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猛士

作者:贫道咩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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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1坐而论道


      041坐而论道

      夏点书匆匆而归,来去花了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找左守常,重重敲响了房门:“喂!是我啊。”

      左守常打开房门,一边眉头高一边眉头低,光看着不说话。

      夏点书一眼扫过客厅,老沙发上坐着的父子两人眼光平静、似乎能够把人一眼看穿,这眼睛该长在左大仙身上啊——夏点书又转回头来看了左守常眼睛一眼:这双眼睛的锐气藏得太深,表面上有许多玩世不恭的调戏和打量在伪饰作平常。

      没人说话,夏点书被晾得有点不舒服,退了一步。

      左手常最爱掐在这种时候说话:“进来坐坐呗。”

      夏点书脚下一停:“好啊,这两位是?”

      左守常岂能把谈论话题的主动权拱手相让,答非所问:“以前还没太注意你的面相,今日一看,你身上阴气过重、心里阳气过重,还真是一个纯爷们啊。”

      “我看你全身内外都阴气过重。”夏点书也不是好惹的,落座先回了一句,然后再对两位客人一一颔首致意。

      左守常瘪嘴表示不屑,对中年男人道:“史叔,你看她咋样?以纯阴处子之身驾驭阳符,说不得另有妙处呢。”

      夏点书闭嘴不言了,‘处子之身’这事堂而皇之的被一个没啥关系的男人掺杂在莫名其妙的字句中说出口来,你怎么辩解?大声告诉人家,老娘这是在休眠仓中的营养液里面睡了一千年,不小心又被长好的?还有,这个左大仙简直招人恨!他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掐八字算的?老娘不敢想了!

      被称作史叔那人比较有节操,避而不答,另出机锋:“小九你虽无生辰,却也不必全信你师父那一套,无论如何,留一两个子嗣算不得逾矩。我看这姑娘眼神坦荡,当是鄙视心机谋算之辈,说不得有一身好功夫以为依仗。这样的脾气性格,岂不是正合了阴符所缺之心境?正好互为补益。”

      左守常轻飘飘扫过夏点书一眼,眼中足够的清澈:“史叔您过虑了,我左守常绝无留下子嗣之心,更无寄情男女情事之欲。师父未曾远游之时,我已尝尽滋味心如死灰,此时,连灰烬都已被风吹尽,何以忧虑复燃?这发髻,摆明了断发代首之意,且用已死之心谋划,以求死水无波照彻世事。不瞒您说,接待过史叔,我便要清肠辟谷、食气以增智慧。”

      史叔不像是没有听进去,反倒像是在刻意的刺激:“憨憨是个好姑娘啊。”

      左守常一笑,惬意自然的怀念口吻绵长而寡淡:“午后初醒意态憨,花黄眉笔人懒懒;零落青丝木梳上,犹恨金缕不少年。茶馆里南来北往的客商多得很,没少人跟我报她的近况,如今,当年分手时咒怨的词句成真,我却并不忌讳托人拉她一把。其他都是随遇而安。”

      史叔还是微笑,眼中那似乎能把人从内到外看个透彻明白的目光何其锐利,淡淡道:“小九啊!你说得这么多话,怎么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呢?”

      左守常一笑灿烂:“我的话放在这里,史叔还可以选择一字不差的记下来,以待他日印证。可在我这里,别人的话还没出口就已经在怀疑了,比如史叔此来如此之巧合,我就不禁思虑:难道太叔家族也在暗地里投入了朝堂?史家太爷又重获了太史令之官职?史叔亲自掌笔起居注?这位青年才俊该是另起炉灶,投入军中为史家长远谋划?此来问策乎?”

      “你……”之前啃兔头的那位青年几句话便被消去了暮气沉沉,锐气顿现。

      左守常大声‘哈哈’一笑将之打断,嘲弄道:“史叔啊,令子此时不正和我当年一般,恐怕不及我当年尚远!竟然被如此之粗劣激将之法激得几欲跳脚?既然您求仁得仁,我也不吝赐教了:小兄弟,你看,您以为您家是什么人?有至圣先师老夫子的名头罩顶护佑么?有几十代孙几百人,亲朋故旧门生网罗无数么?人家孔方高居太学祭酒之位边食君之禄边论君之失、尚能兼任尚书令之职,太史令和起居注掌笔岂是你等毫无根基之人可以企及?真个是不知天高地厚!就是把那两个位置给你爹和爷爷,他们学得会丧儒制定的三跪九叩种种礼仪么?学不会要你何用!学会了,变成丧儒,你比得过积年成精的丧儒伶俐么?十三经注释无数,尚有无数争论辩难,让你的子孙皓首穷经去吧!”

      史叔受左守常反戈一击,尚还平静、正欲辩解,他儿子却似乎受了莫大耻辱般面红耳赤;夏点书一时消化不了这半文半白的争论,更何况还夹杂了曾经求而不得的左守常旧日情事,脑袋飞速运转记录。

      左守常却忽的一挥手,又将史叔的辩解给憋了回去:“史家不忘史官之节,往来直言、刚正不阿,自然让人敬意推崇。不过,以此为表、以此为持,处处咬住他人之失不放,此未训之野狗之行,家犬不能为之是也!或是太史氏失势改姓之后,又分出去的另一家以私塾教化为名、行同孔氏门徒充塞太学州学县学、罢占师资之图谋已难压制,欲学孔氏谋划与东林吴氏为伍、以‘师’为名行‘教’之贱业、以礼教束缚寒门学子、以春秋笔法改我之史书、以巧言令色解我经典、以挟持愚化之吾族之后生,齐声以迫天下行尔等之策乎!”

      左守常一掌拍在桌上!

      夏点书不过一惊,史家父子却已明里暗里冷汗直流。

      “小九啊……”史叔语气一缓,像是要解释什么。

      左守常之前的反戈一击如潮水般喷涌许多说辞,自然犯了‘多说多错’的忌讳、显露许多不严谨之处,但也并非无法补救,心念乘胜追击、将之一击而溃,大拍桌子将其打断:“放肆!小九是你叫的吗!今天的会面该是你出面的吗!史家主不愿出面,你们两人何故又来!不是我嘲弄你们,无论你史家如何折腾,你等在山野之中积蓄的那一点实力,摆到任何门阀眼前都不够看的,他们才不会因为你们冒着得罪所谓‘天下读书人’的风险去和孔家对着干,那是给了其他八家门阀以口实!你史家记史读史,这一点东西还看不出来在干什么?往后更是兵锋和谋略的世界,你史家无得大树依靠,又想怎样?要不要玩一出四处布子的,只求一人从龙有功的把戏?”

      被称作史叔那人能知道左守常的身份和所在,能将之叫做‘小九子’,还能带着儿子前来,当然在家中分量不低。此时,反而冷静下来了,和夏点书一眼、下意识便看到茶几上放着的那一把黑漆漆的硬货了。

      左守常稳稳的等着,再没等到插话打乱节奏的机会,便选择在气氛拖延得稍有缓和的时候再烧了最后一把火,出言诛心之后更明言索要好处:“两位此来,或许是并没有将我出卖的意思,也或许只是在做出最终决断之前的一次试探。说不得,下一句开口便是史老家主年高,不耐舟车或者如何。我不但无法尽信,为保全性命,更是要尽快离开此地。我这一离开,别人想害我便是难如登天,我想收点陈年旧账便是立于不败之地——愿两位回去之后给史老家主带个话,此地有我数代师尊经营的产业和人脉、一个名声响亮的堂口,请他老人家作个价吧。”

      左守常说完之后往沙发靠背一靠,一顿便自顾自拨打电话:“小畜,收拾行头,来我楼下,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三人先走。”

      夏点书再不迟疑,将茶几上的枪拿到手里,卸弹夹查看子弹数目、开保险退膛、上弹夹上膛一气呵成。左守常打量她一眼,眼中那层掩饰之下的深心无从揣测,只知道深不见底、不露一丝端倪。

      那位史叔幽幽喘了口气,抬头拱手,对上左守常眼神:“九爷,真是抱歉,怪我思虑不周、言行有失。”

      左守常小作拿捏,坐正了稍作思考:“史叔此来,自然有话要说,请但说无妨。”

      下一轮机锋开始了,之前的话题再也无人提起,聪明人之间不需要白话和废话。

      史叔再无之前咄咄逼人之态,将锋芒含蓄内蕴、引而不发,沉沉道:“以史为鉴,看当今天下大势,又正逢外敌入侵,或难免大乱。以九爷的通天手段,不知有何计算?史家虽微薄之力,不愿袖手。”

      左守常瞳孔忽的扩展到极致,将侧面沙发上的父子两人圈禁之中须臾,再度靠上沙发靠背,淡淡道:“所谓外敌,心魔之化行也——说白了也就如同市井俗语所说‘远贼必有近脚’、且绝非一处,否则岂敢鹊巢鸠占?天下大乱、自有权柄者谋之,世家门阀根深叶茂、祸福与国祚相依,自有传承血脉家学之深谋远虑。天下大定,自有老夫子后人出仕愚弄苍生,以邪术行‘绝圣弃智’之正道。其中乱世,大伪大智斗法,却有天道劫难堆尸成山以警醒歧路,那才是‘通天手段’!史家以史为鉴,当知‘胡运不过百年’之言绝非虚假——你等以实记载便罢,我等以权谋小术加鞭、略求天下早日安定为要,其他都是小节。”

      史叔微微探身倾听状,之前那似乎能一眼把人看穿的孤傲精光收敛了太多,其子更是暮气沉沉中稳住心神、将之前的愤愤化作催促生发之意。

      左守常稍顿,话锋一转:“所谓小节。你史家并不以财雄势大见长,也还知道求取功名利禄之事要分出旁支去做——你们何错之有?我又何妨相助?”

      “懂了。多谢九爷。”史叔稍作思虑确认,拱手,言语姿态仍有保留的信号。

      左守常不管那许多,闭上双眼呼气悠长:“就这样吧,不送了。”

      史家父子开门,正碰上胖掌柜准备敲门。

      夏点书都没机会说话,胖掌柜将番泻叶、蜂蜜和大枣拿出来放在茶几上:“爷,老芋头和他侄儿来了,在茶馆里等着你呢。”

      左守常沉吟不过一个弹指的时光,道:“掌柜的,先给你说个事儿,我要出去一段时间。楼上有个老白,我看他拖家带口的、脑瓜子也挺灵活,外面还有一个羊彪子,你让他们两个帮着你照看着茶馆。”

      “爷,您这回说话比上回还严重啊!”掌柜才不傻,不舍之情更是情真意切。

      左守常抬头看看,起身拍拍他肩膀:“放心,不会扔下你不管的……另外,我说兄弟啊!少吃点吧,爷头一回给你说这话,往事已矣,十来年了。等你瘦下来,爷带你换个地方,给你找个女人过正经日子。”

      胖掌柜太能隐忍,就这么一句话便点点头认了下来。

      楼下一声鸣笛,小畜到了。

      左守常走过去搭着胖掌柜肩膀,对夏点书道:“还在看什么呀?去收拾东西啊,给你五分钟。”

      不到五分钟,夏点书从隔壁过来,一身运动服、脸上洗尽铅华,唯一改变的就是迷彩的携行背包变成了和之前长裙同色的时尚款式。

      “千岁娘,要不要下楼去见个你的熟人?”左守常说着走向楼梯,胖掌柜摆脱了揽在肩上的手,走在前面挡着。

      夏点书心里还在消化那些半文不白的说辞,特别是那些八卦性质的‘憨憨’和‘子嗣’,不然会被那其中的许多直觉和疑问压得心里喘不过气,看得有胖掌柜的行为心声艳羡、却也有意无意的守着男人的后路,口上不饶人:“千你个大头鬼!等我呆会再好好审问你!”

      楼下,小畜慢慢开着车子护着侧翼,左守常绕到茶馆门口的侧面、对掌柜道:“减肥的事慢慢来,帐上的钱你看着办。去吧,帮我把老芋头的侄儿叫过来,让他一个人过来。”

      那人从茶馆门脸里走出来便浑身一震。

      夏点书顿时认出这人是帮着张宿城那位张老爷给自己送过一长一短两把硬货的那个张家侍卫,下意识斜眼过去,正碰上左守常看过来、得意洋洋的眼神。

      那人正了身形大步走过来,一个抱拳,嘴唇几抖却没说出话来。

      夏点书又斜眼去看。左守常等了片刻,看这人始终没有开口说话,这才点了点头,开口道:“不错。于渊是吧?趁手家伙带了吧?”

      于渊都点头。左守常也点头:“你就在这里帮我照顾着茶馆,出手宜晚、出手宜重,其他的你自己拿捏。你们老板那里,我会给交代的。乡里乡亲的,亏不了你。”

      车辆绝尘而去,小畜问:“爷,怎么走?”

      左守常道:“今夜回乡下住一夜,明日进山。”

      夏点书有太多疑问和沉重,从倒车镜打量左守常。

      左守常瞪她一眼,闭目良久睁开:“畜,半月之内,必有西北之行。这次,除了带东西过去,我还要登昆仑。千岁娘,你也珍惜这最后几天的平静日子吧,过不了几天,就有你忙的了……”

      车辆穿梭于青山绿水,完全有别于大小城市的拥挤复杂。

      望峰息心,窥谷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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