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猛士

　　003我要捕俘

　　夏点书的性子多得是血性暴烈的那一面，不然也不会选择行伍且并非文职这么一条道路，看着旋转的小孩人头和白发苍苍的老人头颅砸在挡风玻璃的格栅之上又被弹开，脑中开始有不能回顾的记忆苏醒，胸腔开始有熊熊烈焰升腾。

　　“我要捕俘，你掩护。”夏点书有了计划便下达命令，毫不拖泥带水。

　　“我只能负责接应，如果你还能回来的话。”左守常言语中的懒散意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言下之意自然是拒绝了‘祖宗奶奶’的提议，眼光之中多多少少有一些劝谏。

　　倒车镜上眼神一对，一清澈如水一熊熊似火。

　　车辆停下却没熄火，档位也只是拨到了起步档上，左守常扫视着外面缓慢道：“你先看看周围，猜猜这是几个‘人’干的？”

　　吉普车减速后刚好停在越野车撞上的重卡旁边，侧方隔着一段距离，正好看到被生生拧掉头颅的两具尸首和女人肚皮上的刀痕血迹，以及野人啃剩的几块小孩骨头……

　　“是我疏忽了。”夏点书毫无心理阻碍的认错并立即冷静下来，甚至摇开车窗嗅闻着血腥味浓烈的空气，借以刺激和锻炼尘封千年未曾使用过的神经和感知系统，血火硝烟造就的本能加速苏醒。

　　“还是等以后，再找落单的下手？”左守常试探着问道，一双极为澄澈的眼睛眯缝着，正通过倒车镜细细观察着‘祖宗奶奶’的表情细节。

　　排气管‘突突’的喷吐热气和噪音，像是无形的呼唤。

　　被剖腹的女人似乎动了动脑袋又动了动嘴唇，难以听闻的虚弱呢喃：“儿子……有车来了……快、快出来求……”

　　她还不知道她的心肝儿子已经被……

　　夏点书正好看到了这个可怜女人的微弱动静，随之眼色一紧，本能的弓背缩头进入战斗姿态、眼珠子飞速环视车窗外的大片范围，比划了几个战斗手语又半路改为低声道：“你在车里掩护我，”一顿又加了一句解释，“我出去看看那女人还有救没。”

　　“快去快回，”左守常嘴上答得很溜，“我会帮你祈福的。”

　　“放心，我不会让你持枪的，”夏点书一勾嘴角，并非嘲讽而是陈述的口吻，“我会保护你的。”

　　吉普车忽的大油门启动，躲过砸来的一具光秃秃的无头尸首，又急刹踩死转为倒车，一个点头刹斜停在被剖腹女人的旁边不远，左守常的语速总是显得比眼前面对的危机慢了很多：“动作快点，拉上车走人。”

　　道路的前后正有黑毛野人爬上路基，爪子上掂量着人头大小的石块，小步压迫着谨慎的逼近。

　　夏点书被连续的急刹连连丢失重心，脑袋却很清晰，对那不明生物手中粗陋的原始武器也保持了足够的戒心，弯腰下车一手举枪一手扯起女人头发就要往吉普后座上拖。

　　趴着躲在重卡后箱里的兜裆矮鬼听到了人体被拖动的声音以及女人似有还无的喘息，腾身一跃将雪亮的长刀高高扬起，喉结处‘嗬嗬’低响。半空中，层层叠压的粗糙表皮扇合摆荡，恶心之状无法形容。

　　一声轻微的枪响和示警的喇叭声同时响起，夏点书早已丢手撤步、半蹲着背靠着车轮举枪戒备。

　　兜裆矮鬼跌落下来蹲也蹲不稳的仰头就倒，一爪子捂不住胸口‘咕嘟咕嘟’往外冒着黄脓一般的粘稠‘血液’……

　　“快点！”左守常将车窗摇出一条缝隙，眼睛看着远远抛掷过来的石头估算着落点，嘴上毫不客气的催促。

　　夏点书将两指贴在女人颈侧感受到微弱的心跳，收枪、把女人扔进后座、再出枪一气呵成，又两边侧头观察完情况再窜进副驾座，在车辆启动避过了一块落点极为的接近的大石后，还是坚持之前的决定：“我要捕俘。必须抓两个舌头来审讯！”

　　夏点书斜看过来的眼神带着隐隐的威胁，握枪举着的那手转了转手腕；左守常脚下在加油加速、驱车向前方挡路的黑毛野人撞去，还有暇分心瞟了一眼邻座的眼神和那枪，摇头懒懒道：“遵命，祖宗奶奶。”

　　车速急刹中顿时下降，轮胎还在空档中半抱死的冒烟滑行，司机已经挂上了倒挡，副驾驶更摇下了车窗伸头出去举枪瞄准——左守常轻轻按下了设置在方向盘手握处下方的隐蔽按钮。

　　石块飞来，急速倒车避过。

　　子弹飞去，一个黑毛野人脑浆从脑后喷出，余下的野人们飞快丢了石头就地‘卧倒’，四肢着地抬头的姿势就像是□□一样。

　　夏点书一愣，左守常更是意外的表情‘呲’的一声将车刹住。

　　“叽咕叽咕，叽咕叽咕……”趴下的黑毛野人们看着没动静，双手高举着跪行让开道路，摆头的动作示意‘放行’；后面已经追得近了的黑毛们丢了手里的石头飞快的跳下路基四散而去。

　　“嗯？”夏点书瞟了司机一眼，鼻腔里发出询问的哼声。

　　左守常平平展展的长眉一挑，一股莫名的气势一闪而逝：“麻利点好不？麻醉枪有么？不行扔跟绳子过去，让他们自个儿绑自个儿，不听话就一枪崩了……”

　　夏点书下车‘嘭’的一声将车门关上打断那发号施令式的唠叨，从车顶加焊的行李架上扯下一捆绳子扔了过去，傻眼看着剩下的三个黑毛野人极其快速熟练的用嘴把自己双爪捆起来串成一串，为首的那个跪在那里捧着绳子头顶在脑袋上，一副牲口般等着主人来牵的感觉。

　　夏点书有点蒙……

　　一声刺耳的喇叭声，男人活动着脸部的肌肉：“后座的人还要不要救？死了的话就扔下去了。费油还有味！”

　　夏点书深呼吸压抑住莫名且无用的情绪，四望收枪，准备还是先看看后面的女人有没有救：探过心跳，扒开从胸口延续到下腹的恐怖刀口检查内部；打开背囊拿出一包半透明的液体，淋洒大半包进身体内部、小半包擦洗伤口，又拿出一卷两寸宽的薄胶带将伤口粘住，再将最后一点液体涂抹在胶带和女人苍白的嘴唇上。

　　刚喘过一口气，左守常便透过倒车镜懒懒道：“我的那一份是我带出来的，你要离开的时候可别带走啊。”

　　夏点书坐回副驾坐，瞟了‘司机’一眼又看向规规矩矩跪在那里的黑毛野人，口上没说话，心里面曾经和刚刚起过的那么一丝单打独斗的心思却在本能的逆反心理之下被无声无息中掐灭了。

　　“这就是黑毛野人？”夏点书还在墨迹，似乎是太过大意甚至迟钝。

　　左守藏眼光掠过后视镜：“是了，一般都是结队跟着兜裆矮鬼或者白鳞野人，很少单独行动——杂书上是这么说的。”

　　“刚才那个中枪后流黄脓血的就是兜裆矮鬼，对吧？它一个就带着这么多黑毛？”

　　“不知道，”左守常回答得利落，躲开再次扫过来的眼神加了一句解释，“我又不是百科全书。”

　　夏点书不住扫视四周，聊天的口气：“它们的外皮变异成这样，应该是为了抵御那些年的辐射和病毒，基因突变而成的吧。为什么没有对它们的数目统计？”

　　“我只能用猜的回答，”左守常严肃了一些，“应该是上面的人觉得域外蛮夷一直成不了气候。我查阅过再虞王朝前面两三百年的解密资料，那时候还有对它们的查探和侦查：千里一部落，万里无国家，自残而生食，不衣而穴居。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有这么多了。”

　　“一千年减去三百年，二十年繁殖一代，几何倍数的增长……”夏点书悲戚，悲戚再一次因为自大而陷入轮回的民族命运，眼中有水波和火焰腾腾……

　　黑毛跪得老老实实规规矩矩，逃跑的也没有再回来的迹象。

　　左守常侧眼瞟人：“不对。养活这么多丁口需要多少吃的喝的？为什么没有内耗还能联合起来进攻我们？凭什么能做到事前不露消息还行动一致？”

　　“这就是你唤醒我的原因？”夏点书不傻，对上眼神后还是难以控制愤怒情绪：“你们的再虞王朝究竟干了些什么？卫星监测呢？”

　　“卫星？”左守常挑眉疑惑加畏缩，眼珠几转，试探着问道：“你是说，传说中那种飞在老高的天上还能看清地面的东西？我在神话书上看见过呢……你是说真有‘千里眼’这种东西啊？”

　　夏点书一口气憋在胸口，压抑得极为难守。

　　左守常求知时放低姿态：“再虞王朝不也是你们的人建立起来的吗？就现在，虞太后不是还在垂帘听政吗？欺负她们的人又不是我。”

　　发动机一直没有熄火，血腥味和噪音与‘垂帘听政’四字凑在一起让人无端烦躁，夏点书转头正视男人，恨声问道：“火箭呢？飞机大炮呢？监控网络呢？”

　　左守常更加缩头：“电脑网络有。”

　　“还有呢？”武人本色看不惯卖关子，伸头追问。

　　左守常扭捏着表情想要挣脱这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的局面，劳而无功后：“枪和大炮有，军中不少；飞机有，皇族和八大长老家族各有几台；火箭……是烟花吗？”

　　冷冰冰的枪口顶在额头上，看得‘祖宗奶奶’咬着牙已经红了眼眶，左守常非常无辜举起双手：“不关我的事啊！坊间传闻，也是你们的人跑出来以后要建什么再唐王朝、再秦王朝闹的，那时我还没生出来呢——你不会也想建个什么……再夏王朝吧？”

　　夏点书气得胸口抽痛，极度愤怒的眼泪在眼眶里团团打转，心中不知有多恨！

　　僵持！收枪生闷气！

　　左守常浑身上下都是普通人的样儿，头发一扎收入衣服，再加上眼睛一眯便再无丝毫异处。夏点书的身材拢在肥大的冲锋衣裤中，短发寻常，方脸的棱角尽显坚毅果敢。

　　左守常眯着眼睛安静了一小会，又出声刺激道：“祖宗奶奶，我给你准备的资料里面不是写得很清楚吗？你还问我？”

　　“几百本电子资料你要我几天之内就全部看完还必须全部记住吗！”夏点书转过头来，把怒气全都转移到了触霉头的男人身上，指头破骂：“别以为我没收拾过你这样的东西！老娘以前打过交道的文职干部比你会忽悠的海了去了！别以为老娘看不出来你在试探！马上闭嘴！”

　　“机会难得，我只是想试试传说中你们能过目不忘那事是不是真的。”左守常缩着头弱弱的试图解释。

　　枪口又顶了上来，语气冷得很：“闭嘴！再说话老娘骟了你！继续装你的哑巴！”

　　一具无头尸体飞来‘嘭’的一声砸在后窗，吉普飞速启动闪避，后方追来了好几个黑毛，前方也有黑点从远处的道路上明晃晃赶来。

　　女声：“终于等到了！”

　　男声：“没用，至少要捉到兜裆矮鬼，不然你根本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

　　女声：“那就捉矮鬼就是了！”

　　男声：“哪有那么容易！如果他们有火器有枪，甚至只是弓箭，我可不想拿命去换。”

　　“怂货！”

　　“鲁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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