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童话]每天起床都看到小王子在卖蠢

　　路德维希缓缓睁开眼，洁白的窗帘在清凉的晨风中浮动，眼前所见的一切都被天光抹上一层温暖的亮色。

　　他现在浑身上下一点异样都没有，腰不疼腿不酸，胸前的肋骨完好无损仿佛他们不曾断裂，让他不禁怀疑记忆的那场战斗只是他梦中臆想。

　　或者，我死了？他胡思乱想。

　　可是就算万物穹顶的神侍也未必有他床边的那个人美好。

　　“伊恩……”这个名字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仿佛身体本能的反应。路德维希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魔法师伸手阻止他的动作。“躺下，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哦”了一声放弃，缩回床上眼巴巴地看着魔法师，觉得无论什么时候魔法师都好看得叫他移不开眼。

　　伊恩整理一下被弄乱的被子，为他倒了一杯温度刚好的白开水：“我想你现在需要喝些水？”

　　“我们现在是在哪儿？”嘴唇一沾到水路德维希才发现他现在渴极了，他将一整杯水喝完了，才关心自己现在的处境。

　　“战争结束了。这里是伊戈尔的王宫。”

　　他低头与自己年轻的学徒对视，清澈的绿眸倒映出那张略带不自然的年轻面孔，咬字清晰。

　　“我很抱歉，路德维希。对于你在战场上受重伤以致于有生命危险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希望你能原谅我。”

　　路德维希有点懵。

　　伊恩……在向他道歉？

　　片刻过后他反应过来，带着一种隐秘的不可言说的心思主动去拉喜欢的人的手：“不用向我道歉啊伊恩。”

　　小王子血钻般瑰丽的眼瞳直直地望过来：“你永远，永远都不必向我道歉。”

　　魔法师本来任由他握着他的手忽然向外抽动了一下。

　　伊恩并没有说话，气氛忽然变得僵硬起来。

　　路德维希心里暗暗后悔，但不知为何又有些委屈。

　　正如他同怀特说过的那样，他与伊恩之间，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个其实是伊恩。他是他的老师，甚至在某种意义上，代替了李斯特皇帝父亲的地位。伊恩在他的生命里太重要了，他的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心神不宁，可他没把握自己对伊恩而言有多重要。

　　如果这是一架天平，路德维希已经整个人奋不顾身地跳到那个银托盘上了，他还不知道那一边放上的筹码是什么，可能只是一根头发丝的重量。

　　“你不应该这么想。”伊恩忽然说。

　　“不论对象是谁，做了错误的事，道歉是必须的。有朝一日你登上皇位，哪怕迫于万众瞩目不能有损皇室形象，也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可傲慢。”

　　“……伊恩你刚刚就在想说这个？”

　　“嗯？”

　　“没什么。”路德维希忽然有些泄气。

　　伊恩却没在意他莫名其妙的情绪变化，他将手抽出来反握住路德维希的，慢慢露出一个笑容：“你做的很好，远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

　　魔法师很少语气强烈地称赞什么人，路德维希惊讶地抬头，一绺柔软的金发在他的眼前晃晃悠悠。

　　“你很在意那位女性说的话，‘上位者不上战场也不流血’。但你可以看到，其实你在战场上拼杀，并不能对最终的结果起到多大的变化。当民族，种族，国家或者别的利益共同体之间的矛盾如果不流血就无法解决时，君主就成了被浪潮向前推动的舵手，负责满足人民的诉求。”

　　“没有战争，你的人民就吃不饱；没有战争，他们就永远是某个团体的奴隶；没有战争，尊严和自由就被人践踏。这样的情况下，惧怕流血和牺牲不是仁慈，是懦弱。”

　　他伸出另一只手整理小王子凌乱的金发。

　　“英雄不是铁石心肠，他们只是在需要的时候铁石心肠。”

　　路德维希心里一动，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伊恩。”

　　“如果你真的觉得很抱歉的话，可不可以……和我讲讲你？”

　　魔法师起身从桌上端了一碗白粥，回头看了他一眼：“我有什么可讲的？”

　　但路德维希知道如果自己主动提出要求，伊恩从不会拒绝。果然，他坐回来，用勺子慢慢搅着：“全部说出来就太过漫长。你想知道什么呢？”

　　“就……说说你的家人吧。”

　　“我的母亲是精灵族的祭司爱尔柏德。神圣精灵王凯莱巩是我的舅舅。”他顿了一下，看着路德维希目瞪口呆的表情有些无奈地说。“怎么了？”

　　“你是精灵？”

　　“半精灵。”

　　他仔细观察坐在对面的半精灵，忽然发现伊恩的确有些地方具有明显的精灵特征，比如比起一般人更加纤瘦高挑的骨架，精致无暇的面容，还有那种举手投足间的轻盈感。但精灵的血脉已经在大陆上销声匿迹数千年了，没有人会往这方面联想。

　　路德维希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可你又没有尖耳朵……”

　　他不说话，因为伊恩的耳朵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尖而细长，阳光将它映得莹白如玉。他忍不住伸手想摸摸确认这是真的。

　　他的手被伊恩按住了。“不许碰。”他无视路德维希的小小失望，继续说。

　　“我的哥哥叫弗里德里克，他是我的养父布莱恩·瓦里埃尔的儿子。”

　　路德维希觉得这个姓氏耳熟：“瓦里埃尔是光明三家族……”

　　“嗯，布莱恩是第六十七任光明骑士长。”

　　“弗里德里克不是吗？”他知道光明骑士长这个职位一直在光明神眷顾的三个家族内部传承，如果不是后辈实在无能都会向下传一两代，但伊恩都承认这位弗里德里克是他的哥哥了，怎么可能是个废物。

　　“出了一些意外，他不是，他是龙骑士。这样也很好，我哥哥从小就是家族的黑羊，不适合那个位子。”

　　龙骑士战力超群，地位崇高，传说中常常一人匹敌千军万马，简直是个人英雄主义的极致。这样的人物如果是伊恩的哥哥，倒也不是那么难接受。伊恩的身世，未免也太显赫了一些。他称阿尔萨斯王是个穷小子都是在抬举狮心王，谁在他面前都是个渣啊！

　　不过，弗里德里克，龙骑士……听上去怎么这么熟悉。龙骑士里叫这个名字的很多吗？

　　伊恩只看了路德维希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你想的没错，弗里德里克就是‘残枪骑士’。”

　　残枪骑士是阿斯兰大陆大部分英雄相关的童话的主角原型，据说他是旧时代最强的龙骑士，缔造新时代的伟大功臣，龙骑士的威名因他百世流芳。

　　“童话里对于残枪骑士的信仰是语焉不详的，有的说他是火神的骑士，有人说他隶属于光明神殿，但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弗里德里希是逆神的无信仰者。”

　　“旧时代的诸神是至高神的造物，是世界的管理者。他们依赖信仰而活，我哥哥和我这样的无信仰者是他们的眼中钉，诸神黄昏之战后期，我们是被诸神联盟围攻的对象。”

　　“我记得我和他坐在旷野之上星空之下喝酒，他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抬头看天，星星倒映在他碧蓝的眼里那么耀眼。弗里德里克的理想是建立没有和平自由，，诸神再不能肆意拉扯命运的丝线，每个人都能拥有起码的尊严的‘新时代’。他对我说他是无法看到这么一天了，因为战争总会死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死，而他已经做好随时为理想牺牲的觉悟。”

　　“‘伊恩，你一定会是活下来的那个。’他的话说得那么笃定，仿佛已经遇见未来。我气得踢他一脚让他少说不吉利的话，换来他的哈哈大笑。”

　　“后来他真的死了，我活了下来。”伊恩将已经变得温凉的白粥放到路德维希的手里。

　　他浅浅地笑了一下，碧眸凛冽而澄澈。“弗里德里克是个真正的英雄。一直以来，我都希望你能成为他那样的人。”

　　路德维希一口粥差点没呛在喉咙里。伊恩从未试图给过他压力，这么多年来，路德维希第一次知道他对自己抱有这么大的期冀。

　　他不由自主地小声说：“这就有点为难我了吧……”

　　“您做得到。如果您不相信，我替您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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