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来

　　（4）
　　“早知道当年我应该再劝你把烟给戒了。”林孟从病房走出来，傍晚的黄昏的光就像是楼兰手上的星火的放大版。
　　楼兰把烟掐了扔到旁边的垃圾桶：“幸亏这里靠窗，不然医院里我还真不敢抽烟。”
　　“有什么敢不敢的，你想做什么不一直就去做了，”林孟笑了笑，“难得啊，想这么多。”
　　楼兰瞥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病房，心里瞬时跟沉了一块石头一般，那个病房就在不远处，却像是隔了天堑，中间的鸿沟让人恐惧。楼兰不经意皱了皱眉，但是他也没有办法表露出来，顿了顿，他问：“顾明风怎么样，还好么？”
　　林孟当导演的，演员在他面前都隐藏不了什么，更何况楼兰这个普通人。他眼看着楼兰眉头蹙起又在瞬间平复，想着刚刚楼兰在窗边一脸落寞的表情，就知道顾明风和他有过一段往事。
　　“他好得很，估计过几天就出院了，我还等着他拨资金呢。”
　　楼兰听过后也没再说些什么。

　　医院是私人的，林孟和这边的院长熟识，说是要去打个招呼，回头把手里的钥匙抛给楼兰，让他去车里等着。楼兰转过身，车子在后院子里，他一看就知道哪个是林孟的车子，慢慢走过去，漫天的秋梧桐叶随风飘落在院子中，纷纷扬扬就像是撕扯过的黄色丝带。楼兰的老家有很多梧桐，每到夏天的时候，整个城市被罩在枝蔓交错的碧绿之中，后来他到这里上高中，渐渐离那些梧桐远去。近几年城市搞什么文明建设，这才种了这么多的树木，而这个医院很符合楼兰的胃口，那些梧桐让他想起了和顾明风牵着手走过树下的日子——都还年轻，彼此对未来充满着憧憬和希冀，但是又都胆小，手心出了汗，却不舍得分开，十指扣在一起，就像扣着彼此的心房。
　　楼兰一小段路心心念念的都是过去，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只不过少了勇气怎么努力都是白搭。
　　以前他的勇气就是顾明风，可是勇气一脱离他的身边，他告诉自己生活还是不变的要过下去，可是骨子里他知道自己就是个懦夫。
　　探身进车子时，楼兰一个抬头看见对面楼上正巧是住院部，没想到打眼就看见了一个人靠在窗子边上朝他看，楼兰没有去刻意记哪一个是顾明风的房间，但是的的确确，那个人是顾明风，此刻正向下看着，眼睛不离楼兰。
　　楼兰一惊，想张口又发现这么远的距离必须要喊才能听见。楼兰看不清顾明风的眼神，顾明风这些年进修的格外可怕，他对顾明风了解的不比顾家父母少，可是现在一点点也看不懂他。更别提隔着这么长的距离，以及那么漫长的分别的岁月。
　　然而顾明风却不允许他想那么多，没一会他侧了身，转过身离开了窗户边，消失了身影。
　　楼兰静静得看着他的举动，僵硬在原地手里还拿着车钥匙。
　　林孟从医院大门出来，自己的车停在门口，驾驶座没人。林孟暗暗骂了句我靠，他心想楼兰也太随意了把车停着人不在，直到自己坐进驾驶座才发现楼兰在后座半躺着睡着了。
　　楼兰梦到了一件往事。
　　高三那年他和顾明风才认识，可是顾明风架不住楼兰本事大，下学期就被楼兰搞到了手。那时候楼兰天天往顾明风所在的学校跑，所幸两所学校离得并不是很远，他放了学就骑着自行车晃悠过去，每次都恰好能在路口堵住前往公交车站的顾明风，顾明风是一个做了决定只会向前看绝不回头后悔的人，他认真而细致的跟楼兰在一个公园里把未来的路规划了一遍，然后两个人在树下隐藏着悄悄的接吻。楼兰坐在长椅上，临近七点，公园里还没什么人，春天的公园里满载着的都是昆虫的鸣叫，他和顾明风牵着手，顾明风的手指骨节分明，上面有着细细薄薄的茧，楼兰的手掌被他的手指摩挲着，彼此都不愿意放开来。
　　迫近高考的日子，两人的眼里全是少年时期的期待，和岁月缱绻的温柔。
　　画面结束在顾明风看着他的双眼里，之后楼兰就感受到有人在推他，把他推离了这个梦境。
　　“楼兰？”林孟哭笑不得，“有那么累么看你睡得可沉了。”
　　“累。”楼兰瞪了他一眼，扭头看了看窗外，霓虹初上，街边上有家菜馆牌子挺显眼，他指了指，“请我吃饭？”
　　林孟点点头：“及时报恩。”
　　楼兰道：“你好歹也导了几部出名的戏了，就不能有点公众人物的自觉么？不怕被人追着要八卦啊。”
　　“私下里端什么架子，我表面工作做的又不差……”林孟熄了火催楼兰下车，“老板是我朋友，吃个饭没准还能免单。”
　　“你怎么还喜欢贪这种小便宜……”楼兰摇了摇头，和林孟走进饭馆。
　　饭店老板果然是和林孟认识的，留了一个顶里面的包厢给他们，小饭店从外面看起来没什么，室内装潢的倒是古色古香。
　　“怎么样，好看吧？”林孟献宝一样问道。
　　楼兰点头，“我感觉这不是你这种人结识的朋友，你朋友的朋友还差不多。“
　　林孟正巧喝了一口水，差点就呛住，”还真是我朋友的朋友。“
　　这家饭店做的是楼兰老家风味的菜肴，菜刚上齐，两人朋友这么长时间也无需避讳什么，林孟刚起筷子，还没夹住一口菜，就听见楼兰慢慢道：“我和顾明风，以前是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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