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猛士

作者:贫道咩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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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3诸佛龙象


      023诸佛龙象

      “放眼天下九州,东南膏腴之地,生民富庶人文鼎盛;堪舆天下风水,东南州城龙蟠虎踞,自称‘天子气帝王都’——东州门户之地不守、中州腹心之地不养,如人之五脏无能病从口入,还空谈劳什子锦衣华贵文章锦绣!”女冠年衰,道髻横穿白玉簪,落足行宫大殿之巅,望山势而轻感叹。
      之旁女童锐气,直望北山之上巍峨大殿之飞檐:“和尚们好不要脸,竟敢座北面南、高居峰顶,占尽东南风水绝佳之处!也不怕佛门气运镇压不住,消受不了!”

      大雄宝殿飞檐斗拱、立柱粗过两人合抱,长明油灯数百年不灭,将莲花宝座上遍体鎏金、低眉顺眼的巨大菩萨造像照耀得悲天悯人般慈爱尊严。身披金丝袈裟的长眉光头听罢附耳请教的下一任方丈低语言罢,一笑超然,手印指向当中菩萨:“你看,菩萨低眉,”转腕换个手印,指向左右两侧,“你再看,金刚怒目。”
      被当做下一任主持方丈培养的受戒秃头长相面目精挑细选的慈悲,两边看罢,失语道:“师傅,我佛门何须金刚怒目?就算野人攻来,劝他放下屠刀就是……”

      太学搬迁而来,最高最大最气派的房间用来摆设历代祭酒挂像,最尊贵的方位挂着至圣先师古画,下书六艺之礼、乐、射、御、书、数六字,儒衫方巾大儒将目光远远锁在一个‘射’字上——房间内,众大儒彻夜不惜的辩难,言语晦涩却好生赤果惊吓——“陛下失德,天谴两州生民遭罪,我等当合力一心,择明主而事!”
      “不然,强主以士大夫为鹰犬视之;我等当合力一心,扶助教养虞氏幼主一统天下,重设尚书台置六部二十四司,得宰相首辅之位而经世济国。”

      东南州城夜,环月已过中天。失陷之地的东北之州范氏、漆雕氏,东州钱氏、皇甫氏,四大家主陆续前来汇聚一堂,四位老者苍苍、四位随行后生眼中茫茫。范氏家主叹:“无论以后是哪家胜了,咱们四家已经彻底败了。”漆雕氏家主叹:“败了便想败了的法子,四面撒网,留下一些种子罢了。”钱氏家主叹:“可怜东南孙氏和上官氏仍旧懵懂,不到大难临头不得醒悟。”皇甫氏家主叹:“看司马与太叔两家,竟然还能坐得住,吾不能解啊!”
      天色初露鱼肚白,司马家主和太叔家主已跪伏在嵩太后和陛下临时居住的行宫之外,范氏、漆雕氏、钱氏、皇甫氏早起迟来,望之一愣、悔之晚矣,急急跪伏之后。

      朝阳投来第一缕阳光,在日晷之上投下时光的指针。老宫女单手提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紫金钟漫步到日晷之前、对那处跪伏之人恍若未见,三个童女打扮得干净利落、身穿东南州供奉而来的素色锦缎,老宫女蹲身语速缓慢:“昨晚不是给你们看过好几种水漏和沙漏么?还给你们看过浑天仪和仪象台的图纸不是。趁着这会没人,奶奶带你们出来看看日晷的实物,都来,都围过来看。”
      朝阳爬升,日晷光影指针旋转,老宫女又向女童们展示起手中铸造精巧的紫金钟和青铜锤,风虎云龙纹饰古远。时间一到,轻轻一敲,晨钟竟能如此清脆又悠远。

      紫金钟声震荡山岚,唤醒沉睡的行宫中早已习惯如此作息时间的所有人,雀儿敢叫了、马儿敢打响鼻了,从宫女侍卫到太后陛下都在起床。
      山下的禁卫军军帐里走出来一位老将军,扬手吹起低沉鼓荡的号角长声,护卫在行宫周围的各个禁卫军营寨鼓声相应,一股悲凉厚重迎着朝日随声弥漫。
      晨起跑阵图的军伍汉子们缓缓激荡起浑身血气,似有烈烈威势与天地朝阳相应相合、再与悲凉厚重两相纠缠,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韵就好似钟声、号声、鼓声一般,于无声中滚滚四散……
      沿山而上的数位博学大儒身在其中,上来后看到殿前跪伏的白发家主们,沉吟良久良久,终是跪伏在侧。
      殿门侍卫换班,对跪伏众不闻不问。殿内的人没有传出任何交代——

      朝阳上升,阳光自东面斜照而来,将吴氏祖宅的古色牌匾照得一层底蕴深厚的毫光。南州来客‘司空兄’从侧门而出,乘车直向城郊机场,私人客机中疲惫却不能入眠;孙氏家主、上官氏家主出入吴宅快速,看似从容、实则匆忙;两人一走,竟有络绎不绝的来客送上拜帖——吴氏家族实乃天下九州九大门阀之一,以吴氏家主身份之尊贵,竟然能有这么多人敢于登门拜访?岂不怪哉!暗流越发汹涌。

      上官家主老矣、修炼成精多年,人生际遇尚未沦落到失陷之地的那几位家主那般需要‘跪伏乞求怜悯’的地步,但在‘天下大乱’的压力之下并不轻松,心中几番谢过‘乐正’家做出的良好示范、再几番谢过太叔司马两家的错误示范,开口对司机道:“回去接上得智,去张宿城。”

      古老将军也要亲身前去张宿城,按照武人的风格,决断做得早、出发时间早,到达的时间自然也比上官家主早。

      夏点书‘到家’不过才一个小时不到。这一个小时里花了大半时间洗头洗澡,出来换上寡妇早早准备好的运动服,喝上几大碗小染他娘煮好的清粥小菜,装备好全身武器,二话不说的拖着椅子上阳台,晒着太阳看书去了——苏醒以来、特别是这月余的独行经历,让夏点书心里彻底明白了,既明白了曾经培训过的东西远未过时,也明白了相对于自己疯狂的理想和使命、以前学的那些东西还是不够用。需要再学习,也需要检讨这一趟的教训。

      楼下的小孩子们跟随古董电脑朗读千字文,书声琅琅才歇。小染飞奔上楼,凑过来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夏阿姨。”

      夏点书浑身残余许多千里独行的风霜冷冽气质,久未说话的习惯使然,只是一笑生涩。

      “夏阿姨,你好漂亮喔,让我拍一张你的照片好么?”小染畏惧残留的冷冽,怯生生的忍了一阵才说话。

      童音的奉承何其真诚温暖,夏点书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头,一笑颔首,颇有些春花乍然绽放的味道。

      小染拿起手机‘霹雳拍啦’一阵连拍,春花般的笑容自然冷却,先冷到淡然、再冷到冷艳,最后摆出一副冷硬的刚强、冷冽双眼瘆人——小染用的是左守常的破手机。

      小染被吓跑了,跑到厕所去了;寡妇想要过来聊聊天,夏点书一摆手,走路无声无息,将耳朵凑到厕所门上。只听里面好一阵子麻利的按键声,等到终于通话了,小染的童音说着:“胖哥哥,我把照片都给你发过去喽,你看到没?九爷的九娘好漂亮的嘞,我该是没骗你吧。如果九爷想她了,你就拿出来给他看好了,我以后再给他拍就是。”

      夏点书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老娘真的这么好骗,连小孩都敢来上手了’,第二个念头就是‘哪里跑出来的什么胖哥哥,真是见鬼了’,第三个念头就是‘左守常这个王八蛋阴魂不散,老娘要把你揪出来’……

      一切未及实施,古镝和古首之敲门而入,身后那个瘦高老人的气场太过熟悉。

      老人落座,古首之郑重介绍:“左老板,这位就是我的父亲,我古氏家族家主、再虞王朝皇家禁卫军大将军、手掌十万皇家禁卫。古垒、古垒鸣茄的古垒,人称古老将军。”

      古镝在另一侧垂手而立,接话介绍道:“爷爷,这位就是左老板,江湖人称‘九娘’,我们六人的手段就是她教的……”

      夏点书无心计较‘九娘’的称呼,感老人气质如见旧日军中尊长,想了想适合什么礼节,最终也只能以一个拱手为礼,客气道:“古老将军光临,倍感荣幸。”

      古老将军观夏点书一身冷冽刚硬呼之欲出、咄咄逼人,正是传说中百战余生的老兵大胜归来耀武扬威之时的嚣张气焰,再想人家的确是刚刚归来、并非以此示威,同样拱手为礼,道:“老朽此来,首在感谢左小姐,古家六位子侄受益良多且无一折损。”

      “老将军严重了,我也要多谢将军提供的物资和补给。”夏点书客套,等后话。

      古老将军也是武人,了然直言:“于情于理,先是有几件小事需得告知小姐:其一,单家六人已被我古家聘为门客,实因外敌当前,望左小姐见谅;其二,单家六人和我古家六人已在我禁卫军中开始教授左小姐所教法门,也只能请见谅了。”

      古老将军也有丝缕汗颜表露,夏点书对于那些基础训练传开乐见其成,却对古家连单家六人都弄走了这事心头一跳,太霸道吧?是不是已经超过了武人的界限了?用借的请的不好吗?不惮试探道:“我刚刚才到家,还不知道事情,不知道有鵬和冯摇,古老将军是否有意?”

      “冯摇无意,有鵬拒绝了我古家的招揽。”古老将军回答得直接,又趁着夏点书沉吟不答,继续说道:“国难当头,事急从权,还请左小姐多多包涵。”

      夏点书经历过这两个多月的挫折,已不是刚刚苏醒时那么天真,回想见过的避难所石门上并没有看到古氏的字号,想想问道:“古老将军贵人,不知还有何要事?”

      古老将军一顿,以家主之尊拱手为礼:“愿延请小姐为禁卫军副教头?”

      夏点书闻到了不好的味道,浑身气机一震急收,思虑后:“敢问老将军,副教头是个什么军职?”

      自然不是军职,是也只能是虚职,战功是别想捞了——古首之古镝眼神闪烁。

      古老将军沉吟,握拳置于桌面:“听闻左小姐未婚,我古家子侄除长房外,请左小姐任选。”

      夏点书一口气憋在胸口,想想前几个月受过的挫折,和缓问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不忍杀之,囚之,劝之。”古老将军虽然未经战阵,仍有久居高位者惯有的杀伐果断。

      夏点书毫不意外于自己此时的冷静。身为千挑万选而出的种子,身负为末世而锻炼的诸般绝迹,你真的囚禁得住我吗?何况还要‘劝之’!想想后试探道:“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你们先回吧。”

      古老将军眼神流转晦涩,似乎还有话要说,门外自顾自进来一个他的随从,附耳低言几句。古老将军听罢起身,微微颔首:“静候佳音。”

      夏点书目送几人离开,眼神和古镝古首之相碰时,竟然看不到丝毫愧疚,仿佛还有‘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好意呢’那种意思。

      心里失笑——失望的笑。

      夏点书回头一看,寡妇倒是生死看淡,小染他娘怀里抱着个小的、旁边站着个半大的,竟然都没有慌乱。

      夏点书抖抖眉毛:“小染,刚才拍照的手机拿来。”

      门还没关,楼底间传来动静,夏点书转头去看,眼看着有鵬带着上官得智,上官得智身后跟着一个老者就上来了。

      有鵬一个眼色,上官得智眉目紧锁:“九娘,此,上官家主,吾祖父是也。”

      上官家主恐怕已经在下面想了许久了,挥手制止了夏点书客套,直言相告:“九娘,我上官家族祖上和九爷交情匪浅,此次又承蒙提点、借势将全家上下整肃掂量了一番、与孙氏修好联姻。我就不说客套话了——且问,这古家的人是否仗势欺你?”

      夏点书看着情况,感叹左守常阴魂不散的心思也没了,只是斟酌用词,拱手道:“实不相瞒,怀璧其罪。”

      上官家主微微颔首,早有腹案与话端:“也怪我上官家底蕴太浅,得智入宝山空手而归。无需讳言,九娘的本事、通过送往生物研究所的众多猎物和张宿城张家之口、有心人皆知,按照世家门阀一贯的做派必是不能得之便要杀之——以老夫揣测,古家必是欲图延请九娘为幕僚之流,缘自老夫此乃也有相同心思。”

      上官家主顿足话头,自顾自找一‘简陋’板凳坐了;夏点书等不来后话思虑中,有鵬壮胆提醒:“老板,先前上来过的那拨人还在底下没走。”

      夏点书听罢微笑着沉吟良久,底气来自于身上的功夫无惧任何时候的单枪匹马,拖累则来自于往日的助力,不然早就一走了之了。当下该怎么办?

      “请稍等,我来打个电话。”夏点书被叫了无数声九娘左小姐,自然首先想到的是那个人,言罢退入小染一家居住的房间。

      房间内简单朴素却整理得干干净净,小染何其聪明,递上手机。

      夏点书拨通电话,字字清晰:“喂,你好,我是九娘,我要找……”

      “哈哈哈……”那边传过来的笑声很不礼貌的打断了讲话,嘈杂中似乎感觉得到这人颈部的赘肉和喉咙里清不干净的浓痰积压声线,嘲笑道,“小姐,你打错了电话了。我劝告你一句,说话低调点,小心李鬼遇上李逵。挂喽,嘟嘟嘟……”

      夏点书无暇深究,脑子里电光火石般闪过左守常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以及最后一次谈话的语气和内容,“以高远志向行市井匹夫之事……”“没长脑子的当成猴子耍弄……”诸多……

      夏点书一去一回,回来安坐,摇头淡淡道:“本想着孤身潜行而去,再将古氏满门狙杀干净,可惜九爷不允啊——有鵬,叫满仓满屯过来;冯摇,下去请古老将军上来小坐。”

      上官家主试探出了结果,只等着和心中揣测印证。

      古老将军复归,与上官家主平礼见过:古氏武将世家早已被繁华天下压制得名不见经传,战乱到来,前有太后家宴和小陛下和数位家主共饮,今日和上官家主平礼见过,真还算不上倨傲。

      夏点书开口,言简意赅:“国难当头,匹夫有责。请两位回去商量一个章程出来,拨给我一应所需,将人送来让我训练,他们学完后可以回去教授更多人。须知:其一,速成班也要用时三月;其二,学员人数不宜太多;其三,场地和保障……”

      夏点书侃侃而谈,从容不迫的言语和失陷国土上磨砺而出的冷冽锋芒——古老将军和上官家主互相掣肘,上有吴氏虞氏两家门阀、下有无数高门世家寒门世家盯着,还有自家院墙之内的别姓姻亲,只能听着——更有莫名的力量守护着夏点书,在上官家主眼里是那个神秘的九爷,在古老将军的眼中是那些‘神秘知识’的来处——摆在眼前的就是满仓满屯兄弟。

      大小世家哪有不蓄养死士的,两位家主难道看不出来?

      蓄养死士的实力和手段代表什么?

      遇袭有人挡枪子,杀人有人做刺客!

      更可怕的,是神秘——神秘就是 ‘难知如阴’,就是‘敌情不明’,就是‘战略战术佯动’,就是博弈中的几大优势——就是让人摸不清底细,就是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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