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不过那些

作者:冷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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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安安


      白安安此人十分逗趣,是个自称“棒子”的朝鲜族少女,她的升学史如她的迁徙史一般坎坷曲折。
      白安安童年是在上海度过的,但怎么去的上海,大概要从她太爷爷那辈儿说起了,只不过年代太过久远,她常常说的混乱。大意该是她太爷爷是朝鲜人,取了个中国媳妇儿,最后在东北扎了根,生下她爷爷后正逢战乱,便颠沛流离到如今的上海,她爷爷在上海待了一辈子,生下她父亲。她父亲娶了个南韩少女,便有了白安安这个小魔头。
      白安安母亲是个十分有生意头脑的人,在白安安小学升初中时去了哈尔滨做服装生意,却正逢哈尔滨教改,白安安为此多读了一年小学,等到白安安念完初中,她母亲带她回杭州定居,又逢教改,白安安为此又多读了一年初中,好不容易读完高中,高考那年许是命犯太岁,考试前一天摔伤了右手,说到此处时,白安安还仔细瞧了瞧自己的手,十分扼腕地说:“妈的,早晓得会这样,我该学会用左手写字的。”诚然白安安不是个左撇子,即便她是,上帝摔伤的也会是她的左手,一个人朝前摔倒想来最先伸出的该是自己惯用的那只手,所以无论是左手还是右手,总归必定是答题的那只手。索性我还算善良,并未反驳她,只点头附和她不幸的升学史。
      她那时为了照顾她母亲的心情,慷概激昂地要上考场,说是战士即便断了腕儿,也要死在战场上,诚然她不负众望地睡死在了考场上。她彼时还佯装身不由己地说:“我除了写上自己的大名,蒙上几个选择题,只剩下大把时间打瞌睡了,不睡觉干嘛嘞?”
      高考分数出来,未出人意料,她的分数同她考卷上歪歪扭扭的大名一般,难看的紧。
      说起这事,她便十分来气,一脸悔不该当初,恨恨说:“老子当年太不懂事了,反正是要重读,干嘛还得去考个试让自己添堵,丫的就一棒槌!”
      总而言之,白安安的求学之路辗转曲折,到最后,明明同我一般大,比我早上一年学,却比我晚两年毕业。
      白安安常说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将自己拉扯大,我原以为她该是觉得从小到大她母亲为了事业未曾照顾到她的学业,十分愤慨。后来才知,她母亲是本地一家有名的韩国料理连锁店老板,父亲是个有名的律师,本是个实实在在的富二代,却因为两人太忙,常常不在家,白安安从小到大未曾在家中吃过母亲亲手做的饭,饿了只能自个出去觅食,冷了自个给自个加衣,疼了自个叫自个不要哭,被她母亲养成了自己将自己拉扯大的苦孩子,而她竟也茁壮成长,性格比旁人还要活泼灿烂些。
      本以为即便不怎么过问她的饮食起居,这样的家境总是过得要自由自在些,却没承想她母亲诚然是个十分铁血的人,大学毕业后,便断了她的补给。她刚进公司时,还是个小实习生,除去房租,水电费,每每还得为一日三餐发愁,时常混不下去还得朝她母亲打借条。
      她有次朝我抱怨:“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妈呀,是不是亲生的!”她本不过是随口说的,我一时兴起,半开玩笑地说:“我瞧着不像,你爸妈个子那么高……”我本是打趣她个子娇小,没承想她脑子缺根弦,竟仔细想了想,一脸认真冲我说:“是哦,还真有可能耶。”我看她认真的模样十分有趣,逗她:“那你问问你爸妈你在哪个医院出生,说不定能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呢。”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一脸凝重地说:“那我,要不要去做个亲子鉴定啊?”我瞧她一脸严肃,只觉她天真的紧,笑了笑:“这倒不用了,除了个子,其他方面倒和你妈挺像的。”她缓了会儿神,始是知道我在逗她,羞红了脸,佯装打我,也只是捶了捶桌子。
      我与她交好源于她死缠烂打,我原是少言的人,也不喜多语的人,是故进公司几年了,也未曾交朋友,更别说像白安安这类活泼外向的朋友。她刚进公司那会儿,赵启铭带她熟悉公司环境,走到我面前同她介绍我:“这位是公司有名的‘冷美人’古洛,以后专业上的问题你可以多向她讨教讨教,是我们科有名的天才。”我那时只例循旧例朝她点了点头,并不言语。她许是没见过我这么不识抬举的人,在那之后总时不时要同我多讲几句,什么话题都有,我原也只是淡淡应几句,权当礼貌,想着久了,该会识趣离开。却不承想她是个十分有恒心的姑娘。久了,我便会同她多讲几句,才发现,白安安确然是个有趣的人。
      赵启铭对科里女同事都十分殷勤,很会嘘寒问暖,又是技术部部长,倒是十分得科里单身女青年的心意,那时白安安生活尚且拮据,便对赵启铭时不时的温暖很是感激。
      我因个性冷淡,与他又心存芥蒂,是故每每对着他比旁人还要冷淡几分。许是吃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对我倒是比平常人多上几分心。可我知他这类人,已将暧昧当做习惯,虽没什么坏心肠,却是只可远观不可亲近的。
      我见白安安十分天真,想着她许会伤心,却未料也不知哪天,许是她终于认清了赵启铭,当着全科室的面大骂赵启铭不要脸,义愤填膺说了好大一通,金贵宝倒也没辞了她,反给她提前转了正。我见她爱憎分明,性情刚烈,倒让人钦佩,自此以后,她每每来烦我,便多了几分亲近。
      我虽是个十分耐得住寂寞的人,却并非爱寂寞。白安安常说于我秉性十分不相称的两大特点:其一是无辣不欢;其二便是怕寂寞。
      早些时候白安安与我还不是朋友,我便很少吃晚饭,只觉下班了,一个人吃饭怪清冷的,那时白安安好奇问我:“你晚饭不吃的哦,减肥呢?”我说:“太寂寞……”白安安为此吃惊了好长一段时间,每次见我都要啧啧两句:“你竟然是这种人!”
      这之后若是与我一同值班,晚饭她定要和我一块儿吃。而我与苏然遇到的那次,恰逢她休息。她为此还每每炫耀,觉得她是老天爷指派的媒人,誓要将这件稀松平常的偶遇创造成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并自觉身负重任,便每每要同我去那家菜馆,却并不与我同桌,只想着要是不期然遇到苏然,可以暗暗考察他,十分认真地履行着我监护人的职责。
      因为那件让人难堪的蹭饭事件,我原是不大想再次光顾那家菜馆,却终究没能抵过白安安的软磨硬泡!
      白安安必定是我生命中的克星。无奈带她去那家菜馆,彼时我背对着门口与她面对面分桌而坐 ——我万分懊恼当时没有注意这个地理位置极其被动。原本不过是随意敷衍她的苦苦哀求,满足她异于常人的想象力,却未曾想,果真遇到她想创造的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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