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爱——致陈先生

　　第二天，我通过猎头公司投出去十多份简历。一翻疲惫的奔波之后，一个也没能入选。
　　一个好心的经理详详细细地告诉我说，你的面试完全不在状态。你的英语口语很好，资料上写着的工作经验可以胜任，但我希望你说话时候可以面带微笑，而不是尽可能简单的回答所有问题。总而言之，你的面试没有渲染力。这难免会让我们对你的简历产生怀疑。
　　“我现在需要一份工作，急需要一份工作……”
　　说着说着哭了，经理表示同情，但他也表示，不能因为这个就招我进去。
　　路灯幽幽暗暗，一个人走在街上，失魂落魄。
　　公交站没有人。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我突然想起，还没有给妈妈做饭。
　　妈妈！
　　我慌张起来，咬着牙给了自己一耳光，蹲在路灯边开始哭。
　　一阵车灯照过。最后，停在了我身边。陈子岩下了车，扶我站起来。
　　早已不在乎让他看到我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他轻拍着我的脊背，说：“下午我去了你家，你不在，阿姨和我说了好一会儿话，我刚从你家出来。”
　　我渐渐止住哭声，听他道：“你不用担心。她聊完了天，看着开心了许多。她还去给我做饭了呢，手艺不错！”
　　他夸奖着，一边递给我纸巾。
　　“你还没吃饭吧！走，我们去吃东西，顺便放松放松。”
　　摇摇头：“算了，我很累，我想回家见妈妈。”
　　他想了想，说：“好，不过明天，我想要带你出去一趟。”

　　我没有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也没有说。
　　回了家，妈妈打开门，看见是我，居然就哭了。她紧紧抱着我，像个孩子一样。
　　我把脸埋在她的肩头。我知道，失去了爸爸，她已经变得太脆弱。她什么都可以忘记，就是忘不掉爸爸，忘不掉她的一双儿女。
　　看见陈子岩进来，她的目光先是一怔。我介绍：“这是陈子岩，下午来过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他是我高中同学。”
　　陈子岩叫了一声：“阿姨。”
　　妈妈笑了笑，急急忙忙要去给他倒水，被拦住了：“阿姨不用，我就来送安远回家，这就走了。”
　　送走陈子岩，妈妈给我做了一大碗面。我一边吃，她一边开始拖地。
　　她每天要把家里的地拖上好几遍。爸爸打趣她说是爱干净，其实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只是她忘记了她拖没拖过而已。
　　放下碗筷，我想了想，决定去找个钟点工来照顾妈妈。打开电脑，一面又投出去简历，一面搜索那个家政公司最靠谱。

　　第二天上午，陈子岩就来了。他帮我顺顺利利解决了这两个问题。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我们约在一家咖啡屋。他告诉我说，他爸爸公司财务部需要人手，他把我的情况说了，他父亲邀请我下午去家里做客。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他说，放松，只是去做客，不谈任何关于工作上的事儿。
　　我低头搅动咖啡，也没答应。他又说，看着我妈妈一个人在家，没了爸爸，还是要请一个人去照顾照顾。他刚好有推荐，是一个信得过的钟点工，在他家做了十多年了，现在有一家辞退，时间上可以来我家做。
　　“早上九点到十一点，晚上六点到九点。这两个时间段都可以。”他说。
　　我问：“让她两个时间段都来好吗？上午干活，晚上陪妈妈说说话。最近我晚上都有事儿，她有时候一个人在家会怕。”
　　还没有决定去他父亲那里，所以想好这几个晚上还是要去原定约好的公司面试。
　　“可以，都随你定，关键是可以信任。”他叫服务员给我换了一杯咖啡，刚才那杯已经凉了。
　　“安远，你得振作起来。”他看着我说：“晚上请一定要到家里来一趟。除了我父亲，我母亲也很想见见你。”

　　下午，陈子岩就吩咐了终点工去我家。那是一位面相慈祥的张阿姨，当她听说了我的意愿，立刻笑着点头答应。我们讲好了工资，时间。妈妈拉着她的手，和她说着话。我相信妈妈会喜欢她的。
　　五点半，陈子岩来接我了。我问：“干嘛穿这么正式？”
　　他只是笑笑，替我打开车门。
　　看着他，我默默无言，只是静静出神。想起来，很久很久之前，瞿晓泠曾经问他，为什么总是喜欢穿白色的衣服，你成天打球，那样多容易脏啊，他说，因为安远喜欢。
　　他家住在世茂花园。去之前，我特地拿了两瓶从英国带来的干红葡萄酒。那本来是给爸爸的。他之前没有注意，现在看见我拿着酒上了电梯，竟然有些生气：“谁让你带了？”
　　“我……空手去总不好。况且……”
　　“我们回去！你还是放车上！”他拉起我的手就走。
　　我挣脱，抱着酒站在电梯前。他叹口气：“我们家不缺酒。你忘了么？我爸爸就是专门做贸易的呀！”
　　我还是没动，他靠近我，压低了声音：“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不带你上去了。”
　　最后，他把酒从我手里拿走了，放回车上。
　　看我一脸怨气，他笑起来，拍拍我的肩膀。轻轻挪了步子挣脱。

　　到了十八楼，门早已被打开。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正微微笑着。她慈祥的面庞，竟然和妈妈的有些相似。
　　我想起了妈妈，突然鼻子一酸。
　　叫了声“阿姨好”，她忙着找拖鞋，又端茶倒水。我很过意不去，急忙答应着接下，陈子岩叫我去楼上客厅。
　　一个头发斑白的人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见响声，抬起眼睛。他温和的目光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这是我爸。”
　　他叫陈方国，是言东的起航者。陈子岩和我一言一语说着在英国的种种经历，他只是温暖地笑看着我们。
　　一桌子丰盛菜肴是陈子岩的妈妈亲手做的。一边吃着，她还一个劲儿为我夹。“妈，你悠着点儿，安远吃不完！”陈子岩的几句玩笑立刻除去了尴尬。陈母不夹了，只是一个劲儿嘱咐要多吃，吃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
　　离别，她转身，拿了几瓶葡萄酒，让我带着。我推脱不用，陈子岩硬是接过。
　　上了车，他有些得意地看着我：“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我反应过来，笑着摇了摇头。
　　“你下周就来上班吧。”他对我说。
　　“啊？”
　　“去我爸那儿。”他笑看着我：“到时候说不定我们会成为同事。”
　　想了许久，我最终没有推辞。他把大致工资，工作时间告诉了我，我决定接受。是的，我需要这份工作，我需要养活一个家。
　　“谢谢。”
　　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开车，过了好久方才对我说：“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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