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猛士

作者:贫道咩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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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8州城风物


      008州城风物

      如果身体被灌醉了,最多是醉到不省人事的昏睡,隔夜的宿醉消退后便会清醒。

      如果人心被灌醉了,何时能够清醒?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

      夏点书微醺后沉沉入眠,悠长的鼻息、卸掉坚毅气质后微露女儿态的表情,匕首修理的短发参差韵律,双手抱着自己而不是往日般扶在枪柄上。美梦中,悠然时光澄清了遮天蔽日的昏暗天空,新生的植物覆盖了伤痕累累的大地;热血灌溉的土地所以肥沃,种子生根发芽长成粮食,孩子们吃着粮食长大,又教导他们的孩子种地、玩耍……

      突然有一天,铺天盖地的喧嚣远来!

      面目丑恶垂涎三尺的敌人成群结队踩踏着辛劳种植的麦苗向我们发起了进攻!他们想要生食我们的血肉圈养和奴役我们以及我们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还想利用从我们手里劫掠的财富将强盗和野人打扮成神的模样!

      看!我的族人为什么会像麦苗一样毫不反抗的任人践踏?难道他们不是吃着长在祖先热血一遍遍浇灌的土地上长成的粮食长大的吗?

      天!在我的男人请战赴死后,难道这片土地上已经没有热血男儿了吗?

      “你们是军人是军人是军人!你们东南州的军人也是再虞王朝的军人!你们应该将刀枪朝向野人!你们应该帮陛下夺回北州的土地!你们不该堵在这条路上不让我们过去!你们不应该将刀口朝向我们!”

      北人粗豪的爆嗓子就在耳边咋响,巨大的音量将夏点书猛地惊醒——车已行至巨大的城市背景之中,被挟裹在混杂的车流人流里面,被困在这宽达六车道的柏油路面之上,面前就是一排背手站成的人墙。

      左守常瘪着嘴递来一瓶水,极慢的语速在无形之中给予安抚:“以后别沾酒了,把你卖了都不知道。我们已经到了州城了,过了眼前的这道关卡就可以进入主城区,今晚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忙活你的事。其他的,我都安排好了。”

      夏点书微微喘息着小口喝水,眼光还在恍惚中急急扫视着外面的世界:高楼大厦在夕阳的余晖中渐渐亮起了霓虹的光影,恍如隔世重逢;脑海中叠加黑毛野人和兜裆矮鬼的形象,严重的时空错乱感。

      左守常把车窗摇了上去,旁边就是刚才大声爆嗓子那人,暗道真他娘倒霉,等老子过关了再折腾行不行?

      小畜的声音还能温吞吞从后座传来:“爷,这是要有麻烦了么?这帮难民不找小道往里溜,反而聚集在这堵住道路。设卡的又不是巡城的捕快,而是东南州的卫戍军,挑事的人想搞什么?不会牵连到咱们吧?”

      左守常低声无奈:“设卡嘛,十有七八是不想让难民进入主城区,溜进去了也会被扔出来。别管了,反正咱们的证件上写着中州,就凭咱们那地方从来养不出野心家的名声,北人和东南州的鸟事牵连不到咱们。”

      左守常说着从挡光板上面翻下一本红皮证件,夏点书接过来一看:《再虞王朝中州户口身份名簿》,姓名:左阡遂,年龄25,女、未婚,家庭住址清清楚楚,还有简短文字描述的‘孤老收养、破房三间’云云。

      外面的喧闹正掀起又一轮高潮,兵丁排成两排两面护着路卡,这一边人高马大的大群北人难民大声指责、那一边越聚越多的本地乡民人多势众,两边都有不少藏在人堆的有心人互相呼应着引导矛盾:

      “死丘八,不敢上战场发狠,就敢欺负我们落难的北人!马上把路让开……”

      “死丘八,想想你们的饷银哪里来的!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过来,给我把路堵死了……”

      引导着火上浇油:

      “东南人真不是东西!把我们仍在外面随便给点稀汤吊命,饭都吃不饱!雇我们北人做工给的银钱还不到市价的一半!州城都不准我们进去看看,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北人才不是东西!吃我们的喝我们的还要张口骂我们,简直是有爹教没娘养!你们的人狗屁不会,雇你们做工还给你们一半价钱的都是犯傻!滚回北州去!”

      引导者愈演愈烈:

      “滚!北人滚回去!你们要吵回去跟野人吵!你们要饭去跟野人要!姓虞的四十万大军他娘是一群娘们!娘们还不如!”

      “放屁!全天下都是陛下的,谁敢说东南州不姓虞!你们想跟着姓吴的造反是吗!我们要进城保护陛下!”

      乱哄哄的喧嚣中有些说辞太过僭越,设卡的小尉再也不能无视,‘哗’的一声抽出刀来,这下可就是授人以柄了,两边骂声一时更加猛烈。

      没想到猛烈也有猛烈好处,虽然看着场面火爆,许多转向‘丘八’而去的辱骂难听至极,却将那些引导的言辞整个淹没。

      路灯昏黄的灯光大片相连,城市的基础设施完全可以满足彻夜照明。

      吉普车里,左守常忍者烟瘾:“啧啧,有趣喽,巡城司没派巡捕支援,也没有兵丁来增援,这是想搞啥呢?”

      小畜还在想着办法试图留下夏点书:“千岁啊,那个,你刚才睡着的时候,九爷偷偷亲了你好几下,他……”

      两声不屑的鼻音整整齐齐,两人各自朝外侧头,对小畜没有水准的撮合听而不闻。

      小畜无趣,咕哝着:“还要等多久啊?堵在这里进退不得!”

      也没等多久,眼看着那头的本地人先开始散了、晚饭后的遛弯结束了,这头的北人也开始散了、发泄够了和心中有鬼的最先开溜。于是乎,增援的兵丁出现了,夏点书看着长官腰上的枪和士兵手握的横刀。

      麻烦才刚刚开始。

      选拔出来执行盘问任务的兵丁都不是简单货色,交还了红本证件问道:“从哪里来?去哪里?做什么?”

      左守常出面应付:“中州来的,进州城访友。”

      “朋友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做什么的?找他什么事?”兵丁口条麻利。

      左守常早有腹案:“姓羊的,生物研究所上班,想找他帮忙给小妹安排一个工作。”

      “哼!”小兵丁一声冷哼,恨恨一笑,手里口哨塞进嘴里使劲一吹!一声‘惊天动地’的口哨之后,围过来一大群小兵,一个带队少尉抽出手枪就开保险。

      夏点书看着左守常张着嘴望来的那‘无辜’眼光,想想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也就释然了。国难当头,想来没有哪位当权者会疏忽军伍管束,那小兵的恨恨可能是刚刚结束的那场闹剧带来的小情绪罢了。

      可惜,事情的发展不是这个样子。

      “报告,发现轮胎是四个实心轮胎。”

      “报告,底盘发现私自改装的备用油箱,可能藏有不法物品。”

      “报告,车顶发现疑似固定枪支脚架的装置以及卧姿射击的肘托脚蹬,还有弹壳退壳打击车漆的痕迹,总共,很多处,不少于50处。”

      夏点书很自觉的举手示意没有恶意,意味深长的看看同样举手的另外两人。

      “误会,误会。”左守常好无力的辩解。

      “下车!”小兵丁手无寸铁,威严得很。

      三人被雪亮的长刀和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却从容的下车,更增添了小兵们如临大敌之感,左守常无奈换了主意,望着持枪的少尉说道:“这位长官,打个商量,小弟打个电话?”

      少尉尚还年轻,处世却是极其老成,看三人反应从容,顿了顿道:“要么打给虞家的人,要么打给吴家的人。”

      夏点书明白这意思就是其他名号都不太好使,最好别牵连人家,也算是善意的提醒。

      左守常自然同样清楚,举着双手微微颔首道:“谢了,敢问长官姓名?”

      少尉也明白人家这是承情了,是对于善意的善意回应,往小了说也少不了一顿请客吃饭,略一沉吟:“鄙人上官得勇。”

      久居富庶之地的年轻军官出自上官世家,一点识人的眼光还是有的,三人的站姿和气质比穿着更能说明问题,在临危之际从言谈之间的泄露的从容更非普通,听到‘上官’两字那一笑时的眼神更是如同和旧识打招呼。

      “报告,后座发现血迹。”

      “报告,发现通讯电台。”

      “报告,遮阳板夹层发现军用等高线地图。”

      上官得勇接过地图看看那标注过的路线,到这时才垂下枪口,问道:“刚从外面回来?”

      左守常知道这人姓上官,立即换了新的招数,坦荡道:“舍妹远游被困,我这个当哥的没法不管。车顶的痕迹是杀黑毛野人留下的,枪支已经处理掉了;后座的血迹是救人留下的,我们救的那个女人被兜裆矮鬼剖腹取胎,现在已经恢复了大半神智、只是没有求生的意志,暂时留在远山镇上的花雕酒家里,你们随时去问。”

      周围的兵丁半信半疑神色,上官得勇收枪,从副官手里接过手机:“对,我是上官得勇,你现在马上去你们镇上的花雕酒家,看有没有一个受伤的女人被住在那里。我等着你回话。”

      “手放下吧。”明晃晃的横刀还是指着,上官得勇对疑犯的‘优待’还是不算过分。

      夏点书看着左守常对上小畜眼神又微微颔首,自己还是一副八方不动的定力,漂亮的脸蛋倒是吸引了不少目光,但也算不上冒犯;上官得语围着丝毫无损的吉普车转了一圈,心下骇然之际又要打开地图来看,手机响了:

      “好!尽快启程,派人派车给我护送过来。”

      上官得语和众兵丁看向三人的眼神彻底变了,左守常急忙开始实施计划的第二部:“长官,能否借一步说话?”

      左守常靠近压低了声音:“我想打个电话,用我的手机,和上、面的家主通个电话。”

      上官得勇看看路口渐渐稀疏的行人车辆,点了点头。

      左守常打通电话,几句寻常称呼貌似客套的切口顿时让上官得勇变了眼色,左守常又对电话那头陌生的老人说道:“本来想在傍晚时分亲自登门拜访,不想在路卡这边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还好有一位名叫‘上官得勇’的长官为人和善。对了,如果老人家方便的的话,帮我给家里娃娃带个话,告诉他们顽皮的事别叫奶妈知道了。”

      那边满口答应,答应得太过顺溜,左守常脸上笑不出来。

      果然,上官得勇接了电话回来之后交出的答案却不能让人满意:“左先生,实在抱歉。军中规矩太过森严,我只有在报上去之后再想其他办法掩盖了。”

      左守常停顿的稍微有点久:“请便。”说完便又拿起电话拨号,很快通了:“掌柜,嗯嗯嗯,你别说,先听我说。用我的名号放出风去,请有过香火情分的兄弟关照一下东南州上官家的生意……不用,别的不用你操心,就这样。”

      左守常收起手机:“长官,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上官得勇的神色有些发紧,停顿的时间同样稍长,同样的回答:“请便。”

      夏点书很烦躁这些磨磨唧唧的算计,解脱一样的心情,太过敏锐的听觉反而对这些严肃执法的军警抱有好感。

      上车,地图没还。左守常发动吉普车,手摸上档杆的时候一顿,挂上了倒挡。

      倒车灯亮起,上官得勇脸色一沉;吉普车横着倒在那里,小兵丁随着上官一个手势吹响口哨。

      左守常摇下车窗:“我不进城了,直接回中州。”

      上官得勇彬彬有礼:“抱歉,左先生,关于您的调查还没有完,您暂时还不能离开东南州城。”

      左守常顺从的点头:“好,好,明白了。”

      尾灯中,上官得勇拿起手机拨通电话:“爷爷……”

      夏点书又开始莫名的烦躁:繁华的世界都是这么复杂么?言语上的试探和交锋不是看不懂,只是觉得好费神、好无趣、好嫌恶!在前世的繁华世界里,还有父辈的余威和关照,在这一世该怎么办?

      也许,自己这种性格,在直来直往的末世更适合吧——那时候的筛选真会挑人啊!可现在的状况该如何面对?应付得了吗?

      对了,还有性别。世家门阀的制度之下,姓氏是一道严严实实的关卡,再加上性别的劣势——难道,姓左的是在甩包袱?想把我随便一扔就算了?

      夏点书一路之上不是在查看资料便是在思考问题,战斗中也很少发挥作用、几乎都被小畜一人包揽、逃亡路线和补给计划更扯不上一点关系,现在回想起来,左守常之前‘祖宗奶奶’的称呼和仰慕、后来明明白白的失望眼神和言语嘲弄、再现在难道真的是准备把老娘当个垃圾一扔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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