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猛士

　　020鹰派杀人

　　神的座椅叫做神座，在今日，是白骨装饰的金銮宝座；神捡起白骨赐予选民中的传道者，狂信徒们将神的信物称为‘权杖’，拜倒之下、服从管束；神说：“你们生来罪恶，需要赎买；你们信仰不诚，需要证明。不然，上不了天堂……”

　　信徒恭敬跪地，诚恳的向选民奉上全部财帛，选民说：“这还不够。神还需要你的生命，需要你的战斗去清洗异教徒。”

　　选民恭敬跪地，诚恳的向权杖献上财帛和生命，权杖说：“这还不够。你的奉献应该比信徒更多，这样吧，献上你的子子孙孙以及他们妻女的初夜。”

　　权杖恭敬匍匐，诚恳的献上所有的一切，只保留‘神赐的权杖’作为‘信仰的凭证’。

　　神随手一指，权杖恭敬献上足月的第七子，神将吸血獠牙插入……

　　羊皮上记载：神迹，第七子升入天堂……

　　失陷故都苍天城积雪，它们在再虞王朝的皇室宫殿之内做着这些——而这里原本的主人呢？即使数百年来的每一代陛下都会‘英年早逝’，但他们的皇后都能顺利产下一个男性的遗腹子、在襁褓之中登基为帝——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神灵在庇佑？

　　‘科学家’们解释，这是遗传缺陷和遗传优势强化……

　　小陛下安坐，不习惯少了地龙暖阁的临时行宫，抱着汤婆子或是暖炉岂不笑话，忍受。

　　虞氏家主传秘：“季冬，命渔师始渔，天子亲尝、亲祭宗庙；命人水泽取冰入库，命农拣选五谷之种，命修农具田器，命备耕种之计；命乐师大吹，命民收柴薪。命士传节：介立、诚廉、不侵……”

　　虞氏家主背诵得字正腔圆，声音压得威而不露；小陛下听得认真却不解神色。后面还有讲解吗？

　　东州、

　　雪国。

　　人烟绝迹。

　　古家负责的补给很好，且能应要求作出调整，车辆的防冻液防滑链和一干配件，油料、被服、枪弹、急救用品，连食物也有调整。寡妇冯摇做出了第一顿热腾腾的晚饭，当然沿用的还是左守常实践过的喷灯和优质木炭，毕竟能以简陋装备做到无烟的效果选择不多。

　　雪地的一色使人目盲，入骨的寒冷使人畏缩，萧索的生机断绝。

　　白茫茫的天际看不到夕阳黄昏。

　　夏点书饭后收回眼神，看表，拿起手台通知：“修整完毕，消消食、检查车辆状态、检查通讯和武器，把预案在脑子里再回想几遍。这次去的可不是小城镇了，以侦查情报和活着撤退出来为第一目标，随机应变。”

　　“一组收到。”古首之是古家这一个六人战斗小组的组长。

　　“二组收到。”单捞山是单家这一个六人战斗小组的组长。

　　夏点书再次翻看着古家珍藏的等高线地形图复印版：这一次挑战的目的地是尾宿城，绕过了房宿城、也没有选择房宿城或是直接去往故都——这一路上杀掉的黑毛不计其数，兜裆矮鬼每一个大点的城镇都会弄死一二三个，白鳞倒是从越来越少到不见踪影——夏点书相信，那头的将领除非是愣子，不然绝不可能还没知晓自己这帮人手的存在。所以才把计划改成迂回侦查外围，活着撤退就好。

　　古家两辆越野车：

　　古镝是另一辆的‘车长’，此时下车凑到古首之车窗，声音很沙哑：“爸，大家都好累哦。出来都一个月了，这次完了，我们要不要建议一下先撤回州城好好休整一段？我怕下一步真的要去侦查故都了。”

　　古首之的外表比儿子疲劳得多了，眼睛里的光芒却是坚定不移，略显嫌弃的看一眼儿子，声音略微没有那么沙哑：“笨得要死！千载难逢的机会还想自己放弃，怎么不想想回去之后训练别人的威风？怎么不想想咱们古家练出这么一支精兵之后，嗯，陛下那里、别的那些‘驴粪蛋子面上光’的门阀那里……”

　　古首之虽言犹未尽，却已经相当露骨，对所有人狠道：“谁想滚蛋谁就先滚回去做教官训练咱们自己的队伍，不想滚的不是有老爷子从‘生物研究所’买来的神丹吗？老子宁愿嗑药也不回去！都吃药，别他娘精神不□□代了就真亏了！”

　　单家两辆越野车：

　　后车的单震溜到单捞山车窗，疲劳和沙哑也在面上：“叔啊，这一路杀得痛快、也算是给乡亲们报了仇，不过，我怎么感觉有点亏本呢？都一个多月了还没完，我怀疑年关都不能回家里过了。”

　　单捞山斜看一眼，失望露在面上，训斥：“你还能更蠢吗？你怎么不想想现在是什么世道，你学到的东西是多么宝贝？我单家说不得就要靠咱们这几个漏网之鱼咸鱼翻身了，你知道不？好，就算不说这，你怎么不想想起初的老娄子是怎么劝我们卖命给有钱人的？”

　　单捞山一顿，将话锋转给所有人：“你们看看，我们身上现在的装备值多少钱？大家心里都要有数啊……这一次不是小活，都把配发下来的药吞一课、打起精神，别把性命交代了！记得，活着撤出来为第一目标。”

　　指挥车单车一辆：今天寡妇开车、有鵬警戒，夏点书看着地图最后一次审核推演——一路之上零伤亡的战绩给了自信，似乎体会到了左守常那种懒散的‘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意味……

　　白色天幕开始黯淡，夏点书拿起手台：“按照原计划，出发。”

　　天幕灰沉，远望硕大城市的轮廓：“停车。警戒。观察。”

　　天幕黑透，夏点书再次拿起手台：“按照原计划，行动。”

　　城市好大。

　　像是钢筋混凝土的森林。

　　更像是吞天巨兽口中参差不齐的巨大磨牙。

　　东郭才良和西门才良并肩扒着地下室的矮栏杆往外望去，至少，这里能呼吸到稍显清新的空气。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东郭才良和西门才良分别是尾宿城里那么多家族之中、两个名声稍微响亮一点的，除了有南州的富贵亲戚一堆，还分别在城东和城西之内拥有着几栋商业楼宇和住宅小区、之外拥有者不小的土地——开国贤烈制定的土地制度用心良苦且执行严格，却终究抵不过金钱的诱引和农人的犯傻，南州海稻压价十年……

　　在那一天到来之时，东郭才良和西门才良亲眼目睹了一切：山呼海啸的黑毛潮汐夹杂着黄脓浪花和白鳞光点而来从南城直扑向北，石块、人头、残肢、杂物，如雨般一浪又一浪打过，地面上的活人纷纷被拖出藏身之处、被当场扯成碎块往前抛掷、血肉浪潮铺天盖地，染红了整个城市……

　　在那一天到来之后，东郭才良和西门才良亲身体验了一切：残存的活人被野人敏锐的嗅觉一一找到，雌性的人类不分老幼都被弄走了，雄性的分批关押在不同地方，用城市里残存的食物圈养着，每天挑选一批出去□□和生吃……

　　东郭才良和西门才良的父母世代都有交情，这一代长房媳妇同时怀孕、指腹为婚，言道是异性便联姻、是同姓便结为兄弟或姐妹两家合力教养，以求联合两家资本更上一层楼。两人分别被抓到这一处地下室之时身边还跟有被同时抓进来的保镖，惊吓稍缓之后便联起手来、成了这一处地下室里的‘老大’——不但野人猎食可以被保护，还可以享受最好的临时、最好的男人，还可以享受这一处空气清新的铁窗……

　　‘突突’的发动机排气声传来，东郭西门两兄弟突然筛糠般发抖，花了不少时间才勉强控制着身体对视了一眼。

　　看到夏点书的吉普车驶来，两兄弟又飞快的再次对视一眼。

　　看清驾车和乘坐的都是‘人族’，两兄弟不约而同的扒紧了铁窗，齐齐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救命啊！”

　　外面车速一缓，里面猛地一静。

　　‘救命’的喊声尘嚣至上！在空荡荡的城市雪夜回荡得格外清晰！

　　“坏事了。”一个人声在城市里最高的高楼顶端，看它上身穿着窄袖胡服、下身穿着犊鼻裈，一手拿着手台说话一手举着望远镜正把吉普车套在其中，光秃秃的脑袋没有耳廓只有孔洞——白鳞斑斑，望之遍体生寒！

　　“撤退！”夏点书当机立断。按照规模推测，这座城市里只黑毛就能把人淹死，何况夏点书从没忘记古镝提醒过野人也有枪械！

　　“收到！”其余四车连续回应，通话中油门轰鸣和枪弹爆射声清晰连续。

　　指挥车倒车中，夏点书还记挂着那声‘救命’：“冯摇，先救人！”

　　‘咵’的一声轮胎刹死打滑、档位硬从倒挡挂上前进挡，寡妇司机家人死绝、经历过剖腹取胎、鬼门关前打过转、早就不当自个儿是个人了，冷静的操作完再清晰无比的建议：“左老板，咱们的车载不了几个人走。”

　　“救一个算一个！”夏点书无心多说，车已到了地下商场的入口、正有黑毛傻兮兮的探头，掏出手枪连连击毙，黑毛跪成一片！

　　夏点书探出头来大吼：“兄弟们！快逃啊！”

　　沉寂，地下商场里突地一片死寂！

　　人高马大的男人们都捂紧了自己的嘴巴，面露追悔莫及的深深恐惧！

　　东郭和西门兄弟看着跪伏一地的黑毛，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睁着瞪得硕大的两只牛眼，掏出了别再腰上威胁过不少男人‘献身’的手枪。

　　“兄弟们！快逃啊！”夏点书再次大喊一声，女声在空寂的城市久久回荡！

　　“繁殖！繁殖”楼顶的望远镜听着女声便坐不住了，难受得浑身鳞片发痒，挠着挠着就把一身衣服挠成了碎片，露出遍布白鳞的裸身……

　　东郭和西门走近出口，一路对视眼神交流，同时举枪：“一，二……三！”

　　“嘭！”一颗子弹旋转着擦过夏点书伸出窗外的右侧外臂，开出长长的血槽，大臂衣服迸裂……又一颗子弹穿过挡风玻璃，在寡妇面前的加厚防弹玻璃上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裂纹！

　　寡妇一脚油门到底，吉普车‘嗖’的一声往后窜着倒车！

　　“完了！”东郭才良跳脚！

　　“等等我们啊！”西门才良先一步冲出商场入口！

　　“等等西门少爷啊！”

　　“等等东郭公子啊！”以前的保镖和新收的马仔还想沾光。

　　夏点书视力太好，从西门冲出来的第一眼便看到了他手中的枪，第二眼又看到了东郭的枪——大脑已经空白，寡妇甩尾调头、迎面的风寒——明明说着一样的语言啊，我去旧他们，他们朝我开枪！

　　夏点书右臂衣服爆开，一道二十多公分长的沟渠犁开了一截皮肉和整个右臂三角肌的大半深度，积雪倒映上来的白光中——皮肤层浸血成密密相连的血珠，肌肉纤维被击断后翻卷成白生生的条纹——庆幸吧！这是顺着纤维长势犁过，而并非横着将所有肌肉纤维切断！即使这样，即使以后恢复，至上这只手臂相关的拳脚功夫废了大半。

　　在寡妇的呼喊和有鵬的枪声硝烟中，夏点书终于回过神来了，左手两把撕掉伤口附近的衣物，从腰上摸出一瓶拇指大小的气雾剂喷完，再一卷胶带从手肘到肩膀捆扎得严严实实！

　　右手的枪已经掉了，备用的枪不止一把，左手枪法也不差。

　　沿路顺利，不时三两个黑毛轻易解决。

　　顺利出城，按原计划汇合。

　　吉普车急刹，倒入雪地伪装网下。

　　喧嚣顿去，死寂降临。

　　死寂的城市就像是被小小苍蝇惊扰的吞天巨兽，威势赫赫的浑身一震，又继续昏睡过去。也许它毫无所觉，也许它只是在装睡，谁知道呢？

　　“仇四公爵，我们已经……”高楼之上的赤果白鳞按下送话键打断下属的汇报：“给我送一套衣服上来，马上。”

　　名叫仇四的白鳞转身进了高楼之上的房间，一圈百十个裸身捆绑在木架之上的人族女人微睁着眼睛却没有意识、一个个口垂涎水、微凸着小腹……

　　仇四走入黑暗，竖线瞳孔顿时椭圆并荧光，一个黑色鹰身、白鳞脑袋的扁毛畜生喉音‘咕咕’几声。

　　仇四一挥手，它迈着鹰爪走出门外，蹲身一跃，振翅飞天！

　　仇四满脸‘柔情’的挨个抚摸那表皮冰冷的腹部，赞叹道：“伟大的神啊，感激您的赐予……不，这还不够，我还需要更多更多……”

　　仇四走出门来，走上天台，一步跨出天台，‘嗖’的一声就往下掉去——高楼太高，看不清底下发生了什么，‘嗖’的那声响动如同鬼魅般惊魂刺耳，又突地消失不见。

　　房间里，一个道髻老妇凭空现身，身形光影如水波荡漾在虚实之间，手上一个摄像器材转了一圈——突然脚下一动，一圈残影绕行渐渐化作虚无，人踪渺然。

　　残影散尽，似有似无的微弱呼吸声也彻底断绝。高空之上的死寂中，白鳞用以繁殖的无意识人族母体下意识留下了解脱的泪水……

　　尾宿城外，夏点书呼吸声略微加粗缩短，右手从指关节到肩关节、每一个关节和所有能够感受和控制的肌肉一一测试无误，拿起手台的右臂颤抖微乎其微：“各组，回报伤亡？”

　　“一组，没有伤亡。”古首之汇报。

　　“二组，没有伤亡。”单捞山汇报。

　　夏点书呼出胸中浊气少许：“注意隐蔽，不要乱动。”

　　古首之想了又想：“左老板，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撤退得远一点？”

　　单捞山等了一下没听到回答，也加了一句：“是啊，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呢？躲得远一点不好吗？”

　　夏点书侧眼一看右臂的包扎，教训深刻，稳定而清晰的回答：“按照条令操作，这是防着天空有眼睛监视我们。你们急什么呢？如果看到有野人追出来，再跑也来得及嘛。我把手台交给有鵬，让他教你们怎么保持车辆温度最省油……”

　　有鵬接过手台，舔舔嘴唇：“先把水箱百叶窗……”

　　夏点书脸色很平静，却失去了生气，心里轻轻骂道：王八蛋，老娘还是差点就被放倒了，你以前搞的那些花样，狗屁作用都没有。

　　白鳞头黑鹰在高空盘旋，劳而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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