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

　　陆游原体力很好，就算负重在荒原里行走，一天也能走下来七十公里。

　　但即使这样，走到玄格也要三四天，还要忽略他们没有沿着地图上路线最短的距离走——因为沿着公路走容易暴露。

　　其中还要翻山涉水，十分辛苦。

　　即使已经入秋，荒原上正午的阳光仍然非常强烈，没有云彩的遮蔽和阻拦，毫无阻碍烤灼着荒凉大地。

　　越往北景色就越生机勃□□来，戈壁上出现了树木花草，一条河水蜿蜒而下，两岸被森林覆盖。
　　陆游衣觉得她选择去部队太不可理喻又毫无道理其实是有原因的，她其实已经想好自己的就业了——做个纪录片的摄影师，拍自然风光，拍海底生物。

　　观察这些景色的同时记录它们。

　　她背着沉重的背包，在刺眼阳光中望向一览无余碧蓝天空下的河流，恍惚觉得自己的梦想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长途跋涉中太枯燥了，对美景的欣赏很快变成了身体上的疲乏和不适，她开始胡思乱想一些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在她胡思乱考时，雷加警惕地注意到了人烟的踪迹。

　　他拨开面前杂乱的枝桠，看到远处河边一个活动的身影。他下意识蹲下屏气凝神想观察仔细一点，被毫无察觉赶上他的陆游原挡住了视线。

　　陆游原还在走神，被雷加一把拉了个踉跄，狼狈地蹲在他旁边。

　　她有点生气，转念又想到吴开总嫌她爱在一些重要场合走神，何况她还身处战场。嘴边的质问从善如流就变成了疑问：“怎么？”

　　“有人。”雷加给出简洁的解释，目不转睛盯着前方。

　　陆游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背心迷彩长裤的男人坐在河边抽烟。

　　“一个人在那抽烟。”她说。

　　闻言雷加转头看了她一眼：“视力挺好啊。”
　　他视力很正常，但也不过才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身影。

　　陆游原估量了一下距离，发现自己看得那么清楚是很异于常人。她以为被感染后的异动已经蛰伏，但现在看来那种异变已经深入骨髓了。

　　雷加也顾不上这些鸡毛蒜皮了，在这种地方有人烟就意味着有物资还有车，正好是他们急需的。

　　“检查一下你的武器，注意隐蔽，我们要抢辆车。”

　　但他们碰上了硬钉子。

　　他们藏在略高处一丛灌木后面往下张望。

　　森林腹地处两顶帐篷静静安扎其中，五个人围在火堆边考肉，刚才他们在河边看到的人也加入了其中。一顶帐篷外坐着一个人在玩电脑，另一顶不知道有没有人，偶尔颤动两下，也不知是风还是有人在里面。还有一堆人，大概六七个围圈打牌。

　　五辆越野车呈圆状停着，看得出是经过改装而且花了大价钱的。

　　如果对方是出来野营或者公路旅行的普通人，那对他们来说只是一块肥了点的肉。
　　但这伙人明显不是肥羊，他们个个带着枪，身强体壮，不是善茬。

　　他们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钟，雷加有些郁闷，但还是做出了明智之举。
　　“走。”

　　这已经不是他们能不能抢东西的问题了，如果被这伙人发现，他们才是待宰的肥羊。

　　陆游原也赞同，两人变小心翼翼地后撤。

　　“唰！”

　　利箭刺破空气，几乎是贴着雷加的脖子擦过，没进后面的树干里停下，尾部铮鸣作响。

　　陆游原猛转头看向营地处，刚才还悠闲烤肉的一群人一致看向了他们的方向，其中一人站着，还保持着拉复合弓的动作。另一堆打牌的人仍然没停，显然没把他们这两只虫子当回事儿。

　　他们之间还隔着百十米的距离，射箭那人也不费力喊，抬手一勾，示意他们乖乖过去。

　　雷加脸色很差，脖子上被擦伤的伤口在往外渗血。

　　他们距离不过百米，就算逃对方也完全有能力射中他们。

　　第一箭只是个警告而已。

　　“跟在我身边。”他脑子飞快转着，考虑对策，考虑对方是什么人，还要照顾陆游原的安危。

　　陆游原跟在他身后往前走，偷偷把一把匕首藏在了袖口里。

　　“鬼鬼祟祟在那看什么呢？”射箭的人笑眯眯道，“我们这儿可没有美女。”

　　他旁边坐着的女人闻言踹了他一脚，怒道：“简安你眼瞎啊。”

　　踹他的人身材凹凸有致，但长了张娃娃脸，横眉怒对的模样反而十分可爱。被踹的人也不生气，放下复合弓哄人去了。

　　换了个人审问他们。

　　两个人走近他们，上上下下把他们打量了一圈后，戴黑框眼镜的男人一指陆游原，开口道：“她要留着，那个随便。”

　　另一个男人不置可否。看到他们一身行头，带着武器，连问也不打算问，就要直接杀了雷加。

　　陆游原挡在了雷加前面。

　　“我们只是路过，没有恶意。”雷加很是能屈能伸，放低姿态解释道。

　　戴眼镜的男人伸手来拉陆游原，要把她扯开。他有一双幽绿色眼睛，皮肤苍白，眼角下垂，黑眼圈也十分浓重，看上去颓废又阴森。像幽暗深林森处的蛇一样。

　　陆游原被他冰凉的手激了一身鸡皮疙瘩，条件反射兜心一脚，险些把他踹倒。

　　拿枪指着他们的男人没反应过来陆游原还敢反抗，愣了一下，枪口直接顶上了她的额头。
　　“你找死。”他拉开保险栓。

　　绿眼睛男人一把抓住男人持枪的手：“我来吧。”

　　“你们要去城市是吧。”他被人兜心一脚也不恼不怒，慢条斯理道，“怎么走到这儿了？车坏了吧。”

　　枪口移开的瞬间雷加就把陆游原扯到了身后。他知道陆游原十分不知死活又莽撞，但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她还能不知天高地厚的给敌人一脚，实在不怕死到了一定境地。

　　也不知道她家里人是怎么惯的她。

　　所有人都认为陆游原是蜜罐里长大，被家人惯得不知轻重，受不得一点委屈和侮辱。

　　陆游原不知道雷加在想什么，她能感觉到绿眼睛男人对她不怀好意，那种不舒服的感觉简直让人发毛。

　　绿眼睛男人自顾自继续道：“我看你们这么在乎对方，这样吧。”

　　他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一下，朝后面喊了一句：“你们谁有兴趣跟小姑娘过过招？”

　　还在烤肉的三个人中，娃娃脸女生回应道：“算我一个。”
　　她看上去脸色不善，好像还在对简安的话耿耿于怀，急需发泄。

　　打牌的一堆人中往这儿看了一眼，三个人给了回应。帐篷前玩电脑的人撇了他们一眼，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另一个帐篷还在不时晃动，离得这么近后，他们才听到了里面不时的□□声。

　　这是一群白日宣淫，强壮又倍感无聊的人。难道遇到点突发情况，打牌的人也不打了，围在了烤肉旁边边吃边看戏。

　　绿眼睛男人看着陆游原，他脸上没有笑意也没有表情，但口吻很温和，让人感觉毛骨悚然：“你任意挑人，赢两场，你们就能走。输了，就要任我处置。”

　　雷加抢道：“我来打，她只是个学生。让我来吧，多少场都可以。”

　　他看出来这伙人是经过训练的，陆游原根本没胜算。

　　但对方铁了心要看陆游原动手，他被绑在一边，只能看着。

　　陆游原在那四人身上来回看了一圈，她看不出来谁更强或更弱，只好选了唯一一个女人。

　　至少力气和体型上差别不会太大，她这么想道。

　　娃娃脸女人活动了一下筋骨，走进了空地。

　　她的左手还没好，虽然没打石膏，但也绑着夹板固定，很是明显。娃娃脸女人看了一眼她绑着夹板的左手，说：“公平起见，我也不用左手。你要是能让我用上左手，就算你赢。”

　　女性打起架来与男人还是有些不同的。

　　花拳绣腿也是好看。
　　动真格的，更别有一番滋味。在座的男人一边津津有味吃烤肉，一边看着她们打架消遣，十分惬意。

　　娃娃脸女人不同于千水蛇一样的柔软，她动作十分刚硬，虚招很少，速度也很快。陆游原基本上就是在被动的挨打，她知道怎么挨打才能尽可能的减少伤害，但承受的每一拳每一脚的力道，对身体造成的伤害叠加起来也十分严重了。

　　她脑袋被肘击了两下，一片杂音在大脑里闷响，视线也模糊起来。
　　喝彩的人声以及雷加的喊声越飘越远，她以为自己还能站着，直到娃娃脸女人走进，她却只能看到对方抬起准备给她最后一击的膝盖时，才发现自己是半跪在地上的。

　　“陆游原！”

　　那一瞬间陆游原甚至相信自己的名字是个什么封印。

　　她清醒过来，两手成掌打在对方最薄弱的膝盖关节处。如果她再有点力气，这条腿都能给对方废了。

　　娃娃脸女人痛呼出声，膝关节一声响，看起来是脱臼了。

　　陆游原脑袋还在发懵，尖锐的杂音刺得生疼。但她一鼓作气抱住对方的腰把她掀翻，一拳一拳砸了下去。

　　方才还在喝彩的人静了下来。

　　雷加急促的呼吸也缓了下来，他看着陆游原——她脸上的血混着泥渍抹开，凌厉眼尾边一抹红像唇边的血。一拳一拳重击连睫毛也不眨，冷硬偏偏又细腻，像大理石做成得雕塑。

　　为了挡住陆游原‘伤人一千自伤八百’不要命似的攻击，娃娃脸女人不得不动用左手抵挡。

　　她还是太自信了，如果规则是‘失去行动能力’才算陆游原赢得话，那她绝对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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