姐一提醒才想起来，匆匆关了机。

　　空姐继续提醒靠窗的常宇：“先生，麻烦把遮阳板打开。”

　　“对不起。”常宇边道歉边打开遮阳板。

　　空姐礼貌地笑着继续提醒别的乘客，方庭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用中文低声嘀咕：“奇怪的规定真多，这样一个个检查工作量也不小。”

　　赵海城转过头看她，说道：“每一项奇葩规定都是用以往的事故甚至是人命换来的。”

　　“怎么说？”

　　赵海城想了想，指了指窗户，解释：“比如说打开遮阳板吧，就有很多用处。它能让机舱内的乘客观察到飞机外面的情况，假如遇到起火之类的故障，乘客可以早一点发现机身冒烟，便于机组及时解决；同时也能让外面的人看清机舱，假如遇到事故便于救援人员观察机内的情况。”

　　“为什么是起飞降落阶段才要求这么做？”方庭云被挑起了求知欲。

　　“大部分事故都出现在起降阶段。”

　　“别的时候就可以随意了？”

　　“也不能这么说，颠簸的时候也是，另外……”赵海城目光扫过她的腰间，微微皱眉，“除非你上厕所，否则全程最好系好安全带。”

　　方庭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发现自己换了座位就一直在发短信以至于忘记系安全带，有些不好意思，忙低头寻找，赵海城将贴近自己座位的那一半递给她，方庭云道着谢把两半安全带扣在一起，带子扣成的圈松松垮垮地围着她。

　　赵海城面色沉静地看她做完，笑着摇摇头，倾身过去，伸手按住一边的扣子，然后将另一边带子拉紧。

　　他的突然靠近，使方庭云瞬间紧张起来，气都不敢喘，在他的身子离开的一瞬，方庭云心里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失落肯定是有的，他头发上清爽的洗发水香味萦绕在她鼻腔里，多想就这么停留在这一刻，庆幸肯定也是有的，因为他再不离开，不敢喘气的方庭云可能就这样憋死了。

　　方庭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暧昧的气流缓缓涌动，前座的人突然转过身来扒着椅背看他们。

　　“老兄，你怎么懂这么多？”此人是个年轻男子，也是中国人，显然是听见赵海城说的话，有些好奇。

　　“嗯，我也做民航业的。”对于自己的职业，赵海城不愿多做说明，于是一语带过。

　　“哦！空少是吧？”对方见他眉目俊朗、恭敬有礼、目光带笑的样子，猜想他应该是男空乘，便随意闲聊起来：“那你一定知道在飞机上怎么才能成功搭讪空姐咯？”

　　赵海城竟然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一般都是她们主动来和我说话的。”

　　虽说现代飞机进入巡航高度就可以打开自动驾驶，解放驾驶员的手脚，但驾驶员还是不被允许无故随处走动的，因而每到用餐时间通常都是乘务长主动来问他们需要吃什么。

　　对方的理解自然与赵海城的本意有偏差，他以为赵海城的意思是说自己长得好、女人都来主动搭讪，于是一张脸垮了下去，顿时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方庭云暗自觉得好笑，便说：“我倒是知道怎么搭讪空姐，很简单易学的办法。”

　　那人来了精神：“是什么是什么？”

　　方庭云拿起前面座椅背袋里面的安全手册，慢悠悠地翻开，头也不抬地说：“坐头等舱。”

　　方庭云面容严肃，极力紧抿的嘴唇却暴露出她恶作剧的本性，赵海城看着她，嘴角也微微翘起来，那人被摆了一道，想要还嘴，赵海城侧头望了望窗外，笑了笑，淡淡地对他说：“要起飞了，系好安全带吧。”

　　对方不信：“怎么可能，停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也不动，再聊几句。”

　　话音刚落，喇叭里响起了乘务员甜美的英语：“尊敬的乘客您好，欢迎乘坐智韩航空KF311航班，我是本班飞机的乘务长，现在飞机即将起飞，请再次确认您已经系好安全带、调直椅背、收起小桌板、打开遮阳板，谢谢您的配合，祝您旅途愉快。”

　　那人悻悻然转过头去，方庭云抬头看赵海城，赵海城也正看着她，两人相视了一瞬，方庭云“噗嗤”笑了出来。

　　赵海城修长的手指点一点她手里的安全手册说：“笑什么笑，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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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机已经飞行了五个小时，按照飞行计划，一小时后他们将会在南海沿岸的X市经停，赵海城看了看手表，对刚刚从闭目浅眠中转醒的方庭云轻声说：“要去厕所抓紧去，再过一会儿就要关闭了。”

　　方庭云伸了个懒腰，说道：“不去了，都没怎么喝水。”

　　赵海城正想说话，客舱喇叭里传来一点杂音，他看了一眼手表，又看看窗外，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方庭云把他微小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

　　她话音未落，喇叭里传来乘务员的声音：“各位乘客请注意，机上有人身体不适，如果您是医护人员，请联系乘务员，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他们分别用英语和韩语播报了一遍，谭晓莹反应迅速，举手喊道：“我是医学生。”

　　本来还在浅眠的常宇也在那段韩语念完之后清醒过来，恰逢乘务员来带走谭晓莹，他急急地站起来：“让我一起去，我是医生。”

　　方庭云赵海城让开道路让他通过，喇叭里又传来另一条求助通知：“请机上精通英韩双语的乘客与乘务员联系。”

　　方庭云看了一眼赵海城，他依然皱着眉，稍作思考后对她轻轻点头，于是她对带路的乘务员说：“我会说英语和韩语。”

　　赵海城想跟去，却又顾及机上秩序，在不知具体情况的现状下，他只好轻声对三人说：“注意安全。”

　　他们走后，乘务长在原地安抚乘客，赵海城一个人坐在座位上，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突然，飞机剧烈晃动了一下，颠簸来得猝不及防，乘务长踉跄着要摔倒，赵海城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她，机舱内一阵慌乱，他低声对乘务长说：“我是寰宇航空的飞行员，飞机有什么问题需要帮忙吗？”

　　英语不是两人的第一语言，慌乱之中那名乘务长稳住身形之后才慢慢想起他说的话，抬头惊讶地审视他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轻声说了一句“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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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庭云一行人跟随乘务员到达头等舱，那乘务员脚步没有停下，径直往前走，常宇心想，大事不妙。

　　果然，三人来到驾驶舱，方庭云和谭晓莹惊讶得瞠目结舌，病人不是别人，正是这班飞机的机长，副驾驶此时全神贯注地盯着飞机的参数，因为要独自完成包括降落在内的接下来这一小时的飞行而面露不安。

　　常宇却没时间惊讶，他立即探了机长的呼吸，抚上颈间动脉测试脉搏，对乘务员说：“是急性心梗，帮我扶他平躺。”

　　机长就地躺平后，他再次发出指示：“问问乘客有没有带心脏急救药物。”

　　“飞机急救箱里有。”

　　“快去拿来，还有氧气袋。”他边解开机长的衬衫扣子边说。

　　飞机突然剧烈晃动，这让本来就呆愣愣站在一旁的谭晓莹更是吓了一跳，方庭云背贴着墙壁，强大且莫名的恐惧将她压得喘不过气。

　　常宇面不改色，抬头对谭晓莹说：“你来配合我做心肺复苏。”

　　“我？”谭晓莹一惊。

　　“快点，”他握拳敲击机长胸骨，紧迫地安排着，“你来做心脏按压，我做人工呼吸，一起进行。”

　　“哦……”谭晓莹跪坐在地上，伸出双手叠在机长胸前，手却慢慢握起来，心里犯起了嘀咕，缓缓使劲按压。

　　“你干什么！”常宇的表情认真且严厉，“这么基础的东西也不会？”

　　他快速推开谭晓莹的手，自己按住病人胸骨中下段，急速而有力地按压，按压几十次后再做人工呼吸，如此快速地循环施救，在他第三次伸手测试时，机长终于恢复了呼吸和心跳。

　　随后他按部就班地帮助乘务员给机长吃药、吸氧，最终才长出了一口气。

　　谭晓莹呆坐在地上，双眼还直愣愣地望着虚空，她成绩不错，可从来没有实践经验，真的遇到一个人随时可能死在自己面前时，除了害怕，那些书本上的知识一个字也想不起来。心肺复苏不是不会，可模型怎么能跟真人一样，当一个人的身体真的在她的手底下，她不敢使力，生怕力气大一点病人就会承受不住。

　　方庭云好像游离在这场紧张的抢救之外，她的背必须靠着墙壁才能保持不跌倒在地上，额头上冒着细细的汗水，面色苍白得像纸一般。

　　“你怎么了？”赵海城正跟着乘务长来到驾驶舱，就见到方庭云这般境况，连忙上前扶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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