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惊涛

　　没等我回答，就听老者喊道：“谜底是个‘丝’字啊！”
　　糟糕！他怎么把谜底说了出来？“梨”“离”同音；“丝”“死”谐音，何其不祥！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跑上去猜谜。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明月的脸色也有些异样，我担心她也会联想起什么来，只好安慰道：“输了五十文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者，我之前已赢了他五十文，算起来咱们也没亏。”
　　明月没有搭腔，我握住她的手，又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用撒娇的语气说：“姐姐，我有些饿了，姐姐买好吃的给我好不好？”
　　明月这下被我逗乐了，指着远处的酒肆道：“妹子，我们去那边点几个好菜！”
　　我摇摇头，“不，我想吃那个摊上的包子。”
　　明月循着我的目光望去，看见街边的包子摊，低声道：“殿下，摊上的东西不干净，您吃完肚子疼怎么办？奴婢还是带您去酒楼吧！”
　　还没等她说完，我就推着她向包子摊走去。

　　找了一个背风的位置坐下，我对侍立在旁的小厮道：“我们要五十文钱的包子！”
　　小厮露出惊异的表情，不可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五十文钱的包子？”
　　没等我回答，邻桌的男子粗声粗气笑了几声，大声道：“两个小姑娘居然要这么多包子，生平头一遭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明月慌忙在我耳边道：“殿下，一文钱一个包子，您这是要买五十个吗？”
　　我自觉地低下头，用胳膊把脸挡上。只听明月讪讪道：“我们是要十文钱的包子，再来一盘切牛肉，两碗粳米粥。”
　　小厮回道：“姑娘，我们这儿没有粳米，只有籼米。您看……”
　　“罢了罢了，我们不要粥，上壶茶好了。”
　　小厮领命去了，我这才敢把脸露出来。本就够丢人的了，邻桌的人还大声笑话我。眼睛瞟向邻桌，只见一个彪形大汉正自顾自地喝酒吃肉，旁边还有个瘦弱的年轻男子作书童打扮，脚边立着一个木制的药箱。这二人的模样不像郎中，倒像是做药材生意的。
　　没过多久，他们俩就吃饱了。还没等付账离开，就见那年轻男子把药箱打开，冲着摊主道：“掌柜的，我二人是打北边来的药商。不意遇上剪径贼人，盘缠细软全被洗劫一空，只剩得这药箱里的千年人参。现今我二人无钱付账，你若愿意，我二人折价把人参卖你，权当付账。”
　　摊主听了这话，也顾不得蒸包子，径直往这边走来。他细瞧了一瞧，叹道：“一顿酒菜怎抵得这人参的价？两位兄弟折杀我了。”
　　年轻男子摆摆手道：“掌柜的客气了。您能赏我兄弟二人一碗饭吃已是大幸，俗话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人参给了您也是应该。”
　　见他说的如此恳切，摊主握住他的手说：“兄弟，我所有的家当都不值这一颗人参，你等着，我这就把房契地契都拿来给你。”
　　我越听越奇怪，千年人参不是寻常的东西，可这二人却如此贱卖。想必其中一定有诈。
　　我站起身来就要过去看看，可却被明月一把拉住。“殿下，咱吃完饭就该回宫了。这事儿您还是别管了。”
　　我没理会，走到那张桌子旁边，对年轻男子道：“我等粗鄙村童，没见识过千年人参。您可否打开箱子，教我们众人瞧上一瞧，也算是开开眼界。”
　　那人听罢就要开箱子，却被大汉拦住。大汉转过身对我道：“姑娘尽管吃自己的饭，不该掺和的事就离远点。”
　　“只想看看罢了，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越是不让我看，我就非要看。
　　大汉脸上的愠色已经很明显了，但顾虑着众目睽睽，还是勉强压下嗓门道：“姑娘言重了。若是有什么不对劲，掌柜的也不会用他所有的家当来换。”
　　“听说你二人在路上遇到打劫的，怎么还能完好无损地把这人参带到建康来？”
　　“你到底有完没完？”看我一直盘问着，大汉有些不耐烦。明月也扯了扯我的衣角，示意我别再问下去。
　　“我们……骗山贼说这是从山里采的萝卜。”年轻男子开了口。“山贼恐是没见过这么大的人参，也就信了我们的话。”
　　“既然这千年人参是这么好的东西，又是你二人舍命采来的，那我——”我停顿了一下，回头看看明月，“我愿意出更高的价钱买下来。”
　　明月倏地站起来，仿佛被吓坏了。“殿下，您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我有意抬高声量。
　　“诸位在座的替我做个见证，本姑娘愿以一百两银子买这千年人参！”
　　“一百两？这么多啊？”众人不由得停下筷子，议论纷纷。
　　“就你？能出一百两银子？”大汉鄙夷地瞪了我一眼。
　　“姐姐，先拿二十两做订金。”明月依言掏出几个银锭摆在桌上。
　　一见真金白银，大汉的眼中露出贪婪的目光，可年轻男子却道：“我们既已答应掌柜的，又怎能‘一物两卖’？大哥，算了罢。”
　　可大汉却不听他的话，径直把药箱从他手中抢过来。“姑娘，余下的八十两怎么结清？结清了这人参就是你的了。”
　　“既然我答应要买，就一定会买。可是，得先让我看一眼。”我朝剁肉馅的小厮那个方向给明月使了个眼色，明月立刻便会了意。
　　“好，看就看。”果然是利令智昏，大汉“唿”地打开了药箱。
　　我凑上前，只见盒中躺着一根足有手腕粗的野生植物，通体呈黄白色，底下长满细密的须子。
　　“姑娘觉得如何？是好东西啊！”
　　“好，确实是好！”我重重地点点头，从盒中把它拿了出来。又转头向明月道：“姐姐，那件东西，你借来了吗？”
　　“嗯，借来了。”明月递给我一把剔骨的小刀，“妹妹，你在家没用过菜刀。姐姐怕你伤了手，只好借了这个。”
　　“菜刀？姑娘，你是要做什么？”大汉有些慌了，伸手就要抢我手里的刀。可惜，我比他快了一步，手起刀落，那棵植物被削掉了一半。
　　满座哗然，大汉又气又急，年轻男子欲哭无泪。
　　“诸位看好了，这二人所谓的‘千年人参’根本不存在，我手中拿的是另一种东西。”
　　“这怎么可能？大哥，你不是……”年轻男子腿脚一软，瘫坐在地上。
　　“胡说！满口胡言！这就是千年人参，你毁了我的千年人参却说不是，难道是想赖账？”大汉说着，就扬起手来要打我。
　　原本跟在我和明月身后的两个侍卫突然跳出来，一左一右钳住大汉的双臂道：“有事讲清就好，何苦动手，还是欺负一个弱女子，反倒叫人笑话。”
　　想不到这两个侍卫还挺会说话。大汉想把胳膊和手挣脱出来，但再多的努力都是徒劳。
　　“是不是真人参，路边随便找个药铺一看便知。你偷梁换柱，以次充好，诓骗他人钱财，已是大过。”我顿了一顿，“况且，顶替之物是为商陆，虽说外观与人参相似，然此物含有剧毒，若按人参服用，必有性命之虞。如此包藏祸心，希图谋财害命之举，理当严惩！”
　　座下有人附和道：“诚如这位姑娘所言，这就拉他二人去见官。”
　　“不必劳烦各位，既然是本姑娘戳穿了他俩的图谋，那便由我们送去见官。见了京兆尹大人，也好有个说法。”
　　说罢，我就让明月付了账，又叫两个侍卫扭送着这两个卖商陆的朝公府去了。

　　走在路上，明月暗暗道：“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饭也没吃成，还得为这两个人往朱雀门跑一趟。”
　　我正色道：“明月，如果咱们今日没碰见这事儿，或许那摊主就真拿着自己的房契地契和他俩换了个假人参。破了财不说，若是吃死了人可怎么好？”
　　被绑住手脚的大汉时不时地挣扎一下，可一旁的年轻男子只是默默低着头走路，一句话也没说。
　　进了宣阳门，眼看着公府就要到了。那年轻男子却猛地挣脱开侍卫的手，跑到我和明月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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