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鱼

　　年羹尧回京了。
　　心中充满了对这位传奇人物的好奇，乍听消息，我在屋里坐立不安，急切的盼望着能一赌其风姿。春晓笑我被猴子似的动来动去，抓耳挠腮。
　　“你知道什么？”我白了她一眼：“二哥可是个名留青史的人物啊！”
　　“……”春夏笑道：“二爷的确英武不凡，报效大清，自然会名留青史！”
　　这丫头，嘴皮子真不赖。我伸了个大懒腰：“不是说午时便到么？怎地到现在还没个准信？”
　　“二爷回京，且不说去吏部报到，还要去给四贝勒请安，和同僚应酬呢！小姐急什么，男人事儿多着呢！”春夏露出了“就你白痴”的鄙夷表情。
　　“哼！妄议朝政，无缺！将小妮子拖出去砍了！”我朝外大吼。
　　“无聊！”无缺迈步进屋，手捧糕点，不屑的瞥了我们一眼。
　　“哇呀呀呀——”看到糕点，春夏即刻扑了上去：“有吃的嗳——”
　　“贪吃……”我和无缺同时指责道，看着春夏的渐宽的腰身不住摇头。
　　“民，民，以，稀（食）为天……”嘴里塞着几块糕点，春夏的声音含糊不清。
　　“稀，稀，稀你个头……”我没好气的瞪着她，猛然间发觉那糕点貌似是——
　　“啊啊啊啊……无缺，怎么有抹茶绿豆糕！”虎扑而上，夺盘而去。哦耶！
　　“嗯，嘛呜嘛呜……好好七（吃）！”七手八脚的往嘴里流水介的塞点心。
　　此情此景，无缺头都要摇掉了，不争馒头也不争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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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年羹尧方来。
　　眼前的男人英气摄人，果然好气派。深蓝绣金马褂，褚色下袍，黑色朝靴，腰佩金刀。乌油油的辫子垂与脑后，光亮的额头，精神十足。他的面庞较年希尧柔和许多，眉目之间依稀和我相似。若不是长期的军营生活肌肤呈麦色，否则倒像个小白脸，好个俊俏的郎君。
　　“晓瑜见过二哥！”上前行礼，嘴角含笑。
　　“不必多礼！”年羹尧忙扶起我：“妹子来京可住的习惯？”关切之情言溢于表，面色温和使人暗生亲近之意。
　　“劳二哥挂心了，有大哥的关照，一切甚好！”我微微一笑，转向年希尧。
　　年希尧笑道：“二弟，你重任在身，不多时便又要回蜀中。年关已至，不如就不用回府，我请人将弟媳接来，咱们一家人过了团圆年，如何？”
　　“如此甚好！”嘴上答道，年羮尧却看向了我。俊目含笑，却有一种奇怪的神情。
　　午后在院内小憩，年羮尧不请自到。
　　面对这个不速之客，无缺颇有敌意。碍于其身份，不得不行礼问安。春夏亲自奉茶伺候在一旁。
　　“多年不见，没想到妹子生的如此俊俏，当真是叫人惊艳！”年羹尧仔细的打量着我。若不是他温婉而笑，总觉得他的眼中有种奇货可居的感觉，令人不寒而栗。
　　“二哥取笑了！”我自岿然不动，扯起嘴角，轻轻一笑，冷眼以待。
　　“四爷在我面前提起过你，”年羹尧倒是不卖关子，是个爽快人。“言语之中对妹子你青眼有加。”
　　“哦，承四爷错爱，晓瑜受之有愧！”什么时候我也学会了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年羹尧的话让我心下不爽。第一印象的美好渐渐淡去，剥离英气的面孔，剩下的是赤裸裸的心机。这种人，天生枭雄，不敢与之斗智斗勇，心下甚忧。无意间想到十三，暖意渐生，情绪稍定。
　　“妹子开春要选秀，有何打算？”年羮尧循循善诱。
　　“长兄如父，一切凭大哥作主！”我不急不慢，淡淡的声音中不露出半点喜怒哀乐。
　　“四贝勒年轻有为，心慈仁善，有雄才大略，胸怀鸿鹄之志，在众皇子中可谓出类拔萃，深得康熙爷重用。”怕人不知你是四爷党么？四处夸耀主子你倒道是光荣么？不对，难道他想……寒！雍正的确有个年贵妃的！完了，难道既定的命运之轮开始转动了么？……晓瑾……对！还有个四妹，还有希望的！她不是要荣华富贵么？我让贤还不成么！
　　见我不答，年羮尧继续推销：“选秀之事风险颇大，如不能侍奉君王，配于皇族子弟亦为美事……”你丫的！吃饱了撑着做媒公啊！
　　“如不为嫡妻，做个侧福晋也甚好……”继续叽叽呱呱。
　　不远处的无缺面有怒色，隐忍不发，强自忍耐。
　　“四爷……”
　　“四爷……”
　　“四爷……”
　　奶奶的！老娘要爆发！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试问，谁能忍受一个唐僧般的人物在耳边磨叽。
　　“是啊！四爷果真气宇不凡，人中龙凤……”我赞叹道。
　　年羹尧露出喜色，“那——”
　　“四妹晓瑾仰慕四贝勒已久，二哥何不荐之，以成人之美？”我故作诚恳。
　　年羹尧面色一变，嘴角抖动，“你——”
　　你什么你，你滚！心中怒火中烧，嘴上却是甜甜笑意：“我相信，二哥断然不会让四妹失望的！
　　二哥，你说是也不是——”
　　说罢，扯住帕子，掩住嘴，咯咯娇笑，媚眼如丝，说不出的风流得意。
　　果然那男人面色一红，挥挥手，“罢了，妹子歇着罢，叨扰了！”
　　转身离去。
　　哼！谁也别想逼我！扔掉帕子，我冷笑。
　　“小姐……你笑的好可怕……”春夏拍拍胸口，心有余悸。
　　“我也怕啊……”腿一阵发软，我软倒在椅子中，喃喃道。
　　“我带你走！”无缺冷冷的说，清秀的面孔上满是刚毅坚定的神情。
　　“何其难啊……”心中哀鸣一声，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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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思及白天之事，翻来覆去睡不着。见月光朗朗，遂披了棉袍，独坐窗前。沉思半晌，忽而听得一阵鸟啼夹杂着银铃声，旋即翅膀扑腾响于竹丛间。我口中呜咽作猫叫，侧耳聆听，果然鸟啼更甚。
　　大喜之下，推窗察看——果然是它！
　　一只灰褐色的猫头鹰栖于窗口，淡黄的眼珠骨碌碌的转着，歪着脖子似是打量我。
　　“妙妙，是我啊！”我伸出手，慢慢靠近它。
　　它眨巴眨巴双眼，沉寂片刻，迟疑的伸出了爪子搭在了我的手腕上，算是确认了我的身份。嘻嘻，小东西还是那么充满戒备。我奔回桌前拿了块枣糕诱惑它，它一口叼住，随我进屋。
　　机不可失，我速度铺纸研墨，匆匆写就只言片语。吹干后卷好放入妙妙爪上系着的小筒上。嘴上碎碎念：“妙妙啊妙妙，千万给我把信带到某人之处!”
　　阅文至此，看官定是生奇。这猫头鹰何方神圣，竟然如此通灵？休要着急，且听我详细道来。

　　此鸟生于小蓬莱，万水千山飞行忙。
　　学名唤作猫头鹰，小名妙妙响当当。
　　平生最爱吃甜食，仓鼠蛇虫不屑看。
　　某人以食相诱惑，做牛做马供使唤。
　　从此脚带七星铃，送信传话美名扬。

　　某人还真是剽悍，弃信鸽不用，择此贪吃丑鸟送信，还美言夸赞曰——稳妥！说是信鸽飞来飞去太引人注目了，猫头鹰人皆嫌之“不祥”，故无人注意。且夜行日栖，更是安全。（貌似有点道理，汗！=。=#）某人是谁？后文自知。
　　且说我写好密函，置于信筒。妙妙已吞完了枣糕，眨巴眨巴大眼，我无奈，干脆拿起盘子放在它面前，任其享用。轻抚其羽，叹道：“小样儿，给我争口气哇！”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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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天后。
　　“小马哥送来了一个包裹，说是给小姐的！”春夏抱着一个土黄色的袋子走了进来：“咦？好沉哦，小姐，是什么东西哦？”
　　我暗笑，妙妙果然不负所托，甜食的魅力是无穷滴！
　　打开，一堆瓶瓶罐罐，杂乱物什，看得我心情大爽。
　　“这白色的是什么？硬硬的……”春夏奇道。
　　“假牙。”我奸笑。
　　“这个瓶里是什么？呀……黄黄的……”
　　“无盐粉。”我冷笑。
　　“这个又黑又黏的膏药是——”
　　“媒婆痣。”我□□。
　　……　……
　　“春夏！”我笑得愈发诡异。
　　“嗯？怎么了，小姐，你表情好奇怪哦！”
　　“想不想知道这些是做什么用的？”我眼露精光。
　　“嗯！想！”春夏倒老实。
　　于是，开始捣鼓。
　　一炷香的功夫后，我回头。
　　“啊啊啊啊啊啊…………”某人止不住的尖叫。
　　我凑上前去阴森一笑，“现在知道了吧！”
　　“嘭！”
　　靠！真不够意思，居然昏了。
　　面对镜头（ｙｙ），我端庄而立，露出新闻联播般标准的笑容。可惜面色蜡黄，暴牙横生，满脸黑痣，上生黑毛，呕……
　　“小蓬莱假牙套，不用不知道，一用吓一跳！”
　　“小蓬莱无盐粉，瞬间增黄，包您丑若无盐，更似嫫母。”
　　“小蓬莱媒婆痣，做媒婆的至上选择……”
　　（小小恶搞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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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某人赞助的全套作案工具，情绪放松许多，日子过的乐哉悠哉。
　　无事便帮春夏采梅酿露，或者陪大嫂聊天说笑，同年糕下棋跳格子，蜗居生活别样有趣。只是无缺近日里怪怪的，自从年羮尧回府，他开始行为怪异。经常早出晚归，不见身影。我虽好奇，但知道他的脾性，如不愿说总是无法得知的，便随他去混。终于有一次一夜未归后，我忍不住发难。
　　“无缺，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答得倒干脆。
　　“哼！好你个无缺，那昨天鬼鬼祟祟出去，一整夜都到哪里去了？”
　　“会朋友。”惜字如金啊！
　　“什么朋友？”追究到底。
　　“道上的朋友！”
　　我晕！道，道，道上的……怎么跟□□似的！这事可不能马虎，不能让这孩子学坏了，我顿时严肃起来。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给我老实点！”我气势十足，颇有严刑拷打之势。
　　见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又软了几分，“当然你也有权保持沉默，不过，无缺，我是真的很担心你！”
　　心中一酸，为何连我难得的关心也要置之不理呢，我是不是太失败了？还是一直以来自以为是，己之所欲，强加于人。无缺终于受不了我给他一手安排的安逸生活了吗？也是，在这里，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经算得是成人，早应安家立业了。可是，人是我救回来的，让我如何放手……
　　无缺见我面色忧伤，颤声道：“你，你担心我……”目光闪烁着一丝惊喜，似乎突然发现什么惊喜的事情一般。我点头不语，深深叹息。果然是我有点大女子主义了，向来认为自己做的好，却不知无缺的心理究竟如何去想。物质于他，都是浮云，没心没肺的我的确少给了他所缺失关爱。就某些方面来说，我做的甚至不如春夏。无缺的生活起居，大部分都是小妮子在照料，对他的心思，想来并不比我少上几分罢。
　　思及此节，心中又是一酸，哽咽道：“对不起——”
　　“对不起——”无缺亦道。
　　两人异口同声，彼此相互看了一眼，笑了起来。
　　此番谈话，心结顿解。无缺虽然仍是没有解释最近行为，然而我却是放下了心。管他去呢，只要他开心就好！不过，我还是隐隐觉得不对劲，总觉得有些奇奇怪怪。
　　无缺，他，究竟在忙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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