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只是开了一家杂货店

作者:缺三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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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界故人


      又一次变成了婴儿形态的昭林在我怀中啼哭,我不假思索地把他自己的手指头塞到嘴里让他嘬着止哭。这一次昭林的婴儿时期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这是他最后一次出生。
      太白跟在我身后沉默不语,但有些人就是有本事一言不发都让你觉得吵得慌,脑海里所有和他相关的画面像坏了的录像机一直随机切换循环播放。
      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把夏送回孤山后,我马不停蹄地回了神国,想起一切让很多事都豁然开朗,虽然不知道神王遗孤殷湖殷小殿下是怎么摇身一变成了无叶界九天之上的至尊天帝,仔细一想,两人的任性倒是如出一辙,千万年来敢于以割裂天界的他是头一份。
      一回到游逢宫,鸡飞狗跳的热闹场景还是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下来!你给我下来!”难得见到金笠那个浪子如此气急败坏的样子,对付殷湖都游刃有余的小将军此刻却冲着宫殿顶上大呼小叫。把我们带进宫的侍卫微微僵了一下,习以为常地转身拱手道:“我且进去通报夜阁下,两位在此稍候。”
      我往屋顶看去,一个少年猫着腰警戒地蹲在屋脊上,不时看看下面以防金笠飞上去捉他,可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下一代”——八代禄榭虚古,虽不知谁给他取了这么个老气横秋的名字,但想想自己的取名功力,还是不要改了。
      金笠没有直接使用暴力也是很罕见,偶然见的几次这位暴脾气小将军可都是能动手就不啰嗦的人,今日怎地——我再仔细一看,金笠看似气势汹汹盯着虚古,脸上却带着菜色,额头直冒冷汗,一手还扶着树,一看就是体虚脚软,想必吃了什么说不出的苦。
      顶上的青年眼尖看到了隔着一个庭院的我和太白,脸上一喜,身手敏捷地沿着回字形屋顶奔了过来,伴随着金笠的怒吼“小子你别跑,等着,哎呀……”,一下跳到了我眼前,欣喜地抱住我胳膊,“爹!”
      我手还没伸出去,听到这个称呼不禁有些头疼,我好好一个黄花大——啊呸——清清白白的陆老板,亲都未成,倒是儿女成双,猫狗满堂了。
      “乖……”哭笑不得地应了一声,身后的人倒比我还不满些,甩袖兀自往殿里去了。
      方才想追上来却被树枝绊了一跤的金笠前所未有地窘迫,娃娃脸都涨红了,眼角也带着红意,估计强撑着才没当场泪奔。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追过来,不由分说指着虚古要单挑。难得见到小将军如此孩子气的时候,我虽觉得有趣但此刻实在不是玩闹的时候,虚古仗着有我护着,站在我身后冲金笠扮鬼脸。
      “金小将军,不知虚古做了什么事得罪你了?”我隔开金笠几乎喷火的眼神,压着笑意问道。
      “他、他、他给我下药!”金笠气急得都口吃了。
      “缘何?”小鬼调皮归调皮,从小做事就很有分寸,大概是从小就被当做神选之人,被当做大人一般对待,大家都忘了他还是个孩子。
      金笠一下哑口无言,面皮抽动,全然不复初见时嚣张的模样,半晌才如蚊呐般道:“报复呗。”报复什么,他没明说我却已想起,当初让小鬼一夜长大的药,可不就是眼前的小将军给灌下去的。
      干得好,我悄悄在身后给虚古比了个拇指,这事我刚知道时就觉得小将军这招揠苗助长不地道,现下虚古虽看着好好的,但这种药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隐患。后来意外环生我还一直没机会找金笠好好“说道”,虚古倒是已经用自己的办法把账算清了。
      “那,还要继续吗?”我倒是很想听金笠说要,我还可以陪他玩几场。
      可惜金笠已经恢复了理智,“哼,小爷才不和小孩子计较呢。”言罢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去,路过虚古时还恨恨瞪了他一眼。
      “小……心唉”虚古一声提醒还没出口,金笠就摔了个大马趴,只因光顾着瞪他没看到已经蹭到脚边的爱宠白蟒。原本就气血不足,还刚刚经历过情绪大起大落的金笠这下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最后还是好心的侍卫上前带走了狼狈的小将军。
      “小鬼,你是给他下了什么药?”我好奇地问虚古,他心虚地别开了眼,“就,我也不知道,上次看药师给小姐姐防身用的,随手用了几种。”
      啧啧啧,下手够黑的,不过我喜欢哈哈哈哈哈。
      那厢夜鸿与太白走了出来,我眼光一扫,两人面色如常地不知在说什么,也不想上前掺和,毕竟从圣族领地出来后,我还没和太白好好说过一句话。倒不是耍性子,我实在没法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一看到那张脸就想起自己在他手下吃了多少亏,亏到姥姥家了。哪怕他后来几次三番救我性命,都让我觉得他别有所图。
      他应该也有所察觉,我们俩也算心照不宣地什么都不说破,这种默契真是一言难尽。
      “殷小殿下呢?”我随口问正在好奇逗弄昭林的虚古,他皱了皱眉,“好几日没见了,估计又被夜大人关禁闭了吧。”
      哦,又?我自落入地宫到今日也不过半个月,殷小殿下难道又作出了新境界。
      “陆弟,这次辛苦你了,身上的伤可要紧?”夜鸿从太白那听闻了此番波折,关切地问道。
      “不妨,只是接下来要辛苦你了。”我坏笑着把昭林递给他。
      “这?”他疑惑地看着熟睡的婴孩,我再从怀中掏出血红匕首,“这个你总该认识吧。”
      “他……是殷氏?”姜甜与殷丹的故事虽不为外人道,但潜心研究过神族秘闻的夜鸿却知道,他一眼就认出了传闻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姜甜的本命灵器。
      “殷昭林,族谱上应该有他的名字。”我给他介绍了本早该湮灭的殷氏王族。
      “殷昭林……原来是他。此番陆弟想必有不少奇遇,要给我好好讲讲。”夜鸿抱孩子的手势十分熟练,昭林也没有被吵醒,很给面子地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昭林此后,会被照顾得很好。洗却纷纷扰扰的回忆,他以一张白纸重生,此生会有可敬的异姓王叔,会有正直骄傲的王兄,不会有殷丹,不会有姜甜,不会有胞妹,这些都已经随曾经的昭林离开了。
      茶香袅袅的大殿中,少年清亮的嗓音说出单纯质朴的事实,“他既然什么都不记得,就不是殷昭林了。”
      “小虚古说的有道理,我看,就随殷湖的辈分,重新给他取个字。”夜鸿也觉得在理,“他是因你才出了地宫的,不如你给他取?”
      “呃……”我不禁汗颜,是我误打误撞进了地宫,但带他出来的是圣族,真正救他的是夏,思至此处,我提议道:“叫殷顺何如,曾经历坎坷孤苦,一生不得自由,愿他此生平安顺遂,做个潇洒人。”
      殷昭林前有父母以死相救,后有神王默默守护,最终碰上夏终结了他不生不死的轮回,像是历劫般闯过一关又一关,好在最终还能真正地活一世。
      失去所有记忆对殷昭林来说是痛苦的,不管好坏,那都是他的一部分,夏所做的对昭林是残忍的,他抹杀了殷昭林的存在。昭林到最后都是身不由己,他从来都没得选。
      真不知该说他命好还是不好,说好吧,地宫里暗无天日的孤寂可算不上;说不好吧,不是所有人都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爱他的为他打造地宫,伤他的令他长生不死,救他的让他前尘尽忘。善意和恶意的举动最终造成的结果都对调了,人世间最奇妙的关系莫过于此。
      但这些都和殷顺无关,他是殷顺,一个只有五天大的婴儿。
      神族王室的秘辛就此告一段落,我也想起了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找到殷湖,弄明白他是如何去往无叶界的,还逆转了时光,而我之所以如此坚信殷湖就是帝湖,源于我找回的一段记忆——
      “谁!”雾气弥漫的天池,我只看到一个雪白的背和肩头熟悉的鱼纹。“咦,你这——哎哎哎你怎么放暗器!”还不待我问出“你这文身是谁给纹的,怎地和我的一样?”,天池中雪做的一般的美人扬手就掀起了滔天巨浪直奔我而来,我手忙脚乱躲闪间,他已飞身披上了外衣,眉目如画却神色冷冰,美得雌雄莫辩的脸上还带着杀气。
      被淋成落汤鸡的我被美色惊得瞠目结舌,呆呆站在原地看了半晌,看得美人的脸色越来越黑。
      “你是谁?”美人忍受不了我的蠢样,不耐地问道。
      “我,我是司命府上新来的执笔。”我才没有说我只是被司命捉上来补战神命格的小妖怪,美人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大仙,要是一言不慎可能就被当做潜入天庭的宵小打死了。
      “哼,一身妖气,司命眼瞎了吗?”美人脸上露出讥讽,我暗道不好司命那老头给的敛气符不管用啊!
      不动声色地倒退一步,我余光看向身侧的小径心想现在跑来得及不,面上仍是笑嘻嘻的,“小的初来乍到,冲撞了大人先行告退。”开溜!
      “天庭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既然你说是司命府上,那我倒要好好问问他。”我甫一转身,便被美人弹出的白绫捆得结结实实,从头到脚就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可以说十分严实了。一阵风吹过,我绷紧脚尖抓地,可还是失去了平衡,直挺挺地侧倒进了路边的花丛中,凌乱的花枝草叶遮住了视线,我只来得及庆幸还好不是往后倒进天池了,若是进去了,依美人的性子断不会好心把我拉上来。
      透过缝隙看到美人指间夹了一张红纸,轻轻一甩就变化作一团火焰嘭地消失了,这戏法变得不错。火焰消失片刻后,狼狈的司命从半空掉了下来,我这才意识到方才美人用的是召唤符,能如此随意地召唤司命,他莫不是——
      “陛下,召微臣前来何事?”哟呵,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司命这会一点都不倚老,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向美人行礼。
      美人果然身份不凡,我早该意识到能泡天池的都不是小角色,只恨自己被美色,呸,好奇心所误,竟撞上了天帝。
      “这人可是你府上的?”美人用眼示意他看几乎被花花草草淹没的我。
      “这……”司命走到我跟前,眯着老花眼远看近看,犹疑不定。我生怕他隔着白绫认不出我来,不停地给他使眼色,说不了话但我还可以嗯嗯啊啊。
      奸诈的老头压根没理会我的暗号,回身禀告他的陛下:“此人并非微臣府上之人。”
      “哦,那这小妖胆子不小,擅入天庭,还假冒天仙。”美人凌厉的眼神隔着司命的肩膀投了过来。
      我翻了个白眼,司命老头只顾明哲保身,到底是谁前一个时辰还死乞白赖地求我帮忙,真是欺负妖怪。
      “按天庭律,该怎么罚他呢?”天帝轻描淡写地就要定我的罪,这亏我可不吃,加大了挣扎的力度,嘴被封得太过严实,只能从喉咙口发出沉闷的唔声。
      “你这小妖还有话说?”天帝看好戏般说着,“那我听听……”正准备解除我身上的白绫。
      “且慢陛下,下界小妖,颇有些歪门邪道,口中□□,借气脱壳,不可不防。虽则这些对陛下只是雕虫小技耳,万一他说些污言秽语辱了圣听也不妥,不如让微臣押他去问律监?”司命害怕我张口就暴露了他监管不力的真相,横插一脚拦住了美人天帝的动作。
      “如此,便有劳司命走一趟了。”美人闻言,欣然同意,只是嘴角挂着的笑怎么看都有点识破真相的渗人感。
      “微臣告退。”司命拉着我脚上的白绫一端,轻松地将我拖走了。
      押送途中,司命“一不小心”跌了一跤,小妖趁机逃逸。我不知后来他是如何报告的,或许天帝也不会再关心一个小妖的生死,总而言之,我在天池边见到了比传闻中长得还好看的天帝,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梁子,被司命坑了一把,但最后还是平安回到了凡间。
      而如今想起来,天帝肩头的文身,正是殷氏王室的族徽——荒合鱼,也是不才在下的本体之一。殷氏都会在身上文这个,殷湖的恰巧也在肩头,位置分毫不差。天帝的眉目间也隐约可见殷湖的轮廓。最重要的一点,用来捆我的白绫,我在边角发现了几不可查的斜织暗纹,那时我不知是何意思,今日想起来,可不就是无花界文字写就的“殷湖”二字么。
      【游记:廿七日,哈哈哈哈哈,回家指日可待——等等,回家?我的家,不是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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