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琅琊榜]一切都是,为你而来

作者:十里廊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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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似是故人来(二)


      下午两点四十,易小川从出租车上踏出了一只脚,接着是另一只。
      他左手抱着一束新剪下来的腊梅枝,右手提着一袋祭祀用品站在公路和蜿蜒的上山小径的分岔路口,眼前是一片连绵的较为低矮的丘陵。山体本来就矮,再加上山腰以上都被淡白色的团团雾气笼着,更加没什么可观性。因为季节的原因山脚之处草木零落,只在近公路的一侧稀稀拉拉地缀着几点暗绿,本就无什么生机可言,合着这阴郁郁的天色眼前的整个画面愈发晦暗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一片区域近海多湖泊,早晚低温且水汽充沛,一年之中雾发频仍,几乎终年都是山峦水汽氤氲难见其全貌,景色远处看来还算差强人意,但等人走近了看只会觉得是一片连着的绿油油的山包包,没什么稀奇的。再加上这片儿水汽太足,人住久了身体里湿气重,身上就容易患各种皮肤疾病,因而即使是土质不错也很少有庄稼人家久居于此,而市政府似乎也无心对其进行开发利用,因此这片山就这么荒在了这,甚至连名儿也没有一个,当地人提起时也只会说:“噢,对对,就是城南731公路附近的那片土包包。名字?嗨,我哪里晓得,没名字的。”
      可易小川知道,这片山是有名字的,因为山路是他请人来开的,名字也是他取的,他还曾在心血来潮的时候在山口处钉了块刻着山名的小木牌牌,名字也起得简单直白,就叫“雾绕山”。可不就是雾绕山,成天云雾缭绕的,但再直白的名儿被这朦朦胧胧的雾景一衬,也沾了几分说不出的仙气来。
      她住的地方,怎么可能没名字呢。他为她择了一整片山作为墓园,她长眠之地可以不景色宜人风水绝佳,但不可以不清净。这里够清静了,甚至是太清净了。山路因久绝人迹腐枝枯叶、碎石零泥不在少数甚是难走,他也不似前几年那么精力尚佳了。他佝偻着身子微喘着气,步履蹒跚地独自在山道间行着,从前半个钟头的路今天他走了近一个小时,眼前不远处才出现了一座红砖乌瓦的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小院,非要细究它的不同之处恐怕就是太古色古香了一些,与这灯红酒绿的现代化世界相比起来仿若彼间。
      易小川将左手的腊梅枝换作用肘窝夹着,又将右手的祭祀用品换过这边来提着,这才缓步踱到门前,用腾出来的手轻轻拂去了门环上的浮尘,踏着满地脆声的枯叶推门进了小院。院子里栽着一颗十来米高的大叶相思,上头挂着一个藤制的秋千,树下则摆了一张木纹小几和三两只小凳,几上随意地摆着一个绘着夏荷图的深口细颈的陶瓶,除了这几样外就只剩一间靠着北面院墙孤零零立着的乌瓦房和身侧进门处一口早已干涸的古井了。他站在近门的地方静默了半晌,随即踩着满院的枯叶慢悠悠地走到小几旁边,伸手便要将手中仍呈怒放之姿的淡黄腊梅插入瓶中。
      忽然间,他即将要松离花枝的手顿住了,因为他发现本该落满枯叶的小几上似乎有被人清理过的痕迹,只余边角处仍残留着一些花枝碎屑。不该有人的......怎么会有人?一瞬间千万种可能在他心里盘旋掠过,又似被大风刮过翻卷到天际之外无影无踪,他胸膛里的一颗心跳得厉害,因为没有一种可能他认为有可能。
      什么人来过?或者说......来了,还没离开。
      在不知对方来意和善恶的情况下,他本能地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不想惊动可能仍然待在这座院子里的不速之客,默默松开拢着腊梅的手小心翼翼地要退将出去。退了几步,他的步子陡然又停住了,他紧蹙着不再浓黑的双眉思索了片刻后旋即又把眉头锁得更紧,一改往外退的步子,反而往乌瓦房的方向又行进了几分。
      他不能什么都没做就这么回去了,他无法容忍一个来意不明的人在她的安眠之地肆意妄为,这院子里若有人存在那必定是待在这瓦房里,他好歹要悄悄过去看看,至少近前去瞧瞧......
      曾经叱咤沙场的峥嵘岁月似乎已经离眼前这个须发斑白的男人久远得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但是那种突临变故仍能在片刻之后冷静下来分析现况利弊的本能却在此刻显露无疑,就像草原上的猎豹永远不会丧失那种与生俱来的躲避危险的敏锐的原始本能。
      房门此时半掩着,即使只借着不甚明亮的天光也隐约能看到屋内的情形——视线所能及之处并无人影。乌瓦房虽然不大,但仍分了里外两间,外间被易小川作为前厅来摆放牌位和一些祭祀用的烛台和香火盆之类的物什,然而原先本该摆放在供桌正中央的香火盆和烛台此时却七零八落地翻倒在地,香火盆里的纸钱灰烬也撒得满地都是。虽然供桌上的牌位还在,但是桌上也已经几乎算是空荡荡的了,不难看出这位不速之客之前肯定是清干净了供桌想要在上面做些什么事情。看着前厅这一地狼藉,易小川心里不由得蹿起一阵怒火,他娘的到底是谁未经允许擅自闯入别人的地盘就算了,还做出这种破坏供桌、侮辱逝者的混蛋事来,也不怕遭天谴吗?
      易小川恨不得现在就立刻骂骂咧咧地冲进去把那个如此不是东西的家伙倒提出来揍得他爹妈老婆孩子通通都认不出他来,但转念一想万一这人是个女的怎么办,他也不好打女人啊……不过就他现在这身子骨,会不会连个女人也打不过?他强行掐断了自己行将天马行空、漫无边际地延展开来的忧思,也知道此时不是他能意气用事的时候,之前他只粗粗地看了几眼屋内,更多的细节以他现在的距离仍是看得有些模糊,于是只得又谨慎地向左前方走了几步,想要既能看得更清楚一些又不至于被屋内的人发现。
      他的脚步在没走几步之后却陡然间僵住了,后背的汗毛根根直竖了起来,额间也在一瞬间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他看见房门前的那块水泥砌成的门槛上凝着一片深褐色的东西,在未干之前必然是种液体,因为这片暗褐色的东西自上而下呈现出一种粘稠的液体向下流淌时所会有的一道道蜿蜒扭曲如同小蛇游过一般的纹路。那是血,很多的血。
      他微张着嘴,直愣愣地望着门槛上的血迹,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靠近这间乌瓦房的目的,也忘了躲避和隐藏。他心里原先暗含的些许恐惧在他走近了细看那摊血渍之后却随即减淡了不少,因为他看出来那血迹的颜色已然至少是三五天前留下的,无论是有人曾在此行凶还是负伤之人曾停留在此,此时这里都不应有活人存在,因为行凶之人应该已经离去,而负伤之人若未能离开得以医治,此时也早该路归黄泉了。
      他隐隐松了一口气,但又说不出此时心里是什么滋味,杀伐之事虽于他来说曾经并不陌生,但如今的他却距离过去种种相隔千年之远,早已想不起重达数十斤的冰冷剑戟猛然刺入温热的血肉时所发出的声音,也不能从杀伐中感受到自己满腔翻腾滚烫的热血了。虽然已经从门槛延伸到里间门口的血迹大致判断出了里面的情形,但是他却仍丝毫不敢松懈,不作声响脚步轻浅地潜入前厅,生怕里面会生出些他未能预料到的某些异变。谨慎些总归是好的,毕竟大部分的人其实最终都是丧命于一些所谓的情理之中的意料之外。
      他悄声走到连接前后间的门前,后背紧贴着有视角盲点的一侧微微探头往里间看去,果然不出他所料,堆积满杂物的里间的唯一一处空地上躺着一个一身黑色装束满脸是血的男人,他的面上虬髯纠结,和暗红的血凝结在一起,未染血的皮肤已是血色尽失惨白得厉害。
      易小川想:怕是早就已经死透了。他走了进去随手打开了房间里昏黄的小灯,才慢慢来到躺在地上的黑衣男子的近前微俯下身,细细打量起眼前的男人来。他这才发现其实这男人的衣服上也都浸染了大片的血迹,只是衣服的颜色太深把褐红的血迹给盖了过去。没看面前的男人几眼,易小川又再一次怔住了,因为面前的这男人的装束很是奇特,并不太像如今的普通人会穿的服装,颈间还耷拉着一块形似面罩一样的黑布,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有着一头现在正常的男人都不会留的蓬乱松散的墨黑长发。这一身打扮过去身为蒙田的他并不陌生,因为每逢重要战役的前夕,他都会派遣出无数这样一身黑色劲装面蒙黑巾的人潜入对方的军营刺探情报,以期获得最为有利的战局。
      这个人,一定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饶是他这个经历过无数离奇惝恍之事的人此时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类似的情形还会再次降临到他身上。他蹲伏下身用食指和中指去探黑衣男子的脉搏,停顿良久,他才不敢置信地确认一个事实:这个男人还有脉搏,即使已经弱得几不可察。但他同时也确认了另一个事实:就算这个男人此时没死,但他也活不长了,失了那么多血又生生捱了那么多日,也只是凭着一口气死撑在那里罢了。
      “喂,醒醒,你……还能睁眼吗。”强烈的好奇心压过了对未知的恐惧,易小川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略带迟疑地出声询问。
      良久,男人的睫毛似有似无地颤动了一下,顿了顿,又微微抖了几抖,但却没有睁开,似乎在表示自己听见了易小川的问话。
      “你怎么会躺在这里,不对,应该是你怎么能来到这里……哦,对,忘了你说不了话。”易小川自顾自地说了几句才想起如今这男人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怕是根本回答不了他的这些疑问。
      出乎易小川的意料,那男人听到了他的疑问之后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虽然睁得不多,但易小川能够看见男人显露不多而且微微有些涣散的幽黑瞳仁。男人的眼球吃力地转动着,似乎是在一边适应屋内的灯光一边试图寻找发出疑问之人的位置,等他寻到了易小川的身影,又努力撑开沉重得几乎要立即合上的眼皮,尝试去看清易小川的面容。他盯着易小川的脸看了很久,眼神仍是有些涣散的样子,致使易小川几乎都要以为他已经死了,只是就差没合上眼而已。
      易小川蹲了许久的腿有些酸麻,正想站起身来活动一下麻软的下肢,裤腿却突然被躺在地上的男人紧紧攥住了。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男人一眼,却被那男人吓了一跳——前一刻还是处于濒死的男人此刻竟然微微抬起了脖子,左手紧紧地攥着易小川的裤腿,眼睛里迸发出灼烫人心的光彩,就像一条脱离水许久即将窒息而死的鱼看到一汪清泉,又像滔滔洪水中的落水者在即将力竭前看到一块浮木。男人枯瘪青白的嘴唇抖动得厉害,喉咙里不断地发出含混不明的呜鸣和类乎哽咽的声音,深深凹陷的眼窝中淌出的两行浊泪沿着太阳穴直浸入沾满泥污的鬓发里。
      易小川不由得僵在那里,他有些手足无措,不明白地上这行将死去的男人怎么会作出这样的反应,以及有着这样的力气。
      他看出这个男人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有些焦急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他担心易小川会听不清他说的话,于是易小川也不作多想地俯下身去听这个男人接下来到底要跟他说些什么。
      他凑得很近,等了好半天才听见男人几不成句的一句话,然而话中却带有一种令他心颤的道不明的情愫:
      “宗……主……我这是……在极乐……世界……还是……幽冥……地……府……”
      似喜,似悲,似欢愉,又似悸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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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单方面的相认总是情深意切的那一方更令人心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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