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吻

　　太宰治：“我们的微笑，源自那颗滚落在潘多拉盒子一角的小小石子。和死亡毗邻而居的人，相对于生死的问题，一朵花的微笑反而更能铭记于心。”
　　晏然不得不走到他面前，大喊了一声：“我们是警察，快把机器停下来，配合调查！”
　　这时一心刮着肉的苍白男人才慢慢悠悠、如梦初醒似的停下机器来，一声不响，静默无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两人，但却毫无美感可言，仿佛太宰治《人间失格》中描述的那样“毫无生气”、“无法理解人类情绪”。
　　“您好？我们是雁城市公安局的民警，现在正在调查一起案件，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调查。”晏然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他真的怀疑面前的人完全没在看他。
　　一双缺乏聚焦的眼睛。蜷缩在屋子的一边。毫无回应。
　　“您好？”
　　“你们要查什么案子？”他的语调很冷。
　　“一起以女性性工作者为目标的连环谋杀案。”
　　“女性性工作者？不就是妓——女——吗？”他在那两个字拉了个长音，嗤笑了一声。
　　“通俗来说，是这样的，”晏然看着他的神情，觉得他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诡异、病态的欢愉感来，“在4:00-5:00之间，有一个清洁工打扮的人来过吗？来收垃圾？有可能顺便还来这间加工坊里逛过一圈？”
　　“有，当然有，”苍白脸上露出一个弧度其为诡谲的笑容来，“我还看到过，他往机器里偷偷放过肉。”
　　“他放过肉，你不阻止吗？”
　　“我和我老板一样，只要肉没少，都是好的，他能放几块肉，不是挺好的吗？我为什么要阻止呢？”他看晏然的眼神还有些天真烂漫，却看的晏然心惊肉跳。
　　“你知道他往里面放的都是什么肉吗？”沈岱宗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
　　“原来不知道的，”他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直到有一次机器卡住了，我拆开进肉口，把布拿下来，看到了一只手，好奇怪，没有皮，但还带着指甲，血和肉被绞在一起，还挺好看的……”他的眼神有点痴痴的，晏然两人听着他的描述，已然心惊胆战，原来一直无法确定的猜想，现在已经可以基本确定，那些消失的边缘人并非消失，而是被人刻意抹去了。
　　“你是Jack吗？”沈岱宗试探着问，显然这个青年痴迷的语调激起了人心深处的恶感，让人情不自禁地产生怀疑。
　　“什么？”青年的眼睛眨了一下，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老板急乎乎地闯了进来，“对不起，对不起，二位警官，我忘了和你们说了，小陈的精神有点儿问题，小时候他们家煤气泄漏他被熏傻了，也没上过学，说话经常神神叨叨的，他说的有些话你们可听可不听的……”
　　沈岱宗说：“他没上过学？那他识不识字？会不会浏览网页、看书？会不会一些简易的英文？”
　　老板啐了一口唾沫，说：“会个屁，以前村里人嫌他傻，没让他上正常学校读书，但是他又不够傻，那些开智学校也不收他，他认识的字前后加起来也没几个，要不是我把他从村里带出来，他现在连老人机都不会用，更别说上网了，英文更不会了。所以，你们千万别听他胡说八道的话。”
　　“通过我的观察，我想，他不是智力发育迟缓型的精神病，只是轻度中毒性精神障碍，他有一定的情感障碍，但是应当没有妄想症，说话还比较清晰，也不存在思维破碎的症状，在医学上估计还没法被诊断为精神病，所以，他的供词，同样具有法律效力。”晏然冷冷地说。
　　“再说，他没有基本的判断，也没上过学，对社会的基本认知能力缺失，但是老板您应该没有智力上的障碍吧？你也知道被绞的是什么，却没有报警，没有反映过情况？”
　　晏然挑眉，他可不相信小陈那句“我和老板一样”是无根据的臆测。
　　老板的冷汗顺着脸流了下来，他抿了抿唇，说：“他在干什么，我可不知道……这都是他在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晏然微笑着说：“老板，你如果现在还这样，那就是知情不报了，我们只能当做刑事案件，进入司法程序了，恶意扰乱办案程序，包庇一个队社会治安有严重威胁的杀人狂流窜在外，这样的后果，我可不知道，您是否承受得起？”
　　“况且，我们破案任务这么重，限时侦破压力很大，又没一点线索，让我们很着急啊，这个时候，我们可不敢相信你的包庇是无理由的哦，抓不到凶手，只能拿你先充充数了。”
　　“你你你你你！你们怎么这么办案啊！当警察，不就是要保护我们这些市民的安全、维护正义的吗！你怎么能这样？”
　　“我们可不觉得一个卖人肉的黑心老板，会是什么普通市民，更别说什么保护了，对吧？”沈岱宗靠在门边，斜眼看着老板，充满着鄙夷与不屑。
　　“唉！我真的也不知道什么啊，”老板抱着头，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现在生意很难做，我供应的那些店压价压得厉害，我卖那么多肉出去，赚的钱还不够水电呢！刚开始看到那肉，我也害怕，我从来没见过什么尸体，胆子也很小，但是……唉！我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了！才会想多赚那么一点钱……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牢过我这一次吧！求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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