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残次品

作者:戏浪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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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09


      僕は弱虫で嫌なんだ
      あなたの笑顔が滲んでく
      小さくなって震える背中を
      僕はただ見てることしか
      出来なかった
      ——なきむし

      ※
      上课的时候戴着耳机睡觉,而且被老师叫了许多遍还是不理不睬——这一几乎是在明目张胆挑衅老师权威的行为直接导致了夕夏此时,只能站在教室外,背靠着墙壁打瞌睡。

      她挺擅长这个的——脚稍稍前伸,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寄托在肩胛骨和臀部,还有脚跟。简短的睡眠之后,头痛的感觉有所减轻,但长时间僵硬的伏案睡姿让她的脖子有些酸痛。

      “飞鸟同学!”

      涨红了脸的年轻女老师从前门探出头。

      夕夏立刻像触电一样从墙上弹起,肌肉灵活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她站的笔直,似乎完全看不出三秒前正躺尸般倚靠在墙壁上的事实。

      ——如果她没有呲牙咧嘴地扭着脖子的话。

      今年刚刚毕业的高桥和子,前段时间正式成为了他们这所高中的英语老师。平心而论,她的水平很不错,口语流利自然,完全听不出日式口音,教书也十分耐心。一般来说,这样的老师在学校应该很受欢迎,然而她的条件有一点尴尬——

      高桥小姐的身材,即使在日本人中,也过于娇小了。何况她长的也很秀气,脸上还有零星的雀斑。

      班里的同学在私下里直接称她为「阿莉埃蒂」。

      阿莉埃蒂充满怒气地瞪了她一眼,只是那一眼配合她的脸倒是有点撒娇的感觉……少女冲她讨好地笑,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此时的笑容有多蠢。

      然后换上楚楚可怜的表情,“老师,外面好冷……”

      阿莉埃蒂却偏偏很吃这一套,她踟蹰了一下,有些心软又有些不甘,后来到底是对学生的怜惜占了上风。她摆出一幅凶巴巴的表情:

      “哼,下次再敢在我的课上睡觉,我……我可不会就这么放过你的!现在你就……先进来吧。”

      “老师真好~”

      谁知道阿莉埃蒂下一刻就变了脸:“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诶?我知道了……”

      夕夏乖乖应声,她没有说谎,外面确实很冷,因此一进入温暖的班级,手背上就有轻微的痒,不过分难受却也无法忽视。

      讲台上是她的手机,还有那副白色的耳机,在暗色调的背景衬托下显得格外明显。她的手指动了动,眼神不受控制地黏在上面。

      啊、看不见了。

      被阿莉埃蒂挡住了。

      她缓慢地转身,顶着全班的目光坐回原位,不去探究那些目光的具体含义,却在一瞬间对上了少年的眼睛。

      夕夏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反射都没有这么快过,几乎在对上眼神的一瞬间,她移开了视线,所以也无暇顾及少年目光的意义。做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过分敏感了,想要维持平静的表象却也已经错失良机——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坐回了原位。

      阿莉埃蒂继续投入到她热情的工作中,可她流利的口语在夕夏耳边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少女坐的笔直,低垂着头像在记笔记,但认真看就会发现她的笔下只出现了一堆杂乱无意义的墨团。

      长发自两边垂下,没有人看得清她的表情。

      ——移开眼神之前绝对被看到了吧,绝对被当作无礼又任性的家伙了吧,而且明明出于好意借耳机给我,我却害他的耳机被没收……

      在她有限的十五年人生当中,这种繁乱庞杂毫无逻辑可言的陌生情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让她略略有些恐慌。

      想接近又不敢靠近,连对上眼神也不敢,只会故作清高的、面不改色地走过去。虽然知道这么做会被讨厌,但相比之下,她更缺少面对的勇气。

      说到底,她就是个胆小鬼罢了。

      她突然想起曾经在一个午后,在那个巨大到可怕的书房里翻到的一个故事。

      ——男孩疯狂地爱着女孩,他幻想着两人的相遇、相识、相知,可是到最后他们终究是不同世界的人,他放弃了她,而她,甚至从未认识过他。

      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Loving you is the important thing, Miss Lester. There are some people who think love is sex and marriage and six o'clock-kisses and children, and perhaps it is, Miss Lester. But do you know what I think?」

      「爱你是我唯一重要的事,莱斯特小姐。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早上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们,也许真的是这样,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那个时候,尚且年幼的女孩隐隐约约的好像明白些什么,又好像在阅读的过程中失去了什么。这失去的感觉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让她在茫然中泪腺发酸,手足无措。

      那故事里的一句话于此时这样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她脑海里,像某个不祥的征兆,缓慢地穿透她的心脏,逼着她接受这场巨大的暗示。

      她看着自己不知不觉写下的文字——

      「…I think love is a touch and yet not a touch.」

      「…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

      ※
      对于不能明白的事情,飞鸟夕夏向来有个很(zao)好(gao)的习惯——假装它不存在。

      这该称为鸵鸟心态还是别的什么尚未可知,不过少女确实的依靠着它活到了现在。

      绯至今还没有回来,连话都没有留下一句,夕夏开始担心起来。最后一节课已经结束,班里的人不是去参加社团活动就是回家了,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理好了包,坐在桌子上,大剌剌地晃着腿,盯着手机发呆。

      她正在纠结要不要给标注着「死萝莉控」的号码发条消息问问时,就收到了对方发来的消息:

      「啊啦,刚刚想起来应该告知你一声,绯联系我了,她有点私事要处理,不用担心。」

      ……哈?

      「她是我的式神好吗?为什么会只和你联系啊!!」

      「还有现在才想起来?!我担心了一整天!」

      刚要发出去,想到自己上午的行为,少女颇有点心虚意味的删掉了后一句话。

      对方没有回信。

      夕夏合上手机盖,随意地丢进包里。

      啊,今天去找那个僧人好了。

      她提着包走出班级,锁上门。走廊里空无一人,她偏头看向走廊深处,明明只是三四点钟,天色却暗得不像话,走廊的深处漆黑一片,无声无息。

      水手服少女像是什么也没发现,转身慢吞吞地离开。

      她没有看到的地方,巨大的黑影溯着走廊四方的棱角迅速蔓延,像一滴墨水滴到纸面上,瞬间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少女依旧毫无所感的样子,浅褐色的长发随着脚步晃晃悠悠。

      潜伏着的凶兽终于按捺不住,蓄满了力量的后肢瞬间用力,以惊人的速度向少女扑去,腥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后背,发丝飘荡的更厉害了。

      眼看凶兽锋利的前爪就要擦上女孩的肩膀,倘若这一下当真擦到,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绝无生还的可能。

      花儿摧折于猛兽之口,蝴蝶被蛛网困住无力挣扎,美丽的、鲜活的生命即将被丑恶侵蚀。

      在海的对岸,曾经有一个蓄着唇髭的男人说:悲剧,就是把美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但飞鸟夕夏从不是什么柔弱的女孩。以她年少时家庭老师的评语来说,她完全是个「大规模人行自走暴力机器」。

      越来越近了,眼看黑影就要触到她的小腿——

      少女忽然动了,她猛地跑起来,长发流水般飞扬在身后,即将吞没她的黑影瞬间被抛在后面。

      窗外的天色愈发昏暗,空气里夹杂了粘稠的臭味和血腥气息,像被人用血水浸泡过,透出晦涩的红褐颜色。风好像一瞬间停止了,残缺的枯叶在枝头默立,池面上的涟漪倏忽间消失,恢复成明镜似的一片。

      死一样的安静。

      没有鸟鸣,没有人声,没有汽笛、喇叭、甚至广播的声音,连一贯吵闹的器乐部和运动部都沉默着。

      不,不是他们沉默着,是自己被困住了。

      少女的室内鞋敲在瓷砖上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个结界,一个妖怪开辟的结界。

      她还记得老师的话语:

      “结界是没有尽头的,无论你向哪个方向跑去,最后都会回到原处。”

      “简直就像莫比乌斯环。”当时的她这样回答。

      少女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纸,然后随手把包扔到走廊的角落。

      自从她回来,或许是身上沾染了妖怪们惧怕的味道,鲜少有妖怪会主动招惹麻烦。虽然不明白这次妖怪找上门来的原因,她也懒得多想。

      夕夏加速向走廊尽头跑去,但她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离开这里。

      “的确如此。所以,唯一离开结界的方法就是,”男人的眼里淬着不明意味的光,“找到布下结界的妖怪,然后杀了它。”

      少女的前方是一堵墙壁,中央是通往外部的门。

      她却偏了过去,直直冲向墙壁。

      这种情况,要么是她自知无力回天不再挣扎想要一头撞死,要么就是——

      少女一脚蹬在墙上,借助奔跑的惯性身子竟然凌空腾起,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方式几近垂直于墙面。眼看她就要坠下,少女伸直腿,完全不在意裙摆由于重力翻转下来,然后蹬住天花板,以头部为轴心,打腿发力旋转了180°正好落入黑影之中。

      “还好穿了安全裤。”

      黑影略一迟疑,分明是没想到这个刚刚作出那般大胆的动作的人类会发出这种无厘头的感慨。但那也不过是一秒钟的时间,少女四周的影子像浓缩起来一样,迅速的俯冲来,将她包围在中央。那种阴森的粘稠的影子,像是融合了具有腐蚀性的化学物质一般,开始发出“呲呲”的声响。

      确实带有腐蚀性——少女的鞋子边缘变得焦黑,像碳化般慢慢脱落,看起来恶心又可怖。

      她却没有注意,半跪下去,任凭膝盖上的皮肤被侵蚀,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飞快的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了一把小刀,齐齐划破右手指根。

      鲜红的血液连珠般落下,滴到雪白的符纸上,晕染开大片大片斑驳的印记。刹那间,符纸绽放出一道光芒,金色的液体般的物质在血染的符纸上安静的流淌,织成繁复的花纹,就像有谁命令它们如何行进一样,耀眼得令人难以直视。

      在这一秒钟的迟疑里,她决定了它的生死。

      少女将符纸翻转过来,右手按住符纸背面,一把扣在那滩黏稠的、危险的黑影上,璀璨的光芒瞬时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散开。黑影似乎被光芒蛰到了一样,惊慌地退缩开去,但它们的速度自然比不上光——巨大而繁复的花纹在地面上荡开,像一滴水落入池塘,不可思议的美丽。

      少女低声轻喃:“所以说,直接杀掉就好了嘛。”

      她能听到那些黑影的号叫,痛苦、惊讶,带着浓重的恐慌和畏惧,最终归于平静。但她依旧维持着半跪在地上的姿势。有血丝从膝盖处渗透出来,一缕一缕融进巨大的光阵里。符纸不知何时消融了,她抬起右手,垂眼查看。

      手掌根部被腐蚀了大片,指腹也泛着血,手心处有一团黑色的雾气,约莫就是残余的黑影了。

      少女缓缓站起身。绯不在,她一人面对这种级别的妖怪,虽说不算勉强,后遗症也是有些严重的。

      夕夏走了几步,发现鞋底早已被磨穿了,脚底有丝丝的疼。她脱下鞋,拎在手里。

      小腿还是被蹭到了一点,她索性把长筒袜也脱了。

      反正也没有人会看到。

      少女光着腿踮脚走在瓷砖上,她脚背微微绷直,小腿光洁修长,脚步轻盈。

      像一只白鹤。

      走廊里窗明几净,窗外的天色正好。

      她把鞋和袜子随手扔进垃圾桶,拿起之前被丢在一边的书包。

      好在没有被黑影腐蚀掉。

      少女靠着墙坐下,刚刚一战着实令她有些吃力。她从包里掏出绷带,娴熟地缠绕在右手手心。少女的手纤长白皙,却一点也不美——没有被娇养的女孩那样柔嫩,她的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和厚茧。此刻手指上血已经止了,被腐蚀的伤口边缘泛黑。

      原本是想随它去的,可是不知怎的,早上看到的那只手浮现在她眼前。

      她皱着眉,一圈圈将绷带缠住手指。

      女孩的唇色浅淡,此时却被她咬得像要滴出血来。

      真是、完全不符合自己的行为。

      夕夏用尚好的左手摸出手机,想了想,又合上了,扔进包里。

      她站起来,拎着包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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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里小夕夏读过的那个故事是塞林格的《破碎故事之心》(《The Heart of a Broken Story》),我非常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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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讨厌自己是个胆小鬼
    你的笑容在我心中深深蔓延
    渐行渐远的你的背影 微微颤抖
    而我除了默默注视
    什么也做不到
    ——《爱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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