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猛士

作者:贫道咩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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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4少年可恶


      014少年可恶

      深秋微凉,嵩太后今日‘入乡随俗’的喝上了女儿家时常喝妇人黄酒,而且还是贵为吴氏主母的母亲亲手酿制。酒还是那个味道,心中的兴致缺缺也不能被看出来。

      今天是家宴,嵩太后宴请四人:右首,宽袍大袖、余威煌煌者虞氏家主,小陛下血脉之亲;左首,宽袍大袖、面目和气者吴氏家主,嵩太后亲爹;左下,东北州张氏家主嫡子,年过四旬、沉稳静气,嵩太后的妹夫;右下一武人穿着衣裤,发斑百,目澄清。

      嵩太后敬一杯喝三杯,眯着眼睛抚摸白猫,淡淡问道:“诸位,敢问当前局势?”

      “实在不宜增加军费,”说话的吴氏家主就是问话的嵩太后他爹,“东南州虽富庶,怎养得起八十万大军作战?还是议和,议和为好。”

      张氏公子言简意赅:“吴世叔所言有理。”

      虞氏家主转问武人:“将军可有话说?”

      武人笑得随意而超然:“家主高抬了,古垒愚钝,远不及诸位。”

      小小沉默,各人举樽掩饰。

      小陛下又喝了小小的一樽,有了别于北地烈酒的微醺上头,知道不该轻易说话、却控制不住拿眼睛直直盯着这位‘禁卫军’的大将军,心下回忆着《禁卫军史》中的神奇描述,一时有了呆了。

      名为古垒的老将军很奇怪,三位手握天下一州之地的家主说话时他超然得很,小小陛下的童真眼光看来,他却僵硬了身体。

      嵩太后自小被悉心教养,又在太后的位置上呆久了,眼力是足足的犀利,略作沉吟姿态,向小儿道:“陛下,你在看什么?”

      小陛下张嘴一惊,有一些微醺的小儿态。

      老将军却从容起身,走到宝座前单膝跪地,望着小陛下温和道:“陛下,老将古垒,奏请陛下设门下省,以为他年拣选人才。”

      门下省?他年人才?连三省合署的九老议事都已经荒废了这么多年了!

      什么目的?什么信号?

      嵩太后毕竟是孩子他娘,飞快一想便道:“找几个玩伴也好。老将军有心了,且坐。”

      这是许多年来,嵩太后和小陛下第一看见稍微上得了档次的人物向他们下跪,如何能不优容、不温言以对?小陛下都笑了,笑着抬抬手,礼节很好、学了很久很久,今天第一次用上了。

      老将军落座,并无杀伐之气。

      再虞王朝千年无大战,北州面海而居,千年无战。

      “古将军僭越了,治理天下的大事自有九大家主商议。”吴氏家主面容和善,处事言语却在今日场中略显冒昧,当然,人家是陛下的外公、太后的亲爹、东北州的金主、收容北州皇族的大善人。

      古将军笑,超然拱手,再面向小陛下平常道:“陛下,恕老将直言,请尽快于中州置地置业——东南失陷之日虽不可预计,但也不可能躲得过。”

      吴家主手中酒樽一顿,满殿有声,知僭越而略作收敛。

      古将军对之拱手:“马革裹尸亡命沙场,史书言道武人之职。其他,请诸位随意罢,还是那句话——古垒愚钝,诸位聪明。”

      仙鹤炉檀香袅袅,最是静心。

      呵呵。

      达官显贵们有家宴,贩夫走卒们也有家宴,只是这一桌家宴上不见油星,白米饭和酱油汤都要限量;达官显贵们有矛盾,贩夫走卒之家也有矛盾,只是这解决的方法实在粗暴,骂一顿打一顿再说后话。

      这个矮矬矬的本地恶少年父母早亡,不知怎么勾搭上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北地小太妹,已经在一起厮混了年余。不想北地失陷,小太妹一家老小成功脱逃至此,在这个张宿城里塘街道的老房子里没有一分收入来源,坐吃山空、几近绝境。

      今天的饭桌上已经有了苗头:恶少年看着岳父、岳母、大姨子、大姨夫不发一语的吃饭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好像被人小瞧了;小太妹看着三四岁的小侄女扒拉白饭,更是心头不知什么滋味。

      完事两人来到阳台,目光对垒中小太妹当先发难,凭着身高手长用抹着艳红指甲油的指尖顶着恶少年胸口,压低声音:“说,给老娘说,明天吃什么?说,你是不是嫌弃我们吃得多了?看你那个熊样,看你给小侄女吃得什么玩意儿!”

      恶少年脸色一凶,上前一步就把小太妹推了一个踉跄,低声咄咄逼人:“你知道老子为啥推你吗?你知道你哪里错了吗?嗯!老子顶天立地的老爷们,你他娘怀疑我嫌弃你们?我是那样的人吗?老子就算玩腻了你也不会选这个时候分手啊!嗯!”

      “呸,”小太妹从来不是好惹的角色,脑袋顶了上去,“光说漂亮话有个屁用!讲义气能当饭吃啊?篓子叫你老实你就老实?老娘明天吃什么?你拿不出来我明天就去卖!第一个就卖给你的对头阿……!”

      “啊你个鸟毛,”恶少年一个巴掌扇过去,被早有准备那边缩头躲过,“当年你是怎么看上老子的?下三滥的破事你去做不,厨房里菜刀送你了,满街你的北地老乡,去抢啊!去啊!除了跟老子顶嘴,你有个屁用啊!”

      小太妹一手挡脸,一手抓准时机掐住恶少年腰上软肉不放:“你个王八蛋!你敢去干那种断子绝孙的破事,老娘半夜睡醒就把你砍了喂狗!”

      恶少年大巴掌往腰上的手上招呼,没用就薅住小太妹头发不放:“傻逼东西快放手!还要不要出去寻食了!”

      大姨子一声咳嗽,径直走到窗台,看穿着却要比两人都好一些,从恶少年腰上将妹妹的手拿下来:“爹有东西给你们。”

      老岳父老农本色,帕子包着一对银镯子两个金戒指递给恶少年:“去,都换成粮食,弄回来屯着吃。你是地头蛇,尽量多换点,换少了也不怪你。”

      小太妹要伸手去接,被她爹一眼就给瞪飞了,老农道:“你找这男人根子没烂,熬过了这一冬,说不得明天开春就长好了。我来帮着修剪修剪,今后,你们有话好好说,不准动手动脚!不许教坏了你们小侄女。”

      恶少年一直不好意思伸手去接,正好,电话响了。‘道上的规矩’最好不要避着人接电话,一接眼睛大亮,用手压住‘老岳父’手中的宝贝,对小太妹道:“长条妹,走!东门那里,篓子爷给人站场子。”

      “哟!这得多大的面子啊?老娄子都出面了!”小太妹私心挺重,嘴上说着,手上将老父亲的宝贝一推。

      老人怒目,恶道:“别去干那些破事了!”

      恶少年一顿,挣扎片刻,拱手道:“多谢老爷子关怀,小子心里有数。再说,这世道,实在没得选了!您的家当全拿出来也不能坐吃山空。”

      张宿城外的城东大道休息区汇集两拨人。第一拨是一齐来的,居中三辆名贵轿车看得出是张家人的、就是不知道里面坐着什么人,两头几辆车上下来的、有的是换了便服的巡城司捕快、有的是张家自家的保镖;第二拨人是零零散散来的,形形色色、少有几个看了张家的车子便溜了,来的都到露灯下的胡子老头那里去打个招呼再陪坐;还有两个跑单帮的女人勾人眼球,寡妇冯摇是骑着老机车来的、来了就坐在车上一动不动的像个雕像,羊花子是开着所里的车单刀赴会来的、东南州生物研究所的字样扎眼。

      江湖上跑单帮的女人一般没人敢去轻易搭讪,老娄子和张老爷也不是一个档次的人物,底下的人和生意另说,顶上的人反正是不打照面的。

      天色已经黑了好一阵了,大家都等得极为耐心。

      恶少年‘门栓’来了,骑着破摩托带着手上的小太妹‘长条’去给白胡子的老娄子报到,顺便叫苦:“篓子爷,这么大阵仗?小子明天就要开始饿肚子了。”

      长条妹更会卖乖,蹲下来给捶腿:“篓子爷,咱家亲爹亲娘姐姐姐夫还有小侄女都逃出来了,两个月就把门栓吃垮了。求爷爷给指条明路。”

      老娄子很是得意的玩弄那几根稀疏的胡子,道:“早就听说了,不然今天能有你俩的位置么?呆会儿自个儿长着眼睛,现时带着耳朵后边找坐去。”

      门栓扫过一眼,老娄子还真是下了血本,可不止十里八乡既有名号又讲义气的‘人物’聚了一堆,还有许多不认识的外地人物。

      又新来一个,和老娄子见过面,落座后对邻座熟人问道:“来得迟了。怎么样,老娄子摆这么大场面,有啥由头?”

      “九爷,就是那个风声乱传的九爷,招呼道上‘关照’上官家生意的那个九爷,”邻座的信誓旦旦,“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物,就连咱们那个小破县城里也有人物暗地里掏钱让帮着放风。”

      新来的恍然大悟,低声道:“兄弟,你那是轻的。我已经收到钱了,金主只想问一句,那位九爷究竟想把上官家怎么的!”

      另有前座的凑过来:“活该上官家倒霉,还真敢把人家姓‘乐正’的不当一回事,不知道人家玩的是‘高雅’,门生故旧喘口气就能把上官老儿喷个半死。姓孙的还排在前面些呢,也敢染指军中。”

      这个像是有消息的,大家都来听,他又道:“咱们都是在泥水里摸爬、靠义气混饭吃的,咱亲自遇到一拨外州人上门打听这事,听说最先的消息是中州传出来的,人家是祖上受过‘九爷’的恩情……大家伙想想,多大势力?谁知道人家门里出过多少位‘九爷’,你我要受了恩情报不报答?”

      另一位发烟:“老娄子也是个有根底的,没他的话,咱们这片地方怕是那些油盐不忌的渣滓还要多得多,咱们搞不好也就在好勇斗狠中交代了。”

      “张家的算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两位女客,比我们来得还早?”

      “谁知道,看着呗,站场子站场子,多少有防着那边的意思。”

      寡妇冯摇的电话响了,接听道:“九娘,我是冯摇,你救回来的那个。”

      “好。我很快就到,给我一个停车的信号。”夏点书身心疲乏,无心计较九娘的称呼,而且,左守常解释过了,这也算借势、小节而已。

      “九娘,这边场面不小。”寡妇简单解释,把机车发动起来骑到路边开启了双闪。

      不久,吉普车大灯远近光交替闪烁,夏点书独自驱车缓缓而来,另一辆吉普车在好几个路口之前便分道扬镳,把闪光灯下的表演和考验留给了心有壮志的女人。

      门栓招子很亮,一眼看到车顶上蠕动的物体,斑斑白鳞使人后背发寒。

      车上下来一个女人,高挑的身段、大腿外侧的枪套、鼓鼓囊囊的腰际,染血的冲锋衣,一股血腥味弥漫的很快!

      夏点书打开后座车门,拖出两个硕大的垃圾袋,二十来颗黑毛狗头又两颗矮鬼狗头堆积,血腥味更浓。

      所有人一顿之后都围了上来。底层的江湖人物见惯了丑陋的人性,丝毫不怵直来直往的血腥,更何况是入寇的异族畜生;张老爷带来的人物是挑拣过的,丢不起见了血腥就呕血晕血的那种人,车门打开、下来的是续弦的中年妇人和张老爷、普通衣裤,还有一个看起来非同寻常的陪同,夏点书一眼就瞄到那人身上了。

      寡妇拔出匕首爬上车顶去解下战利品,白鳞挣扎初起便被夏点书一拳敲在耳后敲晕。

      夏点书从后座拖出那两把横刀,提刀拱手朗声道:“敢问哪位是篓子爷?”

      老娄子上步拱手:“不敢当九娘如此称呼。”

      夏点书捧刀,上步靠近:“这把横刀砍了十来个野人头,送给老英雄留个纪念。金主还在那边,迟些再谈。”

      “好!好!好!”老娄子双手将横刀接过,不忌讳血腥:“老朽代死在野人口中的同胞谢谢九娘了!您先忙。”

      夏点书对这九娘的称呼也曾有过意见,不过,用江湖人物的名号小打小闹着,既能有狐假虎威借势的好处,更能避免引起当权者的忌惮这种危险。现在没有拒绝的理由,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夏点书应付过这边,也捧刀向张氏夫妇:“初次相见,无以为礼。”

      张老爷点头,中年妇人咬牙上前抓起刀柄,提刀就要想去剁了那白鳞,何其悲伤凶悍!

      夏点书急忙一拦,将之前商议好的说辞托出:“稍慢。那位爷收了张老爷的厚礼,今天特意请到了一位女先生……”

      “对!活剐了为我儿报仇!”中年妇人恨意何其深厚!

      羊花子穿着白大褂提着大箱子,戳了戳鼻梁上的眼镜,老学究一般的眼神和夏点书一对,指头往白鳞戳了戳:“多少钱一只啊?好多年没抓住过活的了。我都想给所长打个电话,让他来看看了。”

      夏点书正想开口问问‘生物研究所’是做什么的,如果是搞科研的有机会就送一只,没想到张氏妇人无心听取人家话里的意思,狠狠道:“弄醒!弄醒!弄醒了活剐!让他也感受一遭被……呜呜呜呜!”

      妇人痛哭,羊花子戳了眼镜对之建议:“张夫人,不如这样。我打个电话,请所长带点那种吊命的东西来。我保证,全身血肉给它卸干净了,它都咽不了气!”

      “好!”妇人击掌大赞,指着昏厥的白鳞骂道:“什么狗东西!以为拴个被套在脖子上就学会穿衣服了吗……”

      众江湖人物起哄大赞!张老爷疼爱夫人,干脆又打电话去自家酒楼订上十桌酒席送来助兴。

      夏点书在羊花子打完电话后聊了几句,留了联系方式。

      门栓和长条妹下了狠心,不肯放过眼前的‘工作机会’,在羊花子的指导下搬来桌子做工作台,上手将白鳞抬上桌固定;又给羊花子打起下手,解剖着黑毛热身……

      那边,张老爷递话过来,不只白鳞、所有战绩一起包圆了,金银物资自会送到小染一家手上——亲眼看到小儿子乘坐的轿车被被逼得撞车,再看到轻伤的儿子被活活撕裂生吃,哪一个做父母的不恨!

      夏点书又去跟老娄子小聊了一阵,老娄子没口子感激当年的‘老九爷’如何救人教人,夏点书始终记得被左守常连连算计放翻的耻辱、面子上武人本色也应对得宜,再和‘口称女英雄’套近乎的江湖人物稍作应酬,将缺人手的消息放出去、将猎物的卖价放出去、将小染一家在老娄子的保护下作为联络人的事情放出去,今晚的事就差不多完了。

      而羊花子那边的帮手终于到了,来了一个又一个,不一阵快十个了。

      夏点书本着观察解剖水平的心态站在发动机盖上看了一阵,白衣大褂们处理得极为精细:白鳞动不了却能痛得惊天动地的哀叫,各种位置的各种样本简直没有一样遗漏的、备份了一遍又一遍,小刀剥皮、取下肌肉、筋腱、锯骨头、取骨髓,各种吊瓶。

      当医生们第一次让开向众人展示的时候,这白鳞野人脖子以下只剩内脏和包裹内脏的一层半透明的薄膜,而且还能气力十足的哀叫!

      张氏妇人一阵哀哭一阵狂笑的重复多次,这一次终于在张老爷的劝慰下坐车走了。唯一留下的就是那个一眼就被夏点书发现,且小声规劝张老爷把白鳞送给他家的中年男人,当然,达官显贵保养得好,实际年龄远超目测。

      白衣大褂们商量着没有继续解刨,羊花子带着所长跑了过来:“九娘,咱们商量一下呗,以后再有活的卖给我们,我们用各种各样的特效药和你换。”

      夏点书有末世十年的经历去怀疑,只是现在不便多说,痛快答应了就是。

      那个中年男人凑上来自我介绍:“小姐,在下上官得智……”

      夏点书反应极快,摆手制止:“上官先生,实在抱歉,我帮不上什么忙。您还是需要找那个能做主的人发话,”夏点书指了指满地狗头,“您看,我今天实在太累了。”

      未久,夏点书的吉普车和寡妇的机车离去,众江湖人物大吃十桌宴席、门栓和条子得了一点赏钱、竖起耳朵听酒席之上的消息,上官得智乘车远去,拨通了电话:“爷爷,我这里不成事,您那边商量出结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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