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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豆蔻
十五年前,顾晟与姬阳被正游历天下的追风一剑看中。
那日风和日丽,京城内熙熙攘攘,热闹非常,顾晟仍过着他顾家大少爷无忧无虑的日子,与他身边那一伙小公子们结伴玩乐。他身旁的孩子们兴奋,讨论个不停。唯独顾晟不语,饶是如此,那群小公子们仍对他十分热情,将他簇拥在中间,俨然是以他为首。身后及隐匿在周围的护卫们皆于心中暗暗赞叹,顾大人的孩子果然是人中龙凤。
顾晟只七岁,便早早的显出与寻常的孩童不同来。
他父亲顾凛是今朝皇帝的好友,三军之首,殷灵神话。顾凛膝下唯此一子,因而非但未让顾晟进宫做太子伴读,更是处处宠爱这独子。顾晟受他父亲的教诲鞭策,小小年纪已是闻名京城的顾家儿郎了。
已是下午,顾晟一身锦衣华服,不由得有些闷热,这时候心里就惦记起了酸梅汤,于是便想回去了。
他与小公子们一一告别,便打道回府。他手中拿着把扇子,年纪虽小,却显出了几分小大人的样子。
不知爹爹几时回来。今日是八月十五,爹爹答应了要陪自己的。或许,爹爹已经回来了?
他想着想着不由笑了起来。因而被撞时,方才回过神来,两旁的护卫也没来得及阻挡。
顾晟后退了一步,低头看那撞过来的人。只一眼,他就愣住了……这可真是个看了一眼便叫人忘不了的孩子。
孩子正抬头,歪着头巴掌大的小脸,一双珍珠似的眼睛又圆又大,黑多于白,直勾勾地盯着顾晟,又黑又密的睫毛像小扇子。她额心一点红痣,眉毛稀疏,唇色极淡,生得精致漂亮。像个观音座下的小童子,透着股纯真无邪的味道。
顾晟不由对着小姑娘心生好感,他三妹与这孩子一般大小,却远不及这孩子可人。
他笑着摇了摇头:“怎么横冲直撞的。”打算离开,却发现那孩子轻轻拽住了他的袖子,不由又停下了脚步。
“小妹妹,你爹爹呢?莫不是和他走散了?”顾晟柔声问道。他由这女孩手中抱着的宝剑推测,她该是和父亲一起来的。
女童不语,仍歪着头,看着顾晟。
顾晟笑了笑,心想该是吓坏了。对一旁的护卫道:“去客栈开一间上房安置她,派人去城里查查,哪家丢了三四岁的孩子。”
护卫应声,便要去抱那孩子,女孩却一眼望来,“啪”的打开了护卫的手,神情十分戒备,接着又看向顾晟。
顾晟见她紧张,不由安慰道:“别怕,小妹妹,我们不是坏人……这位叔叔,会带你去找你爹爹。”
女孩向他看来,目光较之前更加戒备:“不去。”
“……”顾晟一愣,随即想到该是这孩子与她的父亲闹脾气了,因而跑丢了罢。便道,“好好好,那就不去……那让这个叔叔带你去客栈里休息一会,好不好?”
女孩看着他,咬了咬唇,似乎在犹豫着,最终缓缓地放开了顾晟的袖子。顾晟对护卫递了一个眼色,护卫顿时心领神会,上前将女孩抱起,这次女孩并未反抗,目光仍直直地望着顾晟。
顾晟朝她挥挥手:“去吧。”
他说完,便抬步继续向顾府走去。
至府中,他已十分热了,便先去沐浴。待到一切整理好,忽有护卫来通报,说是有一人寻上门来,称那孩子是他丢的。
顾晟本想说直接将他带去客栈吧,心中一转,道:“带去前厅罢,先确认为好。”至于酸梅汤……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不如等父亲回来了一起享用。
待他到了前厅,便见一衣衫褴褛,满身尘土的男子正对着那厅上的匾额,口中啧啧,似是未察觉身后而来的脚步声。
顾晟不由皱眉,这人浑身脏乱,不修边幅,看起来就粗枝大叶,也难怪弄丢了孩子。他步至那人身旁,停住脚步:“请进去说话罢。”
那人低下头来看他,两人互相打量。突的,那人他‘咦’了一声,眼睛一亮,接着仰天大笑几声,顾晟一愣,那人已大步迈进了前厅,他只得跟上。
叶狂坐到椅子上,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他一番,开口道:“我是叶狂,江湖上第一剑客。你可曾听过我的名字?”他似乎对自己的名声颇为笃定。
“……不曾。”顾晟却只觉这人好生无礼,“你是那小女孩的爹爹?”
叶狂对他的回答也不介意,却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嘿嘿一笑:“你这小鬼不错,天赋异禀,武骨天成,长成或可与我一较。”
顾晟道:“尊驾既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顾晟不好多言,怕多有怠慢。还是请父亲来了再说吧。”心里却道这江湖上排名怎说得清,不知多少人自诩为第一……还是他爹爹最厉害。
叶狂道:“天资不错,说话怎是个小大人。顾晟,习武了不曾?”
顾晟心中已有些烦躁,心想不该让他进来,便仍耐着性子回答了。二人你来我往,一问一答,不消片刻,门外便传来脚步声。顾晟扭头看去,脸色不掩喜色。一身长八尺,身着铠甲的英俊男子阔步步入大厅,身后武将侍卫依此而入。他一进来,空气中无形地便多了层紧迫感。
“顾晟。”他唤。
顾晟已站起来,露出了几分孩童的稚可,欣喜道:“爹爹。”
顾凛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余光将叶狂打量了个透彻。他又与顾晟说了几句话,这才摆完了架子,看向叶狂。他心中微微诧异,叶狂之名,即代表着天下第一。早年皇帝亦想拉拢这人,可总也寻不着门路。今日一见,却是个面貌普通,粗布短衫的中年人。
他并不敢因此轻视叶狂,更不怀疑眼前的人是假冒顶替的,无人敢假称叶狂之名,就如无人敢冒名他顾凛。
“敝人顾凛。”
“在下叶狂。”
二人都没了言语,心中各有计较。反倒是顾晟,较刚才活泼了不少,十分开心。
顾晟察言观色,先请顾凛上座沏茶,又给叶狂也沏了一杯茶。
叶狂将顾晟的行为看在眼里,眼珠一转,忽道:“我是个粗人,有话便直说了。顾元帅想必也听过叶某人的名字,顾小公子百闻不如一见,正因如此,叶某想与将军……”他露出个微笑,朝顾凛的方向靠了靠,并不往下说,似在等顾凛接话。
顾凛并不应他,他为人沉稳,做事如同行军布阵一般,从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叶狂这般明显地给他卖关子,他仍悠悠地拿起茶盏,静静地品着茶,仿佛大堂上并未有这人存在般淡定。
叶狂见他不开口,悻悻地坐回去,道:“顾晟根骨极佳,在你这暴殄天物,我得把他带回去教他学剑。”
顾晟一愣,刚要开口拒绝,就看他爹爹把茶盏往案上一放。
顾凛面色平淡,不怒自威:“敢打他的主意,未免太不将本帅放在眼里了吧,叶狂。”
顾晟看着那案上丝毫未出水的茶盏,又看看深深凹下去了案面,不语了,只悄悄瞥了一眼叶狂,那人似乎完全不将他爹爹放在眼里。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在爹爹面前竟然神色不变,泰然自若,甚至敢提这种要求。
叶狂,他是谁呢?
叶狂一摊手,无辜道:“顾凛,你别吓唬我啊。你也知道,你打不过我的,顾晟放你这儿太浪费了,这么块璞玉……”他见顾晟也在看着他,招了招手,笑容精明,“我可不忍心看他在茅坑里烂成臭石头啊。”
两旁的侍卫顿时长刀出鞘,一齐直直地指向叶狂,脸色如覆寒冰。他们都是跟着顾凛出生入死的将士,叶狂这话明显就是侮辱顾凛,都是铁血男儿,如何能忍。
顾晟虽然心中对叶狂有些好奇,可这回也真生气了:“不准你乱说话!”
叶狂道:“我可没有乱说话,顾晟,还是你真想做块臭臭的小石头?”
顾晟道:“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你若是那小女孩的父亲,便去客栈领他。无事请你离开!”
顾凛既不反驳也不阻止两旁的侍卫,他直直地看着叶狂,手指轻轻地在案上敲着,一下,一下。
叶狂摇摇头:“你这个小娃娃真是傻,我与你爹说话,你还是别插嘴了。”
顾晟一窒,他再如何表现得成熟大体,也终究是个孩子。一时又气又恼,想将这人赶出去,可见爹爹沉默不语,自己再开口也是失礼。顿时小脸气得微红,倒是别样有番童趣的可爱。
他看向顾凛,心中有些委屈,心想爹爹为何还不将这胡言乱语的人赶出去。
再看向叶狂,心中不由想到,那小女孩该不会也是他拐来的罢?这般想着,看着叶狂的目光顿时更生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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