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童话]每天起床都看到小王子在卖蠢

　　“这个女人犯了不贞的罪。”

　　法官这样向民众宣布。

　　美丽的王妃坐在被告席上，双手交握置于腿上，被摘除了王妃的冠冕，金发不再盘成高高的发髻而是披散在肩上，蔚蓝的双眼毫无波澜，面色平静，似乎对于现在的处境早已预料。

　　即使在这样落魄的时刻她看上去依旧那么美和纯洁，褪去了少女时期的稚嫩与青涩，现在她的美像是夏日清晨的露珠般脆弱又梦幻，连阳光都下意识避开那无垢的容光。

　　少数民众无法相信这位以美貌与柔顺著称的王妃会犯下与人通奸的罪名，他们大声向法官抗议这一罪名的真假，意图让本案重审。可惜这些都是少数，更多的人选择相信国家与法律的裁决，对于不贞的荡。妇抱以鄙夷与辱骂。

　　她对于现在的处境并不感到意外，自从那次争吵之后她与乔治的感情正式破裂，她夜夜独守空房，乔治在外眠花宿柳花天酒地，王后也在暗地里悄悄为儿子物色新的妻子人选，只等着抓住儿媳的把柄立刻将她赶走。

　　更何况……她悄悄覆上自己的右眼，之前的一次争执中，她的宝石眼球因为大力推搡而滚落，那骇人的场景吓坏了原本怒气冲冲的威廉，从那之后他避她若蛇蝎，她吸引他的最后一样东西——美貌也没有了。没有理由留她了。

　　要脸面的王室之所以这么迫不及待，以这么难听的名声将她扫地出门，恐怕是因为塞拉地那边催得急了吧。

　　塞拉地的那位玛德琳公主，年少貌美，是奥布里王的掌上明珠，拥有广阔的封地，哪怕嫁给神圣尤加特图希皇帝也是够格的。这么一位天之骄女，却偏偏对乔治王子青眼有加，愿意纡尊降贵成为他的妻子。

　　莱特丝没有为此伤心，她早已对这个男人和他的家庭失望透顶。这条道路是她选的，无论什么结果她都能接受。

　　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一双儿女。他们不会把阿西娜和戴纳留下来惹新王妃不高兴，他们只能跟着自己。虽然孩子回到她身边她很开心，但现在自己的名声如此糟糕，两个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孩子跟着她只会受罪而已。

　　法官的锤子重重落下，决定了她今后的命运。她和她的孩子将被送入修道院终生侍奉神灵，了此残生。

　　阿西娜和戴纳今年已经九岁了，长得都很像他们的母亲，面对这从天堂掉落地狱的结果，都有着超乎年龄的冷静。

　　“虽然知道您是冤枉的，但这样的判决我们也只能接受。”阿西娜害怕母亲的情绪失控，抱着她的胳膊对她说，“我和戴纳陪您。”

　　莱特丝半是怜爱半是愧疚地抚摸她的头：“是我连累了你们。”她的孩子，本该是尊贵的王室继承人，如今却要因为她的缘故沦落到这般境地。

　　“这么说是不对的。”戴纳小声说。

　　阿西娜偷偷踢了他一下。

　　他瞪了她一眼：“你干嘛？”他转头对母亲说：“我们是父亲的儿女，也是您的儿女。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存在连累这种说法。”

　　莱特丝一怔，随即笑起来，蹲下来分别吻了吻两个孩子的额头。阿西娜迅速地踮脚回吻她，戴纳依然板着脸，脸庞却慢慢地涨红了。

　　至高神啊，感谢您，至少我还不是一无所有。

　　修道院的日子久违地平静，恍惚间莱特丝好像回到了少女时期，那时她与魔法师生活在一起，打心底觉得厌恶，渴望逃离与改变。但当生活把她送回原地，她却发现这样的时光是如此的可贵。

　　长年累月的清苦生活非但没有磨损她的美貌，反而像是暴雨洗过天空那样让她湛蓝的眼眸和金砂般的长发越发熠熠生辉。

　　她知道有人在背后议论青春永驻的前王妃仿若妖魔，但她从不在乎。

　　一天夜里，莱特丝被打在脸上的雨水惊醒，爬坐起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电闪雷鸣，狂风抽得窗户“匡匡”响，老旧的轮轴无力地发出“吱吱呀呀”声，雨水一瓢一瓢往屋中浇。大自然发出排山倒海的怒吼，让人不禁颤栗。

　　她的心头忽然袭上一阵不祥的预感。

　　想到身边熟睡的阿西娜和隔壁房间里的戴纳，她轻手轻脚地下床关窗户。

　　刚刚把风雨关在窗外，莱特丝就听到清晰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她诧异。

　　她打开破旧的门，门外站着一个高瘦的一身黑斗篷的男人，雨水顺着他平淡无奇的面孔一滴一滴淌下。

　　“请问您找谁？”莱特丝警惕地问。

　　“请问这里住的是前任王妃吗？”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某种奇异的腔调。

　　“是的，我就是。您有什么……”

　　莱特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眼前银光一闪，伴随着阿西娜尖锐的叫声：

　　“妈妈——”

　　阿西娜温热的鲜血溅在她的脸上，她震惊地看着挡在她面前替她挡了一剑的小女儿。

　　刺客冷静地把短剑缓缓抽出，抖落了刃上的血珠。

　　一击不中，没有关系，只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和孩子罢了。

　　莱特丝用手按着阿西娜的伤口止血，抱着女儿颤抖着后退。她想尖叫，但喉咙像是被谁掐住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前几天，来修道院送夏季衣物的人和别人聊天时说新王妃临产了，王国会有新的第三顺位继承人诞生。

　　如何让第三顺位继承人变成第二顺位继承人呢？

　　已经退到墙角，她把昏迷的阿西娜护在身后，准备用身体抵挡刺客的剑锋。刺客饶有兴致地看她垂死挣扎，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抽出另一柄短剑在手里转了转。

　　莱特丝已经听到了武器破空的声音，可想象中的疼痛却斌没有到来。

　　一截剑尖从刺客的胸膛冒出，他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低头。

　　偷袭者迅速转动刀刃，大量的鲜血喷溅而出。他一用力，男人高大的身躯向前倒了下去，砸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是戴纳。

　　他“咣当”一声扔掉生锈的砍柴刀，后退几步，气喘如雷。

　　“阿西娜，妈妈……阿西娜，姐姐，你怎么样了！？”十五岁的瘦削少年几乎是用爬的姿势来到母亲和姐姐身边。

　　少女的伤在致命的心脏，因为大量失血，她的嘴唇已经乌黑。

　　“妈妈……妈妈……”她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喃喃呓语：“快……快跑……”

　　“阿西娜阿西娜，看看妈妈，坚持住，妈妈给你找医生！”莱特丝泣不成声，用颤抖的语调连声说。“你伤得不重！妈妈去找人！”

　　“戴纳……带妈妈……”

　　这时一个巨大的响雷在屋顶炸开，她的话突然停止了。

　　“阿西娜！”

　　莱特丝尖叫，跳起来就要冲出门去找人，被戴纳死死地攥住。

　　“我们走！”少年两眼通红，脸上有两道细细的泪痕，他忍住巨大的悲痛，近乎咬牙切齿地说。

　　暴雨沙沙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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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日夜不停地赶路，因为追兵在源源不断地赶到，大概王室觉得如果让这件事泄露出去是极大的丑闻。但即使每次都侥幸逃过一劫，他们又能去哪儿呢？

　　什么叫做走投无路？就是世界这么大，可是你发现居然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你安心的闭上眼睛睡一觉。

　　整个世界都成了你的敌人。

　　当戴纳盘算着流亡敌对国家做人质，成为他人手中的傀儡来换取母子二人短暂的安全时，莱特丝忽然想起了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那个人。

　　十五年了，那些往事却犹如发生在昨日一般清晰。

　　她毫不怀疑伊恩是能够庇佑他们的人，这些年她也曾见过许许多多的贵族，但他们同伊恩放在一起的差别，同小镇居民和他的对比相差无几。

　　“那位伊恩先生会帮我们吗？”戴纳没有反对，事到如今他们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会吗？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事，无论伊恩怎么对她都是应该的，哪怕是要她的性命为代价，她只希望他能救她的孩子。

　　她不禁轻轻抚摸他的头顶，他已经是个大男孩了不适合被这样对待，但她忍不住。戴纳也没有任何不满反抗的表情，乖顺地任她抚摸。

　　她下定了决心。“找到伊恩后，我不和你一起。”

　　少年睁大眼睛：“为什么？！”

　　“你去找他，告诉他你是莱特丝的儿子，说我已经死了。伊恩是那种会资助素味平生的穷孩子上学的好人，你这样说他一定会保你的命。妈妈以前伤过他的心，再次出现反而增添变数。”

　　“不行！”

　　“听妈妈的话，妈妈最希望最希望的就是你好好地活着……戴纳！”

　　少年呆呆地望着面露惊恐声音都变调了的母亲，无意识地摸了一把下巴，却摸到了满手的鲜血。他低头，过了好一会而才发现，大量的鲜血从他的鼻孔流出，只是短短几秒钟，就染红了衣襟。

　　他们偷偷地请了黑医诊断，为此几乎花光了积蓄，而那个秃顶鹰钩鼻的老头只是像检查一头牲口那样看了看戴纳耳眼和舌头，就告诉莱特丝因为太过操劳焦虑再加上几处严重感染的外伤，戴纳得了亚恒症。通常得这种病的人大部分都是初期流血过多而死，即使侥幸没有，也会因为肺部的坏死渐渐衰竭而亡，不会活过三个月。

　　这个猥琐佝偻的老头眯着小眼，一边说他有办法延长病人的寿命，一边用色眯眯的目光在莱特丝全身上下来回移动，想象她脱下衣衫后的娇嫩身躯。“我知道你们没钱付账了，只要这位肯……”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跳下床的戴纳一拳砸在脸上，吐出几颗带血的黄牙。

　　“滚！”少年阴着脸，凶悍地往老头高高肿起的眼眶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莱特丝想来阻拦，被他拨到一边去。

　　他真是变了，艰苦的逃亡生活把他从恪守礼仪的贵族少年变成了暴躁老练的市井儿，但莱特丝知道这还是他。

　　莱特丝心急如焚地看着唯一的希望连滚带爬的背影，想要喊住他却被死死捂住嘴，眼泪簌簌地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戴纳把她扳过来，紧紧搂在怀里，短短几个月他又长高了许多，已经初现大人的骨架了。

　　“别哭，别哭，妈妈。”他声音低沉。“我不信他的话，不过是流鼻血而已。怎么就成了绝症了呢？”

　　莱特丝抬手，颤抖着抚摸他的脸庞。伊恩教她的大部分东西她早已抛之脑后，如果其中有一种魔法能以命换命，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她的一生，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和无力，如果被刺客杀死的人是她该多好，如果得了这种病命不久矣的是她该多好。

　　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了伊恩当年对她说弱者没有尊严是多么深刻，可惜当她终于明白，已经太晚了。

　　“要是您为了我做了那样的牺牲，我就是该被撕碎喂狗的畜牲，没脸见阿西娜。”

　　她终于忍不住把头埋在他的肩上放声大哭，无力和绝望快把她折磨疯了。这是她的孩子啊！神为什么要把他们一个个从她身边带走？如果这是惩罚，只降临于她身不行吗？

　　“您要是不想失去我，就别让那个老臭虫得逞。您要是这么做了，我下辈子都会恨您。”

　　他顿了一下，“也恨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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