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残次品

　　明日のことはわからない
　　昨日のことはかわらない
　　なら今日ぐらいは仆にください
　　——Hello, Worker

　　※
　　夕夏的目光顿了一会儿，在那只被眼罩遮挡住的左眼旁流连了一番，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微笑。

　　“的场家主这是想做什么？我一介小小的除妖师还不至于碍了您的眼吧。”

　　“碍眼到不至于，”男人慢悠悠踱步而出，羽翼般的黑暗一寸寸退至他身后，“我挺欣赏你的，有胆量一个人来这里。”

　　“不过你确实妨碍到我了。”

　　什么啊、这种语气。

　　的场自顾自地走向建筑物的大门，他脚步悠然，神态自然得仿佛自己就是这里的主人，“它现在被抓住的话，会让我很困扰。”

　　「它」指的便是那妖怪了。

　　少女斜睨着他嗤笑了一声，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争辩的好时机，她拉下兜帽，流水般的长发披散而下，她用手上的皮筋把长发扎起，跟了上去。

　　两人之间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的场走到门前，从衣袖里摸出一把形状古朴的银色钥匙，在疏浅的暗色里折射出些微的光彩。钥匙插入锁孔，转动间发出沉闷的机关声。

　　他回头凉凉地看了少女一眼，走了进去。

　　夕夏挑了挑眉。

　　夜半时分的宅邸，内部比外表更阴森幽静，数不尽的尘埃随着铜制大门的打开在光下若隐若现。看不清的黑暗深处好像隐藏了什么，带着不自然的凝重。房子里一片死寂，只有落地钟僵硬的声响在宽敞的大厅里回荡。

　　“滴答——滴答——”

　　约莫是由于心态原因，客厅看上去比她曾经见过的更空旷了。雕花的沙发扶手上，狰狞的恶兽张大了嘴，好像随时都会扑向他们。白天不觉得有什么，在昏暗的门外照进来的灯光映衬下，那些无意味的花纹看上去神秘又诡谲。

　　“吱呀——”

　　门自动合上了。

　　少女回头看了一眼。

　　“害怕的话，现在走还来得及哦。”男人不咸不淡地说，鲜血般的眸子沉在夜色里，带了些妖娆的引诱意味。

　　少女在他身后，毫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鼓起一边脸颊，“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啰嗦。”

　　男人好像轻笑了一声。

　　他停滞了片刻，还是提脚走上楼梯，夕夏正欲跟上——

　　后颈传来冰凉黏腻的触感。

　　全身的汗毛一瞬间立了起来，她反射性地挥手向后方劈砍，风刃在扶手上留下一道肉眼可见的印记。

　　什么也没有。

　　她几乎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汨汨声，肌肉绷紧，手指僵硬，由后背悠悠升腾起一阵燥热，灼烧般刺痛。

　　半晌，她慢慢松懈下来，深深望了一眼大厅，转头去看前方黑衣的男子。

　　的场似是没有察觉她久久未跟上的原因，迷惑般地回过头，眉头浅浅地皱起来，面上是一派询问的神情。

　　少女的面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唇角绷出一条短短的直线，烟灰色的眸子墨色浓重，隔了一层迷蒙的水汽，看不出情绪。

　　她垂下眼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向前走。

　　※
　　黑暗深处，清浅的呼吸声传来。

　　闲院彰恍如未觉，从柜子里拿出了瓶清酒，在他专用的摇椅上坐下，颇为自在地自斟自饮着。

　　——尽管他的周围此时一片狼藉。

　　“……刚刚地震了？”

　　书架被不留情地推开，书本散落了一地，看上去很珍贵的花瓶被砸碎了一个角，天花板上的吊灯断了一边的链条，斜斜地挂着，摇摇欲坠。

　　黑发的少年嘴中惋惜般“啧啧”叹息着，脚下却自顾自地踢开了一本倒扣着的线装本。

　　“那本还挺贵的。”

　　闲院没有回头，但似乎知道少年在做什么；虽然这么说，也没有半分阻拦的意思。

　　少年眨眨眼，敬而远之地退了一步，却不小心踩到了什么，撞上了摆放着花盆的架子。

　　“咔擦——”

　　看到摔碎的是只其貌不扬的陶罐，他松了口气。

　　“哇哦，”闲院的语气终于有点起伏了，只还是一幅老神在在的模样，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少年抖了一抖。

　　“你用三秒毁掉了一只清水卯一*手作的陶器。”

　　“……哈？”

　　“那株草……不，兰花，是我特地从中国买来的名贵品种。”

　　“……”刚刚绝对说是「草」了吧，说了吧！

　　“顺带一提，绊倒你并且已经被你踩碎的，是我家横纲大人*心爱的甜品。”他沉吟片刻，补充道，“大约是不小心从包里掉出来了吧。”

　　黑发少年僵直了脖子，回头一看，点缀着草莓的奶油蛋糕在透明的盒子里被挤压得不成样子，隐约还能看见鞋底的花纹。

　　“……那个……横纲？”少年倒吸了一口凉气。

　　男子转过头，用充满同情的眼神望着他：“那个横纲。”

　　“所以，”他放下酒杯，起身走到柜台后，抽出一本账簿，上面密密麻麻用狗刨似的字体记录了只有本人才看得懂的东西，“作为本事务所新晋的一员，你必须要负起责任来啊少年！”

　　“唔……我看看，既然你加入了，我不会亏待你的。给你个优惠价好了。”

　　反正你也付不起。

　　闲院彰心算了一会，缓缓抬起头，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一共算你五百万好了。”他眼角飞扬，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的样子，“不包含横纲大人的安慰费。”

　　“……”少年转身就走。

　　穿着和服的男子温柔（？）而坚定地抓住了他的肩膀：“杉浦君，你忘记之前我们的合同是怎么写的了吗？”

　　少年——杉浦良平面色一白。

　　男人放开他，笑眯眯合上账簿：“好，为了将功补过，现在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
　　偌大的宅子此时只像空无一人，两人一前一后压低脚步声走着，连空气都像是粘稠的。

　　身后如蛆附骨般的视线似乎从未停息，巧妙地掩藏了起来，甚至没有惊动几米之隔的青年。她也便打定主意不打草惊蛇，只是那有如实质的感觉让她联想到某种湿冷黏腻的生物，带着久处黑暗中的阴冷气息。

　　她搓搓胳膊，的场回过头，关心地看了一眼。

　　少女弯起眼，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转过墙角，就是通往可疑房间的走廊。走廊两侧墙壁上，挂着几幅典型的、看不出意义的艺术作品。夕夏看了好几眼，越看越觉得配色清奇，造型诡异，她嫌弃地远离了一点。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来，剥开鹅黄色的糖纸塞入口中。清甜的柠檬香气在舌尖化开，一寸一寸攀援至口腔深处。牙齿轻轻与糖块相碰，硬质的感觉让她有了点活着的触感。少女舔舔唇角，不着痕迹地将糖纸塞进油画与墙的缝隙里。

　　的场静司在一扇门前站定，那大抵就是妖怪逃出的房间了。他看了她一眼，宝石一样的红瞳在黑暗中倏地一闪，然后轻轻推开了门。

　　夕夏没有停顿，径直跟了进去。

　　——正对着门的窗户大开，乳白色的窗纱翩跹，像用月光染就一般。的场静司不知何时走到了房间中央，低着头看纯色被上睡着的人。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那人素白纤巧的脚背。

　　女人的脚。

　　鹿井夫人。

　　还是那张淡漠的脸，不知是否因为睡着了的缘故，表情稍稍柔软了些，失去了几近人偶的特质。她交叉着双手放在腹部，看上去安静又乖巧，让人很容易忽略她的年龄。

　　两个人一前一后站着，谁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女人。

　　“你爱她。”

　　肯定的语气

　　“什么时候发现的？”过了片刻，男人开口问，却是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嘛……大概进来之后吧。”女孩手插在兜里，语气平淡，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惊，“你的伪装技术太烂了。”

　　“是吗？”

　　“你太多话了。”她看了身旁的「的彻一眼，“而且我认识的那个的场静司可不是会体贴女生的人。”

　　“啊啦，是这样吗，失策了。”男人的话里带着笑意，好像两人相识已久，这不过是个熟稔的玩笑。尽管被揭穿了，他依旧维持着的场的模样，揣着手说：“既然如此，我好像不得不做些什么了呢。”

　　“那么，要动手吗？”女孩烟灰色的眸子波光流转，她微微笑着，眼底却是无机质的凉薄和戒备，像橱窗里毫无生气的人偶。有一瞬间，男人觉得她像极了此时睡着的那人。

　　他没有回答，只垂下眼睛，似是怀念、似是惋惜般的叹息：“我给过你机会的，只要你流露出些微的畏惧，可是你没有……我不能放任你这样的人来阻拦我。这太危险了”他抬眼，目光温和，“为什么不放弃呢？”

　　“因为我穷。”

　　男人似是被这无厘头的回答惊得愣住了，片刻后他笑了起来：“你太有意思了，就这么相信自己的实力吗。”

　　“不，”女孩眉眼疏朗，浅色的唇恰到好处地勾起，看上去赏心悦目，“与其说是相信自己的实力，实际上我只是没有办法放着不管。说是无谓的责任感也好，多余的逞强也好，现在的我，对这种事情已经无法袖手旁观了。”

　　“这种事情？伤害别人吗？看不出来你还有英雄情结。”

　　“跟英雄情结没关系，”她瞥了男人一眼，“我只是讨厌这种事本身。救人是附带的。”

　　男人沉默了片刻，好心地没有拆穿那欲盖弥彰的补充，他的目光悠远，像在穿透她看向久远时空里的另外一个人。

　　“真是任性啊。”

　　她讨厌这种眼神。

　　“谢谢夸奖。”女孩抿起唇，“好了，接下来让我们讨论一下，你的身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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