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来

　　（5）
　　不出楼兰预料，林孟的筷子啪嗒一下砸到了碗里。
　　这着实不能怪林孟的脑子不灵光，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楼兰和自己的制片人有过一段罗曼史，更何况顾明风是出了名的苦行僧，从国外这个名号传到国内。林孟那时候刚和他合作，众人便说要到哪个地方接风，都是一群年轻的人，谁都好热闹，林孟听了他的传说，就提议去自己朋友的私人酒吧去小坐，然而话还没说完整就有打岔的小公子说要去比较闹的一个地方。林孟看看面无表情的顾明风，准备帮他挡下来，然而令他想不到的是，顾明风点点头，低沉的声音各位清晰：“就去那儿吧。”
　　那天晚上顾明风也并非有传言里的那么难处，相反他很适当，做什么时都和他人保持着很好的距离感，说不上是疏离的人，被人邀请起来喝酒也倒是很干脆。唯独奇怪的就是说起来要唱歌，顾明风推辞自己身体不适，就先行回了公寓。
　　林孟和顾明风刚认识，又是自己以后的合作伙伴，也就顺势说要把顾明风送回去。一路无言，林孟都觉得尴尬。当顾明风对他道了声谢便转身上楼的那一刻，林孟才发觉，有些传言的确是真的。顾明风仅仅是为了以后没有不必要的麻烦才在人前显得温和礼貌，在面对一个人两个人时，他是不屑去掩饰自己的。
　　林孟能从他脸上看出冷漠两个字怎么写。
　　楼兰在林孟的印象里是个好热闹的人。除了刚认识的前半年。人多的地方，朋友的聚会，楼兰都是不怕麻烦会去的，和同事同伴的关系也把持有道，又是个还小有名气的律师，想东西很是理性，一般享受当下，和林孟的性格相符的很，两人臭味相投。
　　把这样两个人扯一起，林孟是万万没想到的。
　　惊讶了一会，林孟道：“那……我哪儿想得到，我还以为你们以前有过纠纷呢。”
　　“我和他见面的时候表情很视死如归么？”楼兰扑哧一下笑了。
　　“没差了，”林孟说，“倒是顾明风还对着你笑，我都慎得慌。”
　　“他以前挺喜欢笑的，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
　　林孟想象了一下啊，虽然很养眼，但他无福消受：“你别说了，我慌。你是不知道他工作的时候能镇住多少人，我一个导演算什么呀，他看我的眼神都是‘你这个凡人’。”
　　楼兰想了想，觉得这是顾明风的学霸后遗症。迫近高考的时候，顾明风拉着楼兰给他补课，跟个指挥一样，指哪儿打哪儿，就是楼兰脑子转不过来弯，顾明风也没办法就只好细细讲，内部问题只好内销。楼兰被他七扯八扯，顾明风还往后推了几百名填了志愿，填志愿还是两人窝在一个咖啡馆商量着填的，顾明风想了七八个方案，最终如愿以偿和楼兰考了同一个大学。
　　“你们……为什么分开？”林孟看着楼兰的眼色，小心问道。
　　“他跟我说他生病，在国外治疗不回来了。”
　　“你相信了？？！”
　　楼兰白了他一眼，“他把我当傻子你也把我当傻子么？”
　　“不是我八卦，他看起来不像会这样说谎话然后始乱终弃的人啊。”
　　楼兰筷子抖了抖：“什么始乱终弃，别瞎说成语好么。”
　　林孟看了他两眼：“你们两个对视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插不上话，我是真的以为你们有什么过节。现在才知道，哪是过节，你俩原来有过情人结。”
　　“他和你合作多长时间了？”
　　“一年多吧，生活中人还是不错的。”林孟说，“不过我很好奇，他回国了，刚刚看你们也不是深仇大恨的样子，怎么彼此都不知道？”
　　“顾明风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我对他而言已经不在计划内了。”
　　大学的时候，顾明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转专业，楼兰劝他算了，转专业只有学院的前几名才有机会，名额太少，然而顾明风表面上没说什么，学期底时真的成功转了专业，堪称学校史上转专业最快的神人。楼兰那时候头一回清清楚楚意识到，他们虽然在一起两年，彼此扶持彼此走过了疲惫的高考，捱过了通知书的等待，有过同样的喜悲，经过了争吵和好，有同样一份爱情，但是他们始终是两个个体。
　　就像是两座靠得很近的岛屿，再怎么互相影响，终究是隔着海。
　　顾明风做事目的性强烈，这不是楼兰能比的，楼兰不愿做伟人，他只希望和顾明风能安安稳稳甜蜜一辈子，可是顾明风不这么想。他需要的舞台远比楼兰要大得多。
　　林孟不知道自己对面的人心里盘了这么多心思，喝了口汤突然疑惑道：“楼兰。”
　　“嗯？”
　　“你就没想过，他那时候是真生病了？”
　　楼兰眼神一沉，“我想过。可是我不敢细想。先不说他得的是什么病让他非要说他不回来了，就说他是生病了吧，可是为什么他什么都不和我提，他要是真的觉得我们能一辈子，就不能遮遮掩掩。既然他想让我当个傻子，那我就当个傻子。不过，这是我最后悔的一次。”
　　“我看你们两个根本不应该是分开的人，”林孟感慨道，“这些年我在娱乐圈这个大染坊看到的爱情多了去了，我觉得太难得了。真的，楼兰，彼此喜欢又能在一起真的太难了。”
　　“运气用光了，现在也习惯了。”楼兰笑了笑，“不过他真的很好，他是那种值得更好的人的那种人。”
　　林孟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心疼的你的大度。”
　　“没什么，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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