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残次品

　　ただこの夏の日がずっと永远に
　　何时までも続くと信じていたけど
　　あの日交わしたはずのキミとの约束
　　まだボクを缚り付ける
　　——umbrella

　　※
　　鹿井作为本地最大的富商，家中厨房自然请了极好的厨师料理。因而女佣端上来的红茶与小食都极合夕夏心意。

　　柑油的清香自红茶中幽幽散发出来，烤至金黄的司康饼涂上奶油和果酱后美味的令人难以置信，镶嵌了一圈小小裙摆的马卡龙搭配红茶最是完美。

　　这是……天堂啊！对比一下绯做出来的食物，她几乎要流下泪来。少女面上不显，背后却仿佛开出了有如实质的粉红花朵。

　　身后的式神默默背过身，不忍目睹自家主人OOC的现实。当然，如果她知道了少女的内心想法，估计就不止背过身去了。

　　哒—哒—哒—

　　清浅的敲击声传来，身旁的女佣低下头。少女循声音望去——

　　从客厅左边的盘旋而上的楼梯上，慢慢走下来一个人。

　　是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

　　黑色的底纹，金红色交织的大朵烟花逆着衣摆而上，自阴暗的角落次第绽放开去，凝固在最华美的一瞬间，然后定格成永恒的寂静。阳光自高处洒落，黑色的裙摆隐隐有波光流转。

　　衣领往上，是纤细的仿佛随时会折断的脖颈，尖尖的下巴，樱红的唇，还有一双毫无波澜的黑色眼眸。女人已经不年轻了，眼角有细细的纹，脸颊消瘦。

　　她的五官不能说有多精致，唇太薄，下巴太尖，眼角上挑，不是日本人所钟爱的清纯可爱的类型。但她独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夕夏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

　　说起来不知怎的，少女觉得，自己大约是自带了个美人雷达，从回到这里之后，她所遇到的都是美人。天下的美人千姿百态各有不同，有神原侑芽那样的无口萝莉，有绯这种傲娇御姐，即便是公寓旁蛋糕店的店长小姐，也有一种邻家少女的感觉。她自认为自己素来是极懂得欣赏的。

　　笼罩在光柱里的女子，像是教堂里的圣母玛利亚，神色凉薄，眉间净是冷淡的悲悯。

　　一种奇异的美。

　　她自己就是一幅画。

　　哒—哒—哒—

　　木屐在木质楼梯上敲打出清脆的声音。

　　明明在室内，和服女子依旧穿了一双木屐，系带是火一般热烈的红色。

　　像昏暗夜色中的篝火。

　　夕夏的手依旧僵在原处，若有人此时看向她，会发现她并没有表面上那样平静。

　　她攥着茶杯的手指僵硬，指尖青白。

　　毫无预兆的，她想起了某个完全不同的女人。

　　记忆中那人很少穿和服，或者是出于一种特殊的执念，固执地拒绝与被她亲手斩断的过去握手言和。记忆中的她分明是温柔的性子，却在这件事上出奇的强硬。

　　但是回忆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不能遮掩的。一旦你意识到了，它就开始生根、发芽、生长，一直长到填满你心灵的全部空隙还不知足，最后和无法释怀的宿主一同腐烂成晦暗现实的祭品。

　　尚是孩童的夕夏不止一次的，在被噩梦惊醒的夜里，看见本该早已入睡的她蹲坐在柜子前。那时的女人完全没有白日里意气风发的样子，她微微佝偻着背，手轻抚上那些精美的和服上绚烂的花纹，顺着纹理慢慢摩挲。她的目光寂寥的越过漫长黑夜，回溯到了不知名的时空里。

　　同样出于某种奇特的原因，小小的夕夏从来，没有出过声。

　　夕夏时常会想，她如果选择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现在会是什么模样。当然那样或许就不会有名为飞鸟夕夏的少女存在了，但她觉得那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她抿了一口红茶，入口苦涩，但瞬间，馥郁的芳香夹杂着甘甜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放下茶杯，少女站起身，点头致意。她没有说话，因为面前的女人从始至终都只是面不改色的走了过去，就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这个陌生人的存在。

　　她明明就在那里，不过几米的距离，却让人感觉被隔绝在了千里之外，无法接近。女人带着一种奇异的人偶般的质感，她的神情高雅，但那不过是精心设计过的僵硬的面容。当看进她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睛里时，你会发现，里面其实空无一物。

　　这种表情，夕夏只在被控制了心神的妖怪身上看到过。可女人明显不属于这一行列。

　　她凝着一张面孔，目不斜视地走过了大厅，出去了。

　　夕夏问身后的侍女：“她是鹿井夫人？”

　　“是的。”

　　她沉吟片刻，又问：“她是一直这样，还是……”

　　面对传闻中的「除妖师」，女佣有些紧张，她低垂着眉眼回答：“我是最近才来的……从我第一天见到夫人，她就是这样的。”

　　少女点了点头，咬了下嘴角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得楼上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然后是女人的尖叫：

　　“老爷——”

　　夕夏一跃而起便要上楼。

　　女佣慌张地看向她，嘴唇翕动着，脚步迟疑，像是在犹豫该先去报告管家还是跟随她一起去。少女没有理睬，三步迈作一步地跑了上去。

　　楼梯正对着走廊，左手边是几间房间，声音是从第二个房门里传出来的。绯跑的比她快多了，先一步推开了房门。

　　倘若在平时，里面的人必定会被这无风自开的门吓一大跳，但显然——此刻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女声断断续续地抽泣。

　　夕夏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房间里的景象惊住了——

　　女子蹲在墙角瑟瑟发抖，而房间的中央——

　　昨天才见过面的，鹿井家家主鹿井裕，此刻正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
　　待警方取证完，已是傍晚时分了。飞鸟夕夏瘫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数着指头。

　　鹿井裕倒下之后，就有佣人打电话报了警，夕夏不得不感叹一下日本警方出警速度之快，当然也因为这是鹿井家的事件。所以，很不幸的，夕夏在确认鹿井裕只是昏迷过去之后，刚想走出房间，就被一群警察包围了。

　　站在警察正中间的，是一个高大的男子，看样子大约三十来岁，五官粗犷，手中举着一把枪，正指向她。比五官更粗犷的是他的嗓门，夕夏几乎在听见他声音的第一秒就想捂住耳朵。手刚一动，就被一瞬间紧张起来的警察们逼退了。

　　少女无奈地举起手，听着大嗓门的警官吼叫：

　　“你已经被包围了！不要试图挣扎，乖乖走出来！”

　　绯气得脸都红了，卷起袖子就想冲上去，被夕夏瞄过去的眼神生生逼停。但是对面的警察显然毫无感觉，依然扯着他破锣般的嗓子喊道：“不……不许瞪我！你对鹿井先生做了什么？”

　　“我只是过来看看鹿井先生的情况的，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昏倒了，和我没关系。”少女不雅地翻了下白眼，“不信的话，你去问问里面的女人好了。”

　　开什么玩笑……这是要变推理小说的节奏？

　　“真的假的？”听了这话，警官的语气明显软化下来，他半信半疑地对着下属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进去检查。

　　这时候，管家终于赶了上来，正好帮少女证明了身份。

　　看到管家身后的女佣，她才知道为什么刚刚她转眼就不见了。比起站在鹿井裕旁边的，一看就不属于这里的少女，一个普通的女佣有什么好注意的呢。

　　感受到少女投来的视线，小女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上还带着奔跑过后的红晕。

　　尽管如此，在证明自己真的只是个来做客的客人之后，夕夏已经洗脱了嫌疑，但她还是被要求留了下来，作为第一发现人等待警方的询问。

　　在发觉自己冤枉了女孩之后，姓白石的大嗓门警官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诶呀，真是抱歉了，我太鲁莽了，吓到你了吗？”

　　虽然长的粗犷，心思还是很细腻啊。

　　夕夏乖巧地笑，仿佛自己就是个普通的客人：“白石警官毕竟也是在工作嘛，我能理解的。”说着，她眨了眨眼，“房间里的女佣你们问过了吗，她怎么说？”

　　白石警官叹了一口气，忧郁的表情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滑稽：“她一直坚持自己什么都没做，说鹿井裕突然就倒了下去……哼，怎么可能。不行，我再去问一问。”

　　“等一下，鹿井夫人在哪里？”

　　“鹿井夫人？她好像受到了惊吓，在房间里休息。”男子皱起眉，“她怎么了吗？”

　　“没什么，”夕夏含混不清地一笔带过，“只是没看到她来问鹿井先生的情况，感觉有点好奇。”

　　白石警官对这个面对警察也很胆大的小姑娘挺有好感，停下脚步想了想：“唔……确实呢，大概是哪个佣人和她说过了吧。她好像一直待在这里。”

　　少女维系着面上的微笑，内心里却是一片惊涛骇浪：那个女人会受到惊吓？！

　　虽然这样说不太公平，但正如前文所说，夕夏惯来是极喜爱欣赏美人的，只是面对鹿井夫人，她无论如何也难以忽略自己在面对她时内心油然而生的厌恶感。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受，明明两个人只见了一面，她在心中就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这种厌恶几乎是无法缓解的，就好像每年必定的学园祭，充满了嘈杂的喧闹，让她从生理上就难以忍受。

　　即使只是见了一面，飞鸟夕夏从来没有对一件事有过这样确定的看法——那个鹿井夫人，那个女人，绝对不是会因为丈夫昏倒而受到惊吓的人。更何况，夕夏有些恶意地揣测，说不定她自己就和鹿井裕昏倒这件事有关。

　　先是鹿井优，现在又是鹿井裕，两个人昏倒的表现几乎一模一样，都是突然不省人事，而生理特征毫无异样的。从鹿井裕透露的消息来看，他已经确定儿子的昏迷是妖怪所为，这妖怪还是个女性。而他的要求是活捉这只妖怪，那么，妖怪让他陷入沉睡也似乎情有可原。

　　但是，鹿井夫人在这其中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表面上来看她是受害者，丈夫和儿子相继陷入沉睡。可夕夏总觉得她身上透着怪异，为什么要对警察撒谎，就好像她确信自己的谎言不会被揭穿。

　　还是说，不在乎被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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