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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XXXV
“喂，醒醒啊……”
真吵。
“不会死了吧……”
吵死了。
“快醒醒啊……”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啊！再不闭嘴就杀了你啊！
他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汹涌的暴躁杀意，睁开眼想给那个打扰他休息的家伙一点颜色看看，却在想要动作的瞬间被巨大的深入骨髓的疼痛袭击。仿佛全身的每根骨头都被人无数次打断再接上，霎那间他疼得眼前漆黑，大脑一片空白。
足足几十秒之后他的视野才回复清晰。眼睛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被光一照竟有些麻麻的疼痛，不过和刚才和他以前受的伤比起来算不上什么。一清醒过来，他便本能地警觉地观察四周。
最先闯入他视线的是趴在他床边的女孩。她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穿着一件鲜红的短斗篷，一头银灰色的短卷发，脸庞圆润秀气，紫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小孩子？他心里一阵暗喜，守夜人里是不可能有小孩子的，他最喜欢小孩子。因为他们力气小，被吓一下就不会动弹，更重要的是……
肉嫩。
他紧盯着孩童稚嫩的脖颈移不开眼，想象着柔嫩的肌肤下涌动的血管，鲜血流入喉管的快感……一想到这里他忽然就感受到了疯狂的饥饿感，空空如也的胃里火辣辣地痛，为了躲避守夜人的追踪他已经足足三天粒米未进了。
坐在床边的还有一个白发老头，这可太合他意了！他确实喜欢吞噬气血旺盛的年轻人的血肉，那让他觉得自己有力量。可现在他身上还带着伤呢，自然是这种老家伙配小孩的组合最让他欢喜。
看到他睁开眼睛，女孩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一张可爱的小脸满是不符合年龄的冷漠。“终于醒了。醒了就赶紧走。”
他一愣，刚要发怒，被老人打断了。
“丹妮丝（Denise），别这样对一位受伤的人。”
“可他是个大麻烦呀。”丹妮丝皱眉，冷冷地瞥他一眼，“麻烦应该有自己的自觉。”
嫌弃他麻烦吗？等被他吃到肚子里就不会再嫌了。
老人伸出苍老的手覆盖在他的额上：“丹妮丝，我说过什么？”
女孩木着脸背诵：“时刻心存善意，不可有害人之念。”
但她扭过头小声说：“但您也说过尽量不为他人带来麻烦。为什么他可以不遵守？”
须发皆白的老者无奈地拍了一下女孩的头，垂下头仔细地端详着他，皱纹密布的面孔上满是温和的笑意：“请别介意，孩子。是老夫的孙女丹妮丝在树林里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你，将你救了回来，她只是嘴硬罢了。你是一位佣兵么？”
佣兵？他睁大眼睛，随即想起自己被发现时想必满身鲜血，都为利器所伤，普通人一般都会联想到佣兵……也好，那就让这个老家伙以为自己是个佣兵好了，佣兵是个令人尊敬的职业，而自己的伤势太重还得靠他治伤打掩护。
想到这儿，他强忍住想一把折断老家伙伸过来的手的冲动，点了点头。
好饿啊……若有若无的香气在他周围飘荡，香甜得像是蜂蜜，他浑身的每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向他叫嚣着饥饿。
疼痛什么的……管它去死！他现在只想暴起咬断这一老一小的喉咙！
细微的魔力顺着他的右手慢慢流向他的全身，像是潺潺的微凉溪流，所到之处瞬间抚平了那股燥热猛烈的疼痛，他心中刚刚产生的暴虐烦躁骤然如潮水般褪去，看向正握住自己右手的老人：“您……您是一位魔法师么？”
魔法师可有点不好办啊……
老人收回温热的手掌，微笑着摇头：“老夫只是一个魔力低微，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而已。你的伤势以我之力也只能做到这里了，明日治疗再继续吧。佣兵先生怎么称呼？”
“格雷（grey）。”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就从喉咙里冒了出来，熟练得像是本能。
“格雷先生伤好之前就先在这里住下吧。昏睡到现在想必您早就饿了。丹妮丝，去为格雷先生端些白粥来。”
女孩不满地用力瞪了他一眼，跑了出去，小皮鞋在地上留下一串“噔噔噔”的声音。
“请您别介意，这孩子从来没和别人相处过。我就先告辞了。”老人的面上显出疲惫之色，看来为了替他疗伤这个白发苍苍的老魔法师消耗了不少精力。
老人和女孩的离开使房间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格雷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他将全身的重量交托给卧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灰色双眼里的戒备慢慢散去，剩下一片迷茫涣散。
他……是不是就此自由了？
不，不可能。守夜人是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他的。想起从前见识过的他们的手段，他不自觉地一抖，全身的血都冷了下来。对守夜人的恐惧几乎在他的灵魂里根深蒂固。
他还能再活多久，两天，两个月？他们总会来的。
可是那个人答应他的……许诺过他自由的……他还能相信谁？
随即他又忍不住唾弃这个胆小惊恐的自己。要知道一切都将结束了！从逃出名为“守夜人”的牢笼那天起，那个卑微怯懦的格雷就已经死了，既然现在他拥有了无与伦比的力量他就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蠢货了！
十六年了，这十六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幻想着逃离，现在他的夙愿终于实现了。
连那座牢笼外的空气对他而言都如同毒/品之于瘾君子那样叫他迷醉，自由和力量的味道他品尝过一次就再也无法放开了。为了他们一路上他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再也不能拥有所谓的退路了，唯一前进的路上横着守夜人的刀剑，要么他杀死对方，要么他就死于对方的刀下！
女孩轻巧的脚步声钻入他的耳朵，他陡然一惊，思绪断了，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丹妮丝手里捧着一个大碗走到床边，轻轻踢了踢床脚：“别装睡，我知道你醒着。起来吃东西。”
他只能忍住疼痛爬坐起来接过碗，白粥炖的火候很足，还浇了几滴金黄的蜂蜜，看上去极其诱人。哪怕食物的香气对现在的他而言都是莫大的诱惑，他甚至记不清上一次吃熟食是什么时候了。
“还有这个。”丹妮丝跑出房间端了一个白瓷碟子给他，上面切好的墨绿色酱菜码得整整齐齐。
她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捧着脸看格雷狼吞虎咽，等他吃完又动作麻利地把碗碟和勺子收走。
吃饱了，杀人的欲.望自然而然地消退了下去。一个佣兵在这种时候应该是什么表现？格雷不清楚，他的生活经验太少了，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仅仅来自几本笼统的问答书。事实上逃出来以后他连以后去哪都没有想过，就是不停地逃，能逃多远是多远。
但有一句话肯定是没错的。
“……那个，谢谢你。”
女孩正准备关门，闻言一顿，向他看过来，紫罗兰色的眼珠仿佛两颗圆润晶莹的玻璃球，长长的眼睫毛在脸上留下一小片阴翳。
“不用谢。行善之事在我心，与你毫无关系。如果要谢，就赶紧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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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丹妮丝的样子请自动脑补《这个杀手不太冷》中的玛蒂尔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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