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猛士

　　029三军夺帅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熟门熟路，三军夺帅。

　　夏点书潜行已至吴氏主宅外围，塔台的状况依旧没有人敢去查探，将吴家大公子活拆人骨这种事，不论是心理上还是视觉上都足够震撼——手段的残忍无视身份，以及完全拒绝谈判、敢于直面天下九大门阀之二同时为敌的决心……

　　生物研究所，寡妇在器械的帮助下呼吸、在药物的帮助下心跳、在输血的帮助下维持生理机能、在虞氏和吴氏加派的人手帮助下保住了性命也并未截肢——白瓷盘里清理的烂肉足有满满一捧，点缀碎骨红里透白……手术告一段落，有白发老妇抖出针灸带、欲为寡妇激励气血生机，看着那胸腹之间长长的旧伤和腿上的新伤，手抖得几度无法下针；虞氏和吴氏守在‘手术室’里的人身份不低，却齐齐告罪一声，不给筋疲力尽的医生们休息时间不说，还拿出吴留诗被剔骨而出的照片要求判读会诊……羊花子见之转身，唤白发老妇为‘华奶奶’，向之低声讲述寡妇的故事、小染母亲的故事，引得大家分心旁听……

　　夏点书观察着吴氏祖宅外围，防卫人手的增多说明吴氏家主在里面的可能性极高。

　　是的，这就是目标人物——因为真正的大人物们位高权重，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引发各方揣测或投机，无不慎言慎行、深居简出——除了防御力量强大，真是天底下最好的攻击靶子之一。

　　“今天杀多了，是为了明天没人敢来招惹我，算总账就是少杀了。”夏点书呢喃自语、紧了紧风衣，经历过那一段灭世之战的初期、真正的尸山血海，下定决心之后，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夏点书隐入墙角的黑暗，再度现身时翻墙而入，反手持刀。

　　挨个摸哨、割喉绝命，再无丝毫留情，怕不割了几十刀才被查哨的发现！

　　内层的哨位警惕得太过，夏点书疑心一起，收刀换枪；枪声一起，府内乱了阵脚，好一阵才恢复；就是这么一小会，夏点书借着复杂的建筑和景观的掩护神出鬼没，枪下亡魂无计，再不论男女老幼，非吴氏家主尽数杀之！终于在其小客厅将吴氏家主抓获。

　　吴氏家主保养得宜，面色红润、笑纹浅浅慈善，见厅中五名得力亲近被‘无故’爆头，坐得八风不动，一怒有久居高位、掌握一州万万生民之性命福祉于一言之间的惊天威势爆开，掌击座椅扶手爆喝：“大胆狂人！看老夫不灭你九族！”

　　弹头无情，连发而至，将两耳洞穿，离爆头只差手上一抖。

　　吴氏家主的暴怒凝固，夏点书尚且不急，围城打援、回马枪将赶来的剩余护卫几乎屠戮一空，再布置几个□□，这才迈步进入小厅。

　　吴氏家主已恢复平静，镇定自若，安坐不曾移动分毫、也未擦拭两耳血珠，见之稳稳道：“有话好说，有何所求尽管开口，全无不允。”

　　“举起手来，坐到那个位置上去，”夏点书环视后选择了小厅靠门的一角，那里是狙击手的死角，又道，“乖乖听话，可以活命。”

　　吴氏家主乖巧，举手时宽袍之大袖滑下来堆积在双肩，这是当世唯有九大家主夫妇以及他们的内定继承人夫妇才可以穿着的衣服、皇家以黑红二色为贵，常人穿了便是僭越之罪，罪同谋反。

　　吴氏家主走着仍稳稳说话：“许你万金，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一言而鼎。”

　　夏点书并不制止，要的就是他用尽一切办法之后的绝望，然后才是向之埋藏恐惧的手段，只是选择对面安全的位置靠墙而立。

　　吴氏家主落座在指定的位置，两耳破洞滴血，正欲放下双手，‘砰‘得的一声枪响，只得缓缓将手抬高，说话的语气越发四平八稳：“你可以杀了我，但是，老夫的后人将灭你九族。”

　　夏点书真是忍不住露出一丝讥讽神色：真希望你有这本是，要么把他们末世弄过来，要么你自个儿去末世玩。

　　吴氏家主不住试探、不住观察、不住思考，不会单凭一个讥讽神色就下了定论，但却不得不为最犀利的手段可能失效而心里一沉，加紧试探：“还有那位雅号‘九爷’的，您该不会相信，凭借我吴氏门阀的能力，会找不到他和杀不了他。”

　　夏点书心里一跳，顿时想起左守常的藏头露尾和滑不留手、还有对自己的三擒三纵、以及是怎么将自己从秘密基地中弄出来的这一不解之谜，嘴唇一动、和家主眼光一撞，若有深意道：“呵呵，我会将您老的言语原封不动的转告他。”

　　吴氏家主又想说什么，夏点书补上一句：“吴老先生，您的援军还没来吗？反应真慢呀！”

　　吴氏家主眉角一跳：“这位小姐，老夫年迈，能不能把手放下来搭在扶手上？”

　　“掌心向上。”夏点书响了一想。

　　吴氏家主放下手缓口气：“老夫从单家兄弟口中得知了小姐巾帼英雄，一身本事……”

　　夏点书嘴角勾起一个冷笑，鼻孔轻轻一哼。

　　吴氏家主识趣住嘴，突然改口道：“小姐并无取我性命之心，敢问所为何来？再过片刻，援军已至，人多势众，小姐还能走得了吗？”

　　夏点书一笑：“我这不是在等他们吗？您老猜猜呗？”

　　吴氏家主第一次微微蹙眉，心思回转急速，百思不得其解，试探着问道：“此地乃是州城，就算您有援军又能有几人？”

　　夏点书还不至于傻到将自己的底牌之一拱手奉上，冷冷笑道：“吴家主既然看出来了我不会杀你，那么，敢问，您老会不会让那些援军……当着我的面自杀，以换取咱们今日战罢、来日再战呢？”

　　吴氏家主的眼神表情都开始松动了，不过，毕竟是久居高位的掌权者，松懈心思一闪而过、瞬间便恢复坚定、更找出了另外的关窍，微微挺直了脊背继续下一个试探：“小姐，咱们商量一下。您看，最快来救我的必然是忠于我的心腹，如果他们损失太多，我吴氏力量一弱便会让九大门阀失去平衡，之下的世家更会趁机在明里暗里作乱；如果东南州一乱，难说野人不会趁机进攻，到时生灵涂炭！”

　　夏点书被戳中软肋，顿时起了戒心，枪口一直黑洞洞的指着，眼神却突地凌厉！

　　吴氏家主趁此危机赶快增加语速和说辞：“请小姐以天下苍生为念……”

　　“嘭！”一声爆炸将毫无准备的老人吓得一个颤抖，埋设在小道之上的□□爆炸了。

　　夏点书戒心之后突然灵光一闪：刚才被这老狐狸戳中老娘软肋，起因不就是他被老娘戳得说了一大堆话吗？

　　夏点书不及细想，枪口一晃道：“出个声，让他们站住；别露头，小心被乱枪收了命。”

　　吴氏家主闻言心里一松，更加配和，声量略大便显出宏厚威严：“外面的人！全都别动！老夫这里正在议事！”

　　夏点书点点头，也试探道：“感觉到我不想杀你了吧？要不，叫几个进来杀杀看，您老也顺便看看有没有那么忠心的属下？”

　　吴氏家主竟然额头见汗。多思者多虑，已是想到女魔头要用添油战术，一会几个一会几个的杀个没完没了，直到杀得老夫醒悟过来中计了，这才挟持老夫作为人质退走，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这样还不如杀了老夫算了！小姐想要怎样还请明示，只要我吴家有的，但无不从！”

　　夏点书当即稍微改变计划细节，乐于选择风险更小的路径，平静道：“也不是没得商量。不过，在商量之前，为表诚意，请您三刀六洞就算了，一刀两洞算是对您的照顾了。我，尊老爱幼。”

　　“这……”吴氏家主迟疑。

　　夏点书一笑，下巴一指房间内被爆头而亡的死尸：“我的人，一个被爆头，一个被割喉，还有一个生死不知——这些事您老想必已经知道了，现在，还请您自己动脑子，给我一个交代——在一刀两洞之后。”

　　“您的那个……”

　　夏点书以凌厉眼神打断，沾过累累人命的眼神冷得彻骨。

　　吴氏家主指指外面，先张嘴后出声：“外面的，扔把刀进来！”

　　“要长的还是短的？从哪里扔进来？”外面人在回话，破绽太大，声音平静的程度和老人差不多。

　　吴氏家主不敢回话，夏点书蹲身矮步走来，枪口从不离人，眼神凌厉得似乎起了杀心。

　　夏点书将枪口塞进他嘴里，手起刀落、一刀两洞。

　　吴家主手心向上握拳，全身颤抖，喉咙上‘咕咕’的有出气没进气。

　　夏点书好似并不担心，凑到其血迹凝固的耳边温柔道：“痛吗？我的人就是被你们这样折磨的。”

　　吴家主眼神涣散，似乎已经晕过去了；夏点书手上来回一拧，将枪口抽出，老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醒来。

　　“砰砰砰……”夏点书一阵乱枪封门。

　　外面一声怒喝：“都别动！里面的人，我爹要是……我杀你全家祖宗八代！”

　　夏点书被勾起怒火，压抑、用羊花子的药为老人止血；药粉的刺激让老人清醒，痛得汗如雨下，忍得面部肌肉疯狂抽搐，说不出话来可以缓一下说，摸不清‘女魔头’心里的想法才让浸淫权术一生的老人感到失落……

　　夏点书脑中飞速闪过满仓割喉后的伤口、闪过满屯爆头后的面目、闪过冯摇惊天动地的惨叫，幽幽的吐出一口压抑已久的愤怒，对老人淡淡说道：“叫你的医生进来，叫你儿子进来，咱们慢慢算账。”

　　“儿子……不行，”老人喘息的厉害，说话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医生……可以，”汗珠流进眼睛，老人擦了一把，“痛快点……要杀就杀……要折磨……朝着我一个人来。”

　　夏点书满是赞赏的点头，轻轻道：“你很不错，我希望你活着，将你的狠劲用到野人身上。”有一顿道：“可惜，现在，你说的不算，我说了算。”

　　夏点书移动到更安全的位置，扯开嗓子道：“进来一个医生！刚才说话的那人进来！”说罢一个翻滚换了位置。

　　“招雅别来！”吴家主奋起嘶声！

　　夏点书窜过去手起刀落，爆喝：“来！”

　　吴家主嘶声惨叫：“不……来……”

　　夏点书手腕转了半圈，将刀锋捅出的洞口转成血洞，老人叫得越发凄厉，咯的一声晕死过去。

　　夏点书脚下换位戒备，又窜回去洒下药粉，这才听到外面略带哆嗦的声音：“我是医生，我要进来了……”

　　塔台的两位贵公子被发现，飞车送往生物研究所、一路飞扬跋扈；研究所里的两位世家来客接到了新的电话，姓虞的那位大声安排哪些人留下、哪些人赶去吴氏祖宅，姓吴的那一位何曾受过这种委屈，掏枪上膛快步上去将枪口顶上羊花子脑袋，爆喝道：“说！是谁干的！知道多少全他娘给我说出来！不然！”

　　虞姓那位忙劝：“留礼兄！冷静！”

　　吴留礼咬牙切齿举枪空放泄愤，流弹带着哨音反弹几个转折——羊花子垂头躲避凶悍神情，蹲下抱头之前按下了开关同时屏住呼吸——无嗅无色的气体四处喷发，还在研究所里面的内部核心人员感觉到了装在手表、项链或者其他东西上的震动和轻微放电，飞快的穿戴全套防化衣——房间内所有人晕倒，羊花子屏息拍下警报器开关指示位置，还没走到防化设备箱之前便晕倒在地——所长控制着远程开关，又喷了一阵五颜六色的气体，这才有穿着防化服的人进来将羊花子拖出去——关门后又是一阵乱喷。

　　静脉注射的针剂将羊花子唤醒，一圈背着水枪、喷雾器，拿着电棍和莫名其妙武器的科研狂人正在围观催促：“花子快说，怎么回事！”

　　“你两吴家虞家的人的喷了，肯定不是小事，快说！”

　　“快说啊，急死人了！就知道那些坏鸟没一个好东西！”

　　“再喷再喷！别让他们醒了！”

　　“还等什么？赶快毁尸灭迹，弄到底下去喂细菌！”

　　羊花子扶住额头，挥手拨开噪音，晕乎乎道：“吴留礼……拿枪顶着我脑门，还朝着天花板开枪，差点就把我打死了……我爹呢……爹，你赶快向虞家告状，最少最少也要敲他一笔狠的……千万别开口说这事完了……我没完没了，敲得他吴家跪地求饶！让他们再也不敢拿枪顶我脑袋！让他们见了咱们研究所的人绕道走！”

　　这帮人的智商那是用到了正路上，此时被稍微一鼓动、被稍微一带歪，那顿时就不得了了，有人脖子一挺建议道：“咱们给他注射点白鳞基因怎么样啊？”

　　“不行，”羊花子连忙否决，“必须要可逆的，治得好的，恶心人的！”

　　“嘿！把他卵蛋换成假的，我手快，我五分钟搞定！”

　　“不！用我的神经阻断剂！植物人！”

　　“不！用我的……”

　　寡妇昏厥在雾蒙蒙的房间；所长拨通电话，狠狠掐住自己腰间软肉不放，开始暴跳如雷的控诉、开始歇斯底里的威胁，开始血泪哭诉四十多岁才生下的唯一女儿是多么的宝贝、多么的疼爱、多么聪明绝顶、是研究所的衣钵传人、是人类的未来、是再虞的希望……要把吴家的蠢货吊起来鞭打泄愤！谁要敢阻拦，必让全州人陪葬云云……

　　另一边，夏点书小心翼翼的防备着医生，将吴氏家主的大臂骨拆出来往地上一扔，轻道：“医生，麻烦您帮老人家吊着命。差不多了就出去一趟，把这根骨头递给那位、那位谁来着？”

　　“吴召雅，吴二爷，”医生真是见惯了开肠破肚、锯手截腿的，声音颤抖微小，手脚麻利的注射针剂、吊瓶、输血，“这里药品不够，再继续下去会要人命的。吴氏的家主万一死了，我俩一个都活不了。”

　　夏点书不接茬：“医生，您是行家，您看我这样做，除了吓人一点、痛苦一点的话，治好以后的后遗症会、比砍手砍脚厉害吗？”

　　医生太过专业，几下便忙活完了，闻言浑身一抖，如丧考批道：“我大爷啊！我今天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霉运，要来给你陪葬！”

　　夏点书笑笑，慢慢从腰上掏出拇指大小的一瓶喷剂和小指长短的一管针剂，抛给医生：“放心吧，死不了。我看过有人利用这种东西，将人解剖得，身体只剩一层薄膜包着还能吃喝拉撒……你放心的把骨头递出去就好。”

　　医生仿佛看见自己被暴怒的吴二爷剁成肉泥，一个冷颤，满脸苦色哀求道：“让他们自己来拿吧？”

　　夏点书摇头，耐心的解释道：“抱歉，他们解释不清楚我的手段。”

　　枪口顶上指了过去，医生磨磨唧唧万般不愿，去捡骨头那手发抖得厉害。

　　吴家主却醒了，喘息着看了一眼左臂、喘息着闭上眼睛、喘息着调整呼吸，微弱道：“小姐，我，我世家门阀的家规、教导，召雅是不可能进来的。您，您死了这条心，有话好好说，好吗？”

　　“不好，”夏点书有点佩服眼前这个老人，心上口上却再不留情，因为之前的教训，“老先生，我建议您在此事之后，好好的问一问事情的来弄去脉，去看一看我的人是一个什么死状，您老的人都对我做了些什么，想想我到底有没有手下留情，”夏点书再次一顿，干脆摆明车马，“佩服您的定力。不妨明说，我今天不会杀你、就是要给你们一个非常非常非常深刻的教训，让你们以后再也不敢起心招惹我。”

　　“我今天对您老狠毒，完全是为了从今以后，不起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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