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锁

作者:糖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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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astle(3)


      我仿佛一口祖先们向后代挖掘的井,一切不幸都源于我幽深而神秘的水。——《夜晚的月亮》

      文图特消失了,就在我侧卧向床铺辗转反侧的时间里,他说出去取个东西就再没回来。
      一开始我担心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许并不适合外出,但勉强自己选择相信他。接着时间漫长带来的焦灼感啮咬着我的心,我从床上爬起来坐到窗户边的凳子上,向下张望公寓的大门口。最后终于抵抗不住内心的不安而出外寻找,跑到他的社团、冲进他的教室,向遇见的每一个人打听,结果是一无所获。
      我大汗淋漓地立在草地最中央,四个方向的鹅卵石路都铺陈在眼前,可我不知道哪个方向才会有我的文图特。我就像站在一个缺了口的堤坝,四周冰凉的水大力积压在身上,激流带来的势能一波一波击打过来。
      或者是自己之前表现得太惊愕无措太差劲,这样的无力驱走了想得到抚慰的文图特。
      天啊,我该做的并不是在他眼前强颜欢笑。我什么话都不需要说,什么表情也不需要显露,把他毛茸茸的帅气脑袋直接揽进怀里,静静地陪在他身侧就足够了。
      可是该死的我做了那么多多余的事。很早之前,我就发现自己总会在事件解决之后才想到最好的应对方法。

      我在回合间的路上一直默默祈祷文图特已经回来,推开门,就能看见他在冬日阳光里的微笑。可是我真实面对的是一屋空寂,和漫天漂浮在金灿灿阳光中的细小尘埃。
      也许他只是需要时间,过一夜就会回来。晚寝前我这样告诉自己。
      早上睁开眼睛前,我心里默念:让我看见他床上鼓起的幅度吧。只要他回来,我保证不会再啰里吧嗦一句了。
      可是事实是他的床铺平整的就像模范床铺,那还是昨天早上我替他叠的。
      我心情沉重得很,心上像挂了秤砣向下坠。脑子里又像有无数的点活蹦乱跳。一会儿想他在哪儿过的夜,在沾露水的灌木丛中还是回了自己的家?一会儿又乱想会不会被哈恩撞见并捉住。还猜他是否被把他变成吸血鬼的吸血鬼带走了。昨天以为他是自行出走,今日的思路完全倾向于被迫。这让我坐立难耐,神经灼痛。甚至想文图特要是回来,我真愿意被他咬上一口,至少喂饱他现在渴慕血液的特殊胃口。
      一整个上午我都在留意附近的风声,但没有任何异常,平静自然地就像几天前的任何一个早晨。可是我心里有着这么大的一个不能声张的秘密,我还弄丢了亲爱的文图特。
      但我不会告知任何人,因为还要在人群中自然地生活下去,这个秘密一旦公之于众就必然会摧毁我和文图特,更何况公开它并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寻回文图特。最优选择告诉我:闭紧嘴巴

      我在周五下午时分,依约站在路德维希街口等待坎福森城堡的马车来接。虽然脑子里还乱糟糟的,甚至打算好下周一就去文图特的家族拜访。但这不妨碍我继续看似正常地活着。就像有时候做事或看书时根本不需要心无杂念或心无旁骛,过度追求反而会坏事。
      我试过把文图特消失的事驱逐出脑海,但它却把我勒得更紧几乎让我窒息,最后我学会和它和平共处、相安无事。

      约莫等了一刻钟,一辆枣红色骏马驾驰来的黑车厢进入我的视线。
      马车夫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也许和我差不多。我心里隐秘地想,如果不是收到学院寄送的录取通知,我也不过会是一名一辈子在牧场上捡羊粪、割牧草的人。不敢说庆幸自己能勇敢挣脱偏僻小地对自己的束缚,但还是感念能在浓郁烟火气至高学术殿堂中走一遭。
      一路上静默,堆积在屋前门后的白雪快速从马车厢的视角中闪过。
      再次经过上次惊慌不已的树林,我的心情迥然相异。已经遭遇了舍友变成吸血鬼的事,还能有什么更惊奇和具有威胁的?
      马车因为道路的不平整而异常颠簸,我却感谢,学院里的事在这颠簸中渐渐远去了,至少我有两天的时间不用再去面对。

      坎福森城堡立在密林深处,依旧高大森严,却多了人烟气,甚至比上次更明亮,连边角的雕饰似乎都被上了层蜡。就像勒森布拉先生说的:你下次再来,就会看到坎福森城堡完全的苏醒。
      是的,这座在天空脚下的名叫坎福森的城堡苏醒了。
      城堡里多了很多走动的仆役,都穿着整齐统一的男女仆装,手里托举着带盖的椭圆形银盘,或者举着火焰微晃的蜡烛,又或者拖着把铺有软垫的椅子。
      忙碌交织在每个人行进的步伐里。
      带领着我走的是位老绅士,穿着管家服,一丝不苟地引领着。穿过明亮的厅堂,踏过一级级铺有红地毯的楼梯,来至二楼的勒森布拉的门前,他上次告诉过我的,我还没忘记。
      我手捏了捏衣角,有些踌躇。很明显,比起上次,现在富贵堂皇的城堡更让我紧张。我内心对高端和财富有深深的卑怯,学历和身份也不能给我以弥补。

      威廉姆管家正准备敲门,门里就传出了声音:“威廉姆,让沃森自己扭开门进来,你可以去忙别的事了。”
      老管家回了句:“是的,勒森布拉长老。”
      我皱眉头,长老?
      我的手触上冰凉的门扉,它的异常寒冷甚至让我吃了一惊。
      勒森布拉坐在褐色软皮椅子上,穿着正式优雅,脖间系的领结让他看起来清爽利落。
      “我想,你需要一套正式的礼服。”勒森布拉的话让我不知所措。
      上一次我穿了呢大衣来,他并没有说什么,是今天的我看起来比较讨人嫌吗?
      勒森布拉说话直来直往,上次交流我就发现了,虽然并不含恶意,但总让我想避免和他面对面:“晚上有个宴会,你的服装明显不够规格。”
      我在心里想要怒骂,但实际我只是声线低落地回复:“先生,您并没有通知过我。”管家对他的尊敬,城堡主人所代表的财富和地位,让我无法不用“您”。
      “你这次可比上次对我尊重多了。”勒森布拉显然也发现了。“不过我希望你还是不要这样做,我已经受够了成千上万“长老”或“先生”的称呼,你可以叫我勒森布拉,我会宽恕你。”
      “这让我很惶恐。不过您这么年轻,怎么会是一个长老呢?虽然我不知道您在哪里任职,但感觉长老这个称呼通常是属于德高望重的人,啊,我的意思是,老得半截身子都快要埋进土壤的人。”勒森布拉开放的话显然让我洋洋得意,说话又开始没大没小的了。
      “某种程度上而言,你说的并没有错。”勒森布拉给我一个迷惑性的微笑,我被这句话搞混乱了。难不成勒森布拉其实是个老头吗?
      突然文图特的话就闪进了脑子里:我再也不可能牙齿掉光光,白发苍苍了。
      不会吧?总不可能我的四周都潜伏着吸血鬼吧。我强迫自己把这个令人心跳加速脑袋里冒金星的猜想忘掉。
      “好了,沃森,不要再站着发愣。我老早就命人给你准备了套礼服,就在你自己房间的床上。”勒森布拉的眼睛里也满是笑意。他可真讨厌!

      我气鼓鼓地进了坎福森城堡为我准备的房间,图案繁复的印花布帘淡雅宜人,针织毛毯厚厚地铺陈在脚下。在天蓝色床帏间,有着一套整齐摆放的黑色礼服。
      我一件件套在身上,所用的方式手法完全是我在火车上自学城市礼仪时记住的。要是我在牧场生活工作一辈子,我不会知道衣服有如此多种类材质,不会明白不同场合的着装差异。甚至,我会认为礼服是没必要的存在或浪费。
      但实际是,在更高一层级的生活里,更轻松愉快赚钱更多更快的生活里,它是必需品。
      非常贴合,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可是上次勒森布拉并没有为我测量过身围,那么就是可怕的观察力的原因了。
      我在系领结时,闻到空气中传来一阵熟悉的味道,温暖带着甜腻,又很快地消散了。在坎福森城堡,我总是不自觉地关注这些细微的无用的细节,真是要命。这样一说,又立刻感觉到虽然城堡里人来人往,可异样地安静,也没有看见詹姆斯、玛丽琳和哈德罗,小孩子不都是该喜欢打闹的吗?
      我在学院里上课的时候,偶尔就会想起哈德罗精致的小脸蛋,玛丽琳奶油白的皮肤和詹姆斯紧闭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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