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弟不可能那么傲娇

　　顾晟望向头顶的天空，天色显得有些阴沉沉，隐隐有下雨的迹象。

　　远处的山林葱茏间透露出幽绿，朦胧间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沁翠，不知在雨丝飘洒之际又会是何等的清丽。

　　他的靴子上依旧沾满了泥泞。显然，这几天刚下过雨，空气中都布满了潮湿的味道。他摇摇头，那人偏爱雨季，这年约战之处也选在了四季常雨的五色岭。

　　还有五天。

　　他环顾四面，刚要从树上跳下去，忽的目光一凝，落在不远处的溪涧。溪边的大石上放着的是……衣物。他警觉地将气息隐匿起来，五色岭人迹罕至，有谁会来这半山腰？他眯起眼，仔细望去。

　　待看清后，顾晟微微睁大了眼。

　　只见一人站在溪中，正将那几丝飘逸如飞墨的长发别到耳后，侧面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可即使这样，亦掩饰不了那人一身天姿水色，玉修雪砌。

　　他的手指，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白皙。

　　顾晟眼里笑意渐深。他知道的，错不了。

　　他微微伸出手，好似这般就能触碰到对方。

　　他无声地开口，遥遥地念着那人的名。

　　“姬炀。”

　　姬炀迷迷糊糊醒来，微微睁开的眼正好看见深秋初升的暖红，夺目而不刺眼。早晨的气息带着泥土的湿润，身上只觉得湿润沉重，该是夜里的露水作的怪。天空瓦蓝瓦蓝的，明媚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做了奇怪的梦。梦中他挥剑而过，傲视群雄，却单单败在一人手下。

　　他慢慢站起身子，突的眼前黑了黑，身形一晃忙以剑撑地，这才没有倒下。他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沉重，坐下来盘腿调息。

　　他回了竹屋，屋内有一青衫男子等候着。“朱逍。”他唤。

　　朱逍见姬炀回来，上前迎道：“公子。”又见他脸色有些不对，吃惊道，“怎的脸色这般差？这可……是我不好，昨日该拦着你休息才是……我再去采些草药来，公子快回屋歇息吧。”

　　姬炀进了屋。他听见屋外收拾的动静，环顾屋内，不见一人。他这才抚了抚额，似是比晨时更难受了些。

　　前日他练剑有些累了，便在溪边将身子冲了个干净，隔日便觉有些不适，心中想是稍微着了凉，本以为喝了药便会好些，不想，今日在山上醒来，发现竟是更严重了。

　　也对，这已是深秋了。

　　他慢慢走到床沿，坐了下来。目光微垂，似在思考，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抚着剑鞘。接着，目光停留在那剑穗上，久久没有移开。那是个很普通的穗子，都有些老旧了，可是他一直没有丢。

　　不知不觉中，他觉得意识渐渐沉了下去，在沉到一片黑暗前，脑海中缓缓勾勒出几笔，他吃力地想着，那是什么字。

　　……顾……晟……

　　他来不及多想，便彻底陷入了昏睡。剑脱手而出，落地声清脆。

　　再醒来已不知是几时，他睁开双眼，觉得全身有些酸软。微微转过脸，便看朱逍趴在桌上，胸膛微微起伏。

　　似是天蒙蒙亮的时候。

　　他移回视线，坐了起来，朱逍敏锐地惊醒，意识到姬炀已醒，忙到他床前去：“公子。”

　　姬炀开口：“辛苦你了。”他微微蹙眉，清咳一声，自己的声音竟沙哑至此。

　　朱逍忙道：“我去烧热水，公子该服药了。”他匆匆跑出去，又仔细地关上门，怕风吹上去使姬炀的风寒加重。

　　姬炀低下头。也不知离那一天还有几天，他掀了被子，下床将衣服穿好，坐到镜前。镜中的人难免染上了几分憔悴，一向殷红的唇也较平日苍白了些。他目光上移，过了一会，将手伸向镜前的抹额。

　　他喝了朱逍煎的药，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开口觉得音色正常了不少，身体亦没有那时的沉重，这才稍稍安了心。转过脸，问朱逍道：“我睡了多久？”

　　朱逍刚要开口，却又顿住。面色有些为难，最后道：“请公子稍等一会……”

　　姬炀看着朱逍跑了出去，心下有些疑惑，再听，却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响起。刚刚不察，这竹屋附近竟是还有一人。那人脚步声沉稳，显然也是练武之人。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忽的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使苍白的脸多了些血色。接着轻轻闭上眼，再睁开已是一片清明。

　　姬炀抿了抿唇，站在屋子中央，静静望着门口。

　　“吱——”门被推开。

　　门外站着一人，姬炀微微眯了眯眼，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那人身形高挑匀称，逆光而立，一时也看不清他的面目。

　　可姬炀的心跳突的便快了几分。

　　他身体紧绷着，像蓄势待发的箭。握着剑的手更是紧了又紧，微微颤抖着。

　　那人走了进来，一展折扇，轻轻摇了摇，扇面上的千古江山图跃然眼前。不待他定睛，复又收拢。

　　姬炀心中的石头骤然落地。

　　果然……是你。

　　“你发了高烧？”顾晟轻轻勾起唇角，“看来今日的比试，是要作废了。”

　　……今日。已是约战之日了么？

　　脚步声响起。姬炀抬起头，见顾晟几步走到他的身边，不待他说话，便用扇子轻轻挑起他的下巴。

　　那动作说不上多少轻佻，反倒带了些亲昵的意味。顾晟的目光在他淡漠的面容上轻轻扫过：“果真……小朱说你这几日病得无法起身，我来却见你无恙似的……姬炀，你这是逞强给我看呢。”他将扇子收了回来。

　　顾晟比他高了半头有余，这般看着他便有一种压迫感。姬炀只得微微抬头。他眼角上挑，这般看人便显出了几分傲慢。可他相貌着实艳丽，单单与之对视，便让人心中无法生出嫌隙。

　　便是顾晟也隐隐有些惊讶，他早知姬炀貌美，可如今竟出落得这般……美艳。他目光下移，落在那失了些血色的唇上：“你变了许多。”

　　姬炀冷淡地挥开他，缓缓道：“我留朱逍在身边，可不是让他给你说这些的。他若不想跟随我习武，便回不见山去。”

　　可还是这般高傲。顾晟心中想，不，没变，一点都没变。

　　不见山，这般提起不见山，虚意朱逍，实指的怕是我吧。

　　他笑了笑，并不回答。姬炀看着这人的笑脸，脸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

　　顾晟道：“姬炀。你真是……”看着对方阴沉的脸色，他终是住了口，“我在你这多留几天，待你修养好了。到时候和你一起去武林盟。”

　　“武林盟？”

　　“是。师尊有令，近日似是发生了要事。想是得请师弟出马，方能解决。”顾晟打趣道。

　　姬炀听他这样说，脸色也不见好，仍板着脸：“那今天，是谁赢了？”

　　好胜心真是和以前一样强……顾晟道：“便算平手罢。虽说这打起来定是我赢……”

　　“哼，那便来比一场！”

　　顾晟看着空空荡荡的竹屋，已然没了姬炀的踪影，那人那话却犹在耳边，这轻功之妙可见一斑。但是……比起自己。

　　他摇了摇头，在竹屋内走了一圈。干净，但未免太过简洁了。带发修行也不过如此，师娘看了，也不知要心疼成什么样。

　　朱逍这时方步入室内，他见顾晟看着那桌案不语，本想说些什么，此刻也噤声不语。

　　顾晟转过身来，冲他笑道：“五年不见，也不知姬炀的武功精进到了何种程度。”

　　朱逍回道：“公子一试便知。”

　　“也对。”

　　顾晟眼睛轻眯，微微一动，身形瞬间不见。

　　朱逍轻轻一叹。

　　他望向门外，正对五色岭之巅，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微闪，继而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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