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童话]每天起床都看到小王子在卖蠢

　　踏出了那间禁闭室后，路德维希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宫殿里。

　　的确是宫殿，也许它不够金碧辉煌，比起神圣尤加特图希的王廷来逊色太多，简直只是废弃行宫级别。但那种曾经长时间作为权力中心存在所形成的气息和底蕴，是再破旧的陈饰都无法掩盖的。

　　从小就在这种氛围下成长的小王子对此简直太熟悉了，刚刚迈出一步他就下意识地挺直了松懈的腰背，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严厉的礼仪教师用教鞭轻轻击打他的小腿。

　　他抬头观察那些已然开始生锈的烛台和枝形吊灯，还有织着各色花样和人物的挂毯，希望可以判断自己到底身处何处。

　　莱特斯熟门熟路地带着他在蛛网般复杂的通道行走，看来他的话的确是有些可信度。地上铺着松软厚重的地毯，他的赤足也不足为怪了。

　　他们摸到了厨房。莱特斯在柜子里找到了一大块白面包和一碟子葡萄干，又踩着木梯从阁楼里取下来一条熏肉和一瓶红酒。路德维希拔出短刀把熏肉片成片，莱特斯找到两个木杯子，倒上酒。饿极了的两个人用罐子里的泉水洗了手后直接面对面坐在地上开动。

　　莱特斯虽然看起来瘦小，吃起东西的速度居然毫不逊色，而且颇有些猛虎下山的豪迈气势。

　　“喂，你是哪里来的？”他把嘴里的熏肉片咽下去，含含糊糊地问。

　　“大陆东边。”路德维希切了一块面包，就着红酒吃了一口，面包有点干。

　　“你看起来很不一般。”莱特斯转了转眼珠，很机灵的样子，他学着路德维希的动作切面包。“我以前也见过东陆的人。他们没有你这么……嗯，我是说，有礼貌，英俊，还懂魔法。”

　　路德维希笑了笑，并不答话。

　　可莱特斯似乎不打算放过他，他忽然两手一拍，小脸上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笑：“你要完蛋啦，我教母最讨厌男人，特别这次你还是她亲自出去抓回来的。等她把你杀了你的刀给我玩好不好？”

　　那种孩童特有的，毫不掩饰的残忍还有他话里透出来的意思令小王子隐隐心惊，后背一阵发凉。他不动声色，装作不相信的样子慢悠悠地吃着东西，顺便给自己换了一个舒展的姿势，提防对面人突然的发难。

　　“不行，不给你。我可不信你教母会杀我。”

　　“她怎么不会杀你？你不知道她看你的眼神有多仇恨。再说，以前那些人都被杀了。”男孩扳着手指头数，“上一个去砍头，再前一个烧死了，这个之前被野兽瓜分……不知道你会怎么死诶？”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非常好玩的事，自顾自“咯咯”地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

　　小王子被他笑得心里发慌，暗中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腰带。腰带里用浸透金羽花汁液的银线编着一颗红宝石，这是伊恩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用来辅助他使用空间魔法。他的漆黑重剑就安静地躺在里面。

　　如果有什么异动，就……杀了他。他这么对自己说。

　　莱特斯的耳朵动了动，他抬起了头，轻松的神色忽的一变，像只发疯的兔子那样提着自己白袍的下摆蹦了起来。

　　短刀出鞘一寸。

　　“啊呀教母来了教母来了！她发现我偷吃东西了怎么办！不好我得藏起来……”他火急火燎地在厨房里到处跑。“我藏哪儿呢我藏哪儿呢？”

　　看来是大的要来了。路德维希冷眼看他乱跑，把刀推回鞘中。他坐在原地没有动，双手交握靠在唇上，闭上眼睛沉下心感知那个一步步走来的女人的脚步声。

　　“嗒。”鞋跟敲打地面的声音异常清脆，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人心上。

　　很年轻，毫无疑问。步履轻盈，节奏不紧不慢，受过王室礼仪教育。

　　“嗒。”越来越近了。

　　她不心急，她对自己有信心。她知道屋里有谁。她不怕猎物跑掉。

　　“嗒。”就在门外！

　　路德维希猛地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将手按在腰带上，手心里感觉到了重剑的重量。他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笃、笃。”一只纤细优雅的手敲了敲门。

　　路德维希右脚后错一步，全身的肌肉扭紧了。

　　莱特斯这时却突然决定不藏了，扑上去打开了门：“教母！”

　　强烈的阳光冲进了阴暗的厨房，黑裙的金发女人微微勾起唇角。

　　“路德维希·约瑟夫·冯·里希特陛下，久仰大名。”

　　逆着光，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感受到这个女人身上那种朦胧而迷幻的美。她穿着同法师塔的那些魔法学徒相似的法袍，身形却玲珑挺拔，雪白的脚踝纤瘦，弧度像一只优雅的天鹅。她的声音并不清甜，带着微微的沙哑，可是每个音节都像是在人心上轻轻地挠。

　　美丽的女人路德维希见过许多，每一年盛大的新年晚宴是各式各样贵族夫人争奇斗艳的专属时间，华贵的珠宝艳丽的织物和致致肤光交相辉映，可她们和眼前这个女人比起来，就像是傍晚的霞光与火柴摩擦出的火烟的区别。

　　“见到您很高兴，夫人。但不询问客人的意见就将他请来，似乎不是周全的礼节。”

　　女人轻轻地笑了一声：“抱歉。”她没有分一个眼神给眼巴巴看着她的莱特斯，路德维希甚至都没有看清她是什么时候动的，她就来到了他面前，几根纤长的手指捏住了他的下颏骨。

　　她将脸凑近了，仔细地观察他。

　　“真是个……可爱的男孩。”她的手轻柔地抚摸路德维希的脸颊，像是雕塑家抚摸他的杰作。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会忍不住把你的眼睛挖下来。”她那双弧度优美的蓝眼睛里盛满了不悦。她的手柔软而温凉，仿佛是白玉雕就，可是路德维希觉得钳住他下巴的简直是烧红的烙铁，指甲深深嵌入他的皮肉里，疼得他青筋一跳。

　　女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痛苦，微微眯起了眼睛：“疼吗？”

　　“一百年了，我在这里孤独地活着。他在大陆上游荡，却再也没有踏足这片土地。当我终于再次听闻他的音讯，他却跑去做了你的老师。啊那些人说什么来着‘神圣尤加特图希的摄政绝不会对皇储说不’。”

　　那双湛蓝的眼眸里眼泪漱漱地落下来，让人联想到暮春时节娇艳的海棠花在风中纷纷凋零。

　　“教母……”莱特斯看到她的眼泪，焦急地想靠近她。

　　“滚开，这没你说的话的地方。”她流着泪，声音却冷得像是寒冰。无视男孩受伤的表情。

　　路德维希却异乎寻常地冷静：“您也知道那是一百年前了啊，安其罗王妃殿下。”

　　金发美人，魔法师，活了一百多年，废弃的王宫，结合那个旅店老妇人的故事，再猜不出来他就是脑残。

　　他居然没有多少对于未知危险的恐惧，也不太在乎是否会激怒她。

　　他不知道眼下这个局面给怎么化解，他的命捏在别人手上，这个女人的强大毋庸置疑，好像还有点疯。等伊恩来太过软弱也不够现实，何况他怎么能在情敌面前示弱。

　　那个老婆婆说什么来着？“他们诬陷她的贞洁。”可是看现在的情况，很可能不是诬陷啊。

　　一直以来他都在试图催眠自己。伊恩不爱他，没关系，他也不会爱上其他人。可现在这样的想法真是可笑啊，他的寿命是你的几千几万倍，他见识过凡人无法想象的广博天地，还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往事，你和他共度了其中的几十万分之一，怎么就敢下这样的断言呢？

　　伊恩和眼前这个女人存在的关系，像是一把锯子，锯在他心上钝钝的疼，还有隐藏其中的蛇一样细小，钻心的嫉妒。脸上的痛甚至都比不上它的一半。

　　可他就是不能认输。

　　看着那双红宝石一般的眼睛里的倔强，被废黜的王妃本该恼羞成怒，这个男孩以为她是谁？又凭什么这么看她？可她却无法忍住不想起曾经那个同样倔强的自己。她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表情像是凝固了。

　　这时路德维希才完全看清了她的容颜。

　　“男孩，你觉得我要不要杀了你？”她露出一个笑容，如同一道光，把昏暗的厨房都照亮了。

　　“您不该杀我。”路德维希感觉自己下巴上有血珠在慢慢渗出，可他忍住没有抹。

　　“为什么？”

　　“如果你令我蒙受伤害，伊恩不会放过你。”他的思路突然清晰起来。就算前王妃与伊恩有点什么，这也是前尘往事了。对方以这样的方式将他掳来，本身就是对自己没有信心的体现。

　　也许被他的笃定与挑衅戳到了痛楚，女魔法师抬起了一只手，五指张开，慢慢地收拢。下一秒他就感觉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大量凝胶状的空气被灌进肺里。因为缺氧，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脑中火花迸溅。

　　她面无表情地看他垂死挣扎，像是猎人看着汩汩流血的幼鹿。

　　可这样的效果持续了多久？也许四分之一秒都不到？路德维希觉得浑身一松，而女人发出了凄厉的嘶叫，捂住脖子软瘫在地，漆黑的兜帽滑落，金发铺散在地上如同一朵瑰丽旖旎的巨大花朵。莱特斯紧张地扑过去。

　　一只手轻轻地搭在路德维希肩上，魔法戛然而止。

　　路德维希抬头，银发绿眼的半精灵也在看着他。

　　伊恩用手指蹭了一下他有些红肿的脖子：“你还好吗？”

　　“嗯……我没事。”路德维希没想到魔法师第一句话是问他，心里一热。

　　终于又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金发女人捂着脖子，大声咳嗽，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花。她不知所措地抬头，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人，湛蓝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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