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只是开了一家杂货店

　　我蹲在大门口晒太阳，大白兔瘫在手边，露出肚皮充分享受阳光的沐浴。我顺手在大白兔背上捋了两把，一腔苦水无处可说，阎王那个死人见我领走了祸水就再没出现过，现在稍微消息灵通点的人都知道有个开杂货店的壮士英勇地带走了可能祸害三界（准确的说现在只剩两界了）的太白上仙，我还知道狻猊那几个不学好的上三爷那给我供了长生牌位，早知就该让他们在井里泡着，什么时候知道“感恩”怎么写了再放出来。
　　那天出了地府的地界，太白就开始一言不发，紧跟在我身后，我快他也快我慢他也慢，完全没有甩掉的可能，“把他送去麒麟那”、“把他送去警察局”、“内依作特”、“杀人灭口”……千百个念头转过心头，但最终我还是把人领回了杂货店，这么个大杀器，放到别处更不省心。
　　太白随我进入杂货店后，店里的空气都凝滞了，五个狗头齐刷刷转过来盯着我——它们当然不敢盯太白所以只能质问我为什么带了一个行走的兵器库回来，猫咪在货架上乱窜，一阵兵荒马乱后纷纷找到了自己藏身处偷偷从缝隙中打量陌生而危险的来客，唯有阿布慌不择路一头碰在落地灯上，和灯一起晃了晃，在原地呆立片刻在落地灯后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
　　我悄悄向大白兔几个打手势让它们躲起来，一边紧张地观察太白的表情，生怕他一个不对就把大白兔它们“处理”了。但这世界变得太快，我竟有些看不懂——我看到太白一个箭步向前，自从地狱出来就面无表情的他满脸娇羞一把搂住了离他最近的芒果，一只金毛，在我全身警报都快响炸了的时候说出了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忘怀的话：“小甜甜，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金毛，唔，真是好好可爱！”
　　小！甜！甜！我听到风从我龟裂的身体中穿过，同样僵硬的还有被太白亲亲抱抱不肯松手的芒果，它一定在感慨狗生为何如此多艰。
　　“小宝贝你怎么这么漂亮，你爸爸把你养的很好哦，小宝贝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宝贝你怎么都不理我啊……”太白在那边眼睛发光面颊发红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挣扎无果的芒果见太白得不到回应就誓不罢休的架势，挤出一声委屈的“汪”，湿漉漉的眼睛看得我心都碎了，辛苦你了小宝贝。
　　太白更加兴奋了，“啊啊啊真的好可爱，小甜甜你看它的眼睛多水灵！”
　　当然水灵啦！它都要被你吓哭了有没有！什么小甜甜？！我有名字的好吗？小甜甜是你叫的吗？不对，我根本就不是小甜甜好吗！我一面腹诽一面用目光安抚芒果——你忍一忍，总比把你们扫地出门来得好。
　　还好芒果没有受苦太久，太白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皮肤上迅速起了大片大片的红疹，还死活不肯放开芒果，我怕太白把自己憋死，死拉活拽把他和芒果分开了，等我开了后门让猫猫狗狗都回自己的窝，太白还在那边停不住地打喷嚏，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从后门溜走的小动物们流露出依依不舍。而等我找了药出来的时候，原本的英俊男子已经肿成了一个胖子。
　　“别挠。”我嫌弃地捉住太白乱抓的手，倒了水给他吃药，这样一番下来我好像没有那么怕他了，好吧只是这个状态下的他实在让人怕不起来，我从来没有想过从来都是仙袂飘飘的仙人竟然对猫猫狗狗过敏！哈哈哈哈，真的可以写进《三界异闻录》里当头条了。
　　“不次”肿胀的喉咙让太白的声音都变调了，他摇摇头拒绝吃药，艰难地指指自己，“一飞就哈了。”
　　我耸耸肩，看来人家很有经验了，把药放回去，拖了把椅子出来让太胖白坐，太白小心翼翼坐下，左右挪了挪屁股试图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最后瘫在椅背上急促呼吸，红肿已经消了一些下去，原本俊俏的脸还是有点变形，我面无表情打开电视机在心里默念“不要看他不要笑出来不要笑出来”
　　我努力把自己的视线移到电视机上，频道一个个跳过去，我却连上面在放什么都不知道，一是因为身侧有一个不能看又不能不看着的太白，二则是我在思考刚才那个太白是怎么回事，他绝对不是我在地府见到的那个太白，地府里他说话冷静理智，想到什么说什么，有点自说自话，和刚才那个看见小动物就两眼放光的迷妹绝对不是同一个人。可是太白是我一路带回来的，难道半路上被人掉包我会不知道？
　　还是说，太白早就不是太白——他被鬼妖夺舍，现在体内其实是多个鬼妖共生体，我被自己的脑洞吓到了，直到耳边响起“停——打回去，就这个。”我打了个机灵，放下遥控器，侧头看了眼懒洋洋瘫在椅子上的太白，除了皮肤还有些红潮未褪，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长腿大咧咧地翘着，双手搭在扶手上，硬生生坐出了□□老大的气势来，眼中迷之光芒消失了，取代的是深邃黑暗的笑意，他看着电视里的人，冷冷笑了一下，邪魅的气息笼罩在身后，把我吓出一声冷汗，这个又是谁？！
　　“看着我作甚，爱上我了吗？”大概是我盯太久了，他视线移了过来，带着笑意问我。
　　我一个机灵连连摇头，没想到他还是不满意，“不爱我吗？那你爱的是谁？”救命啦，我们两个中到底应该谁在地府呆了万把年跟不上时代！
　　“我…我爱自由！”我灵机一动给了一个万能答案。
　　“自由是谁？”被套路了。
　　“……你是谁？”我沉默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了，上仙就是讨厌，即使我触碰到他了，也无法看见他的曾经，我无法确认我面前的到底还是不是那个太白。
　　“你觉着我是谁，神，仙，妖，鬼？”他微微向我的方向倾身，一脸玩味地抛出问题。
　　“上仙说笑了，上仙您毫无疑问是仙啊。”我一脸严肃，不去钻他的圈套，感觉他就像在使坏，像画皮缠绵在自己的情人身边一遍遍问“你想不想看我到底长什么样子，你想不想看，想不想？”如果回答了“想”，画皮就会笑着从脖子处一点点拉开自己的皮，还会恶劣地定住他的头他的眼睛容不得他不看，嗯，我也好怕太白揭皮给我看。
　　“呵呵，我觉得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呢，”他垂眸轻笑了一下，说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你一定在想我为何如此反复无常，我猜，你刚才是觉得我被夺舍了吧。真的是很合理的推测，初入地府时就神智不清，奄奄一息，正是夺舍好时机，换我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我认真地看着他，辨认他是故作轻松欺骗我还是真的替我答疑解惑。
　　“你要再这么看我，我就要爱上你了。”刚才还在用玩笑话说着夺舍的人突然用很正经的口气说了这么句完全不搭界的话，又把我噎得不上不下的，仅凭这份功力，我觉得他要不是太白的话，肯定也是一只很厉害=我打不过的鬼。
　　“上仙您想太多了，我这是眼疾。”我淡定地挪开视线，不管他是什么，反正我都打不过。
　　于是我们就这么奔向了友好相处平静生活的康庄大道——才没有呢！
　　我每天心惊胆战地伺候大爷，生怕他一个不开心说老子不管老子要去找帝湖算账，然后跑去撕破结界，好不容易稳下来的人界和地府就真的谁都救不了了。不知道太白跟我出来到底是真的只是地府呆厌了想出来住会还是别的什么，我总觉着他不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可也想不出别的理由，只能暂且老老实实伺候着，看大爷哪天心情好没准就自己跑出去玩了呢。
　　第一次早上没有在餐桌上看到太白，敲门卧室里也没有回应，我悄悄打开门时心里还抱有“他是不是走了是不是去云游天下了是不是……”的念头，但看到芒果连窝带狗被挪到了他床上，而阳台的躺椅上瘫着一个胖子的时候，我还小小失望了一下，虽然看到那个2.5倍太白还是想笑。
　　第二次晚饭时间没有看到太白，我以为他又把芒果偷走了，但打开房门时他放荡不羁的姿势惊呆了我，我默默垂下眼关上了门，机械地走到饭厅，脑袋里还在循环播放太白衣衫半褪，胸膛裸露着，扭头在自己身后摸索把一个什么抽出来的模样。我到底带了个什么回来？！
　　太白似乎并不介意我不小心围观了某些不可描述的场面，我却再不敢随便开上仙的门，生怕看到什么伤眼睛的东西。但太白完全不是那种你退一丈他也退一尺的人，当我发现他在后院跟自己玩捆绑的时候已经可以很好地目不斜视心如止水路过了，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捆成麻花样。
　　处久了我渐渐摸清了太白变身的规律，三个类型的太白，地府那个冷清理智的，过敏那个爱狗如命的，还有一个是邪魅狂狷的霸道上仙，出现最多的是冷清面瘫，其次是邪魅哥——每次我碰到的不可描述状态都是他，过敏迷弟出场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次出来我都能清楚地感觉到，毕竟体型变化那么大，想不发现都挺难的。
　　眼见太白安然地住下了，我心里却有点焦急起来，我还没忘了我要去找谢子安的剑，找到我丢失的记忆，检查还有没有其它漏洞，但太白这么尊大仙在这，我不能把他丢这，想带他一起走还怕人家不愿意，就算他愿意我还怕带出去出什么乱子也并不敢随便往外带。
　　我这么纠结着纠结着，终于不用纠结了，因为太白把自己玩脱了，我背着昏昏沉沉的太白去地府时记了一笔账到太白头上，若是日后我有什么不幸，不用想，肯定是太白干的。
　　【打烊日记：初一，房客有病啊，病得还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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