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猛士

作者:贫道咩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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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1胸怀九州


      031胸怀九州

      天色见晚,惊涛拍岸,灭世之战的遗迹。遮天蔽日的藤蔓叶片大过雨伞、疯狂蔓延的藤蔓粗如儿臂,几经突变又千年的进化,仍残留着那些不见天日的岁月所遗留的痕迹,如此苍白的颜色正是基因中仍旧记忆着光合作用无能为力的岁月。它们抵御着咸湿的海风,之下低矮而广阔的残垣断壁才能少有遗存,以手掌轻柔抚摸粗糙斑驳的立柱表面,砂石飞灰般‘簌簌’滑落,掌心酸楚——夏点书选择在这里小憩,确定是否有人追踪,调整心态、总结教训……

      华灯初上,州城夜景,灯红酒绿的繁华。高楼林立的市中心密布着高档居民区和商业步行街、点缀摩天大楼,往外一环又一环的市区,再往外则是工厂良田。这其中,但凡近于曲水、围于静水之处皆密植林木,全是世家祖宅或别院。

      ‘东林’吴氏祖宅,小厅恢复一新,仍是那般古意盎然,朴拙欲生厚重、浮名盖过浮华。两位家主等候已久,上官氏赫然在列。

      吴氏家主苏醒‘已久’,着宽袍大袖,被扶进书房喘息。

      吴招颂去而复归,引虞氏家主来会。

      二老对坐。

      虞氏家主须发皆白,声有隐怒:“今日晨,禁卫军精锐‘事故’,戍守行宫之辎重营无一幸免,人伤数百、财损无数。”

      吴氏家主面色殷红,不藏虚弱:“我吴家,驻守机场的一个内营几乎死伤殆尽,我长孙留诗被生剥三根臂骨、我次子招雅三刀六洞,至于老夫嘛。”

      吴家主一手缓缓拉起宽袍大袖,大臂上恐怖的肿胀和包扎。虞家主眉头急骤跳动,吸了长长一口冷气。

      吴家主缓缓放下袖子,虞家主低问:“以你我两家之尊,且再合力?”

      吴家主的呼气吸气声可以明显听闻,竟然笑得平静:“区区小事,何须急迫?那位‘九爷’究竟是何方神圣,还需时日查探。女魔头又师承何处,更需查探。”

      “我已遣人去向西北,直往昆仑墟,”虞家主眉头微蹙不松,更添威严,口上却迟疑,“不过,那女魔头生得好相貌、不似那处之人,为何行事做派偏又一般无二?”

      吴家主不理这茬,嘱咐道:“去年七月后,东南流民繁多,当乘机充实北面之阴山和西北之祁连昆仑、以及西南群山,助四州稳守天险阻敌、万万不能陷我膏腴之地于腹背受敌。有此情面,他日方有话头向四姓门阀借兵。虞兄,此事关系甚大,你万万不能拖延。”

      东南州内流民何来?东州也。虞氏原为东州之主,此刻已是有民无土,再要他将生民也四散遣送,送出去或许容易、再想收回来那是几无可能——难怪吴家主一再嘱咐。

      “好,”虞家主轻飘飘绕过这茬,叹道,“一怕这两人是别家派过来掂量你我的,二怕今日这野人越境屠县之事也是试探啊。”

      吴家主面上细看有些浮肿,抚平了一些往日笑纹,略显生疏:“事已至此。”

      “仍是不动如山之策?”

      “然也,此计百利。”

      “……”

      行宫雅室,小陛下松垮侧坐读书,眼神不时飘出书外一阵;随侍的宫女豆蔻年华的眉目、丰盈少妇的体态,在少年天子的目光下扭捏的幅度恰到好处的微小,咬唇、转眼、搓衣角、扭腰摆臀,初看纯真羞涩、再看撩拨心弦、久看心火难制。镂空香炉中升腾的氤氲烟气仍是观之散乱无趣,嗅来那一丝艳俗却不再那么刺鼻,甚合这一方水土人文……

      嵩太后寝宫内白烛照白鳞,娇喘急促中连连挥鞭,不知何来如此愤怒、双眸水光中映着烛火跳跃熊熊;白鳞脊背的鳞片蜕化得只余下淡淡痕迹,密布紫黑鞭痕,喘息深长、探出白痴红唇中殷红长舌,埋头舔舐赤足……

      新近重建的尚书台二人值更,尚书令乃原东州太学祭酒孔方,正于袁教授附耳言事,儒衫飘飘似正气……

      吴宅书房,虞氏家主已去,吴招颂亲送孙氏家主、再引来上官家主。

      吴氏家主得隙频频小饮参汤,面目嫣红再盛少许,闭目养神仿佛安睡,呼吸声清晰可闻、渐有悠长沉静;吴招颂这次留了下来,安坐椅上,眼观鼻鼻观心;上官家主面相多有积年圆滑痕迹、三分近似于吴家主往日笑脸,胸中城府应付这一点小小的等候绰绰有余、沉静且自如,拢大袖抱朴置于腹下。

      盏茶又盏茶,吴家主长声吸气缓吐,上官微微探身颔首致意。

      对视一眼,吴家主沉沉道:“招颂,为我扶袖与上官家主观之。”

      看罢,上官家主眉目收缩,二老再度对上眼神。

      吴氏家主留足了时间给对方,良久方才缓缓开口,出言深重:“上官兄,你我两家世交数百年、嫡系庶枝姻亲无数,共治这九州膏腴之地。你我两人幼时便相识、自小玩耍,更是在我手里开的口子,让你嫡系孙儿辈进我军中。此,不可谓不是掏心置腹。此时,我也不做逼问,你看着说吧。”

      上官家主垂首一声轻叹,再抬头面色和缓似卸去伪装,表情上平白多了几分瘫老,勾勾嘴角缓道:“若不是哥儿的这些话,我今天准备的可不是这一套说辞……不过,先将这话说说也好,也非哄骗:这‘九娘’的名号是个什么,我还真不知道;但这关于‘九爷’的事,却是我上官家家主之位承续的时候,才能在两代家主之间口耳相传的秘闻。也就是说,老哥儿你想知道这事,就和打听我上官家掘出的‘基地’有几处、每一处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一个尺度。”

      吴招颂长眉展出难以收回,一顿起身,上外面守着去了;吴氏家主以退为进,道:“这说法的话……难道还能继续说?”

      上官家主熟稔这些套路至极,摇头微微一个后仰,收敛的玩笑勾起两张老脸上一丝笑意相对,缥缈道:“这位‘九爷’的传承极为古远、累世闲布棋子,先祖中的某一位曾受其大恩,与之约定了密语切口、约定了毫无约束的松散盟约。这盟约对于我上官家的好处曾几经证明、不便细说,至于今日说出来的缘由嘛,还不是因为那位几次三番把我上官家架到火上来烤。”

      “哦?”吴家主微微凑趣。

      上官家主也不卖关子:“野人寇关,九爷九娘现世,只因我孙儿得勇稍有冒犯,我上官家先是被草莽里面的各路牛鬼蛇神‘关照’,后又听信其言、借机整治阖家上下、汰弱留强,以为其好意。”

      “不想却是把你当成了诱敌之羊,他倒自个隐匿消失了?”吴家主会心一笑,笑这招式九曲八拐。

      上官家主也笑:“可不是,被那女魔头搞成这样,只怕老哥儿问过了虞家主还得来问,我都让得勇自个挑选埋骨之地去了。”

      “老哥儿我还在呢,没人动得了得勇,尽管放心。”吴家主应承下来。

      上官家主有些汗颜之色,难辨真伪,直言再无阻碍:“九爷此人,只有这么几个人亲眼见过:我孙儿得勇,那个九娘和那个寡妇,以及……东北州漆雕家主。”

      上官家主缓缓点头:“漆雕家主也是棋子之一,闻着味道,便上门试探你了?”

      “是。”上官点点头。

      吴氏家主沉吟了:“有女魔头这样的勇武,还有时光久远的谋划布局……最先是单家、古家受训,之后两州六家都有人受训,哪一家之前就是他们的人、哪一家之后会和他们联系上……勇武、智谋、人脉……他们这是想要干什么?”

      上官稍缓:“得勇冒犯那一次,他们从东北漆雕氏那边归来,路过东州又是谁提供的补给?别的州可能会没有他们的人吗?累世布子,会不会已经有人做到了一州门阀之位?或者,他们根本就是某一州门阀麾下?”

      吴氏家主一愣,想做个鬼脸牵扯疼处,‘哎呦’一声。

      上官忙摆手:“这这这……我这玩笑开得实在不合时宜。”

      吴氏缓过来一笑,复又沉沉:“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连乐正家主都有他的手书,另一个心黑手辣、练兵之术神授,哪一州门阀手下能藏得住如此之人,真当其他八姓同时眼瞎不成?

      “对了,还有羊家的丫头和他们有联系,”上官火上浇油,“昨晚,你孙儿被羊家老儿抓住把柄,趁火打劫的四处告状,羊老儿怎么就凭空有了这么凌厉的反应、这么狮子大开口的心狠手辣了?”

      吴家主算计别人的事海了去了,顿时察觉不对,意味深长的对上眼神:“我说,上官,你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又想来和稀泥了?还是收了什么好处,算计起老哥我来了?”

      上官被知根知底的人刨出跟脚来抖落,瞬时就有点挂不住,摆手道:“你看你……哎呀,我还不是跟你学的嘛!放着那么大一股势力在那,你再去刨人家跟脚,人家不得再来收拾你么?你好好想个办法将他们收为己用,或是吃干抹净了一脚踢开不是正好?”

      吴家主却是不受激将,好整以暇的观察上官一翻,试探道:“说说,怎么收拾我?”

      上官老手抹老脸,被看穿的无措感。

      吴家主嗤之以鼻:“少跟我装,谁不知道谁底细?从小过招练出来的。”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上官又坐回一本正经的姿势,说话的口吻却变得老而顽皮,“人家老早就料到会有今天,老早就把一封信送到我手上了。而且还充分考虑到了老夫的为难处境,自己拿去看。”

      “他不在东南州。”吴家主一笑说着,尚好的那手接过上官从袖筒里递过来的信封。封上写着‘九娘惹事’四个一气呵成的草字,字迹和乐正家主送来的纸上字迹如出一撤,笔意却是酣畅淋漓。拆开,里面草草写着:

      问则言,解在吴,不从则间——投虞氏,谏之以入腹心、谏之以合西南西北、谏之以南州商谈,谏其攻可收天下民心、谏其退可振臂疾呼、谏其守可明榜责令东南,谏其死生可守天险夺地势、谏其生死可招贤榜开科置三省,谏其存亡可明令召集九老议事、谏其决死可,呵呵,总之,远离东南之州——再不从,献计南州、合申屠之兵挟天子为令,驱异族后再言逐鹿夺鼎——仍不从,死士价廉。

      吴氏家主看得心惊肉跳却神色如常般定住,放下信纸许久才道:“此人另有要事缠身,此缓兵之计也。”

      上官家主笑笑,想了很久仍是迟疑道:“老哥儿,有一句话,我憋了很久了——你觉得,虞家的人就真有那么傻吗?”

      吴氏闻言,洒脱一笑,不吝明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南州秦氏犯傻,冒天下之大不韪资敌入寇,天下相争便少了一主多了一肉。东州虞氏首当其冲,下得了狠心摆开这局面,我吴氏若不接手,岂不为天下英雄耻笑?你且放心,不到那逐鹿夺鼎之时,我吴氏和虞氏的盟约永无破绽……且回吧。”

      “看你这次还能不能再吃干抹净了一脚踢开……”

      “你想要坏事的时候想想老哥儿的伤势……”

      一夜时光能发生多少事?有多少颗人心就有多少种忧思,有多少□□就有多少蠢蠢欲动,有多少愚蠢就有多少欺骗,有多少抛弃就有多么残忍,有多少顾虑就有多少退避。

      东南州生物研究所,天色已亮,所长握拳击桌,决断道:“搬!必须搬!尽快搬!东北凌家的机械研究所剩得不多,东州姬家的战略研究所搬得匆忙,我看咱们迟早也得搬。先派人去中州探路,就花子和她大哥去,先秘密搬走核心的资料和设备,搬不了的准备好随时销毁。特别是大规模杀伤性的和白鳞梦寐以求的针剂配方,万万不能落到野人手上!执行咱们自己的决定,不要管虞家和吴家的态度,他们要是阻拦,把研究所炸烂给他们看,只要我们的人还在……”

      张宿城外午间,最新的一拨难民到了,他们拖家带口、车顶系挂着一切稍微值钱的家当,乌秧秧的堵塞了环城大道。他们的口音再不是纯粹的东州口音、而是糅合了东州俗语的东南腔调,沿路播撒恐惧的“野人屠城了”、“野人打进东南州了”……张宿郡守吴氏某某上报,得令将流民与‘谣言’阻止在张宿以外,不得影响到‘阳天城经济圈’;而难民们人多势众又操着本地口音,连连‘强势’冲撞路卡前进,不知欲图逃往何方……

      小太妹长条驱车夹杂在车流中,满脸凝固的恐惧,满眼不知何来的坚定;恶少年门栓牛眼鼓着,颤声电话连连:“有鹏哥!我去近东县看过了,十八层地狱啊……没有一块全尸,满街都是被扯得七零八碎的肉块,被啃得只剩头皮的小孩脑袋……”“篓子爷,我是门栓,我去近东看过了……别说那些,我劝您老快点准备逃命吧……州军的人毛都没看到一根!”“爹,我和长条妹都回来了,晚上把好吃的都煮了……她在开车,路上堵车……”

      里塘街的修车铺,几个东州汉子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检查那五六辆经过改装的老式越野车,车顶和车里装满了吃食……有鵬站在门口狠狠呸了一口,张口就骂:“老子到今天才看出来,你们这些狗日的都不是东西!看看你们准备的车挤不挤得下所有人?你们怎么不想想畜爷收留咱们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想想这些天吃的东西哪里来的?你们是想要抛下老板抛下楼上的小染一家是不?老子认识你们是瞎了狗眼……”

      张宿城张老爷的心腹侍卫又来了,还是开着那辆卡车拉着一些张氏酒楼张氏商场的杂货,下车和有鵬客套几句,从车上拎下几罐奶粉上了楼。小染妈妈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温婉的斟茶待客,腿脚好了、脸上的刀疤轻了,言行之中愈发显露出往日名伶的优雅举止。

      侍卫三分异色明显,脱口问道:“小染呢?”

      往日名伶嫣然一笑,眼如弯弯月牙,芊芊素手屈指蘸水,在陋室之中擦拭得干干净净的桌上写下几个之:爷接去了。

      侍卫见之一笑,暗自感叹自家老爷神算,在衣服兜里掏出一张手写的名片双手递上,不发一语离开。

      往日名伶抱着襁褓安坐在笔记本电脑前,照着名片打字:“东南张宿张……”

      修车铺斜对面的楼上阳台,长条姐一边远望盼着妹妹和妹夫的车子归来,一边听着耳中不同往日的城市喧嚣,解气的骂了一声:“让你们这帮东西……迟早轮到你们!”

      “说什么呢!”老农在阳台门口处责怪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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