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残次品

　　哭いていた唯哭いていた
　　他人眼につかない世界で
　　そして恥を知り 惨めになれば
　　全てが廻りだした
　　——心臓デモクラシー

　　※
　　头涨涨地疼。

　　又来了、那种无法挣扎的感觉。

　　用力去睁开眼睛，却依然什么也看不见。

　　或者说，看见了却以为面前什么也没有。

　　眼睛通往大脑的通道单方面宣布了封路，初曦穿透窗帘在视网膜上投下浅薄到可笑的光影。

　　真是任性啊。

　　她单手搁在眼上，适应了好一会。

　　起床。

　　少女脱下身上宽松的罩衫，随手丢到地板上，毫不避讳地展示自己的身材。她抬手，将长发拨到一边，露出漂亮的肩颈和下颚。

　　女孩拿起桌上的绷带，一圈一圈，自咽喉处缠绕至锁骨下。

　　数不清的尘埃由于丁达尔效应在光柱间舞动，折射出更加细小的浅色的光芒，投射在她的背上，带着隐隐约约的朦胧意味，像夜晚萤火虫飞过的森林，抑或是漫天的星斗落入海面。

　　梳洗完毕，她换上校服。

　　经过镜子旁时，她不经意地望了镜中的自己一眼。面庞素净的少女散着一头浅褐色长发，深色的水手服大小正好，脖颈间……缠绕着一圈圈绷带。

　　少女垂下烟灰色的眸子，手轻轻抚上颈间，拇指摩挲着绷带和肌肤相交的边缘。

　　忽的，她的手停住了。

　　光洁的指尖微微颤抖。

　　她不再看镜子，提起书包。

　　“我出门了。”

　　回答她的只有门被关上的声音。

　　※
　　讲台上，女孩扬起清浅的笑：“我叫飞鸟夕夏，由于家庭原因最近搬来这里，请各位多多关照。”

　　“柴琦老师，”她偏头看向一旁的班导，“可以把我安排在夏目同学旁边吗？因为是认识的人，这样会比较方便。”

　　……

　　诶？！

　　夏目望着台上的少女，怔愣住了。

　　飞鸟夕夏维持着微笑的弧度，对他眨了眨眼。

　　班里响起细碎的议论声。

　　柴琦沉吟片刻，便同意了。

　　……不管怎么说，这决定也下得太快了吧。

　　夕夏被安排在夏目左手边的位置，她转向茶发的少年，弯起眼睛：“呐，夏目君，以后还请多关照。”

　　依旧是那双无机质的眸子，尽管弯成了无害的弧形，少年还是感到了违和。

　　他笑了笑：“没关系。”

　　身后的西村按捺不住地推推夏目：“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妹子？一来就要坐在你旁边……”又换了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嘿嘿，我明白了。”

　　他伸手拍拍夏目的肩膀，“加油啊。”

　　不……你明白什么了啊。

　　夏目感到很无力。

　　他回想起少女的话——“明天你就知道了。”原来是指要转入这个班吗。不，即便如此，她找上自己也很奇怪。按她昨天的表现，大约和友人帐无关……

　　少年忍不住转头去看夕夏，女孩微垂着头，长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属的光泽，轮廓好像被镶上了一道金边。似乎是被垂下的头发挡住了视线，她将头发撩至耳后。

　　又仿佛不经意般，她抬眼，结结实实迎上了夏目的目光。

　　夏目急忙收回视线。

　　嘛……至少是个人类女孩子。

　　下课的时候，夕夏走到夏目桌边，屈起食指敲了敲课桌，“我有话想和夏目同学说。”

　　夏目跟着她到了教室外不远的走廊，很少有人会在这里停留。

　　“我来这里，是为了你哦。”

　　“……什么？”

　　飞鸟夕夏毫不意外地看见面前的少年露出惊诧的神色。

　　她轻轻踮脚，凑在少年的耳边，狭长的眼角勾起，眼神里带了兴味的恶意。

　　“夏目君你，其实，能看见妖怪的吧。”

　　肩上受到推力，她站回了原处。

　　啊、果然是这样的表情。

　　“我不会说出去的，夏目君不用担心，”她看着眼前警惕着的少年，补充道——

　　“因为啊，我和你一样，也看得见呢。”

　　少年少女站在人潮涌动的走廊里，到处是嘈杂的人声，他们的周围却像忽然进入了异次元，粘稠的、胶水一般的空气凝涩在喉咙口，两人与外界慢慢的隔绝起来，像是漂浮在陌生宇宙里的孤岛。

　　少女在一瞬间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极为强大的压迫感。她望着少年琉璃般的眼睛，笑着开口——

　　“我们，是同伴呐……”

　　忽如其来的疼痛贯穿了胸腔，她剧烈地喘息起来，夏目不知说了些什么。巨大的钟声穿透时光的长河到达耳边，震得她心神俱荡，不由自主地软倒下去。周遭的世界谜一般安静下来，视网膜再一次失去了它的效用，眼前少年焦急的面庞渐渐染上一片片黑色的光晕。不想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真是的，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胳膊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她沉入了虚无的黑暗之中。

　　※
　　“骗子！你这个骗子！”

　　是同伴的斥责。

　　“妖怪什么的……还是快点把这孩子送走……”

　　是亲戚的冷淡。

　　“离开这里！不要再出现了！”

　　是大人避之如蛇蝎的惊呼。

　　小小的孩童低着头，手紧紧抓住背包的系带。

　　“我没有说谎。”

　　可是人们从不相信。

　　愚蠢的人类对于他们眼中的“异类”向来如此，只要不符合自己认知的，统统斥为异端。中世纪女巫的鲜血浸润日心说拥趸的骨灰，十字军剿获的头颅被刻下上帝的信条，与其说这些是真正出于意见的不同，倒不如将之称为对未知的恐惧。

　　而恐惧是种强大的力量，它能让最怯懦的士兵冲上前线，也能毁掉一个时代的荣光。人类的世界观建立于人生伊始，它不是一朝一夕可改变的，因而在遇到颠覆世界观的事件时，绝大多数人选择将错误归结到对方身上，以此保全自己的观念。

　　被□□的女孩一定是不检点。

　　同外国人交往的一定崇洋媚外。

　　还有……

　　看得见妖怪的孩子一定在说谎。

　　“我没有说谎……”

　　小小的孩童哭泣着，可是没有人相信他。

　　怎么能相信他呢。

　　夕夏慢慢睁开眼，目之所及是空白的和室天花板，她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睛像是透过了屋顶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夏目贵志……吗

　　她坐起身，发现自己原来睡在了地上。和室里空空荡荡，窗外投进的光将房间分为两部分，她坐在昏沉的黑暗里，安静又寂寥，眼里闪烁着或明或灭的光。

　　“我说你啊，醒了就赶紧起来，”没过多久，门外传来男子的声音。她推开门，是家书店，穿着黑色和服的男子坐在书架旁的摇椅上，悠闲地翻着手中的书，“小侑芽还要打扫呢。”

　　果不其然，飞鸟夕夏一偏头就看见黑发少女面无表情的脸。女孩穿了一身女仆装，海藻似的长发用蓝色缎带绑成一对双马尾，正抱膝蹲在门口。

　　“今天是女仆装吗……还真是恶趣味啊”

　　“嗯？你说什么？”

　　“……你听错了。”夕夏理了理身上的校服，“对了，我怎么回来的？”

　　穿着和服的男子——闲院彰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呵，明知故问……那孩子把你抱到了保健室，柴琦联系了我。”

　　“看不出来……夏目君这么厉害啊。”

　　“你才比较厉害，开学第一天就昏过去。”男子嗤笑了一声。

　　“没办法呀，有个叫闲院彰的家伙克扣我的伙食费。”少女像模像样地摊手感叹。

　　“闭嘴吧。”

　　“夕夏，没关系吗。”双马尾的女孩打断了两人幼稚的斗嘴，伸手摸了摸夕夏的头，和发带同色的眼睛里带着温和的关切。

　　飞鸟夕夏的神色倏忽间柔软下来。

　　浅褐色头发的少女微微俯下身——这样侑芽才摸得到，微笑着直视女孩双眼：“没关系的，侑芽不用担心。”

　　待女孩心满意足摸完，她踱步到闲院面前，拖了把椅子坐下。

　　闲院垂眸翻书。

　　少女抽走他手中的书，看了一眼封面便放到一边：“看轻小说还这么一脸正直的也只有你了……说吧，有什么任务。”

　　他却不答话，自顾自又拿了一本。

　　她又一把抽走放到旁边：“我说，有什么任务。”

　　男子正要拿书的手顿了一顿，他抬眸看她，脸上毫无波澜：“你真的想好了？”

　　“最近你手下恐怕没人可用吧，”少女的眸子平静无波，“何况……我还没软弱到那种地步。”

　　“……真是败给你了。”

　　闲院彰突然伸手揉了揉少女的头发，旋即被毫不留情的打在了手背上。他从身旁的书架上取下一个文件袋，递给了夕夏。

　　“先做一次试试吧，让我看看你现在的能力。”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夕夏接过，看了一眼便塞进包里。闲院拿过被收走的小说，躺回了原处。

　　少女推开门。

　　“不要勉强。”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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