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

　　他用手指点了点陆游原压着刀子的手腕，笑着在她旁边坐下。

　　“放松点儿，你觉得这种场合下我能对你做什么？竞技场的小野兽？”他意有所指的咬重了后七个字。

　　“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还敢自称竞技场长大的？”他讽刺道。

　　陆游原浑身僵硬，在雷加的手触碰她手腕之后。

　　僵持了片刻后，她还是没能压下去火气，一把揽过了雷加的脖子，银刀在手里转了个方向，直指他咽喉。

　　“这种场合下，并不代表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她动了杀心，直接让雷加见了血。

　　雷加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她还想用力的手腕，毫不介意自己的喉咙差点被人捅了个窟窿，只是随意抹掉蹭破皮的那点血，用不容反抗的力道抽出了她手里的刀：“都说了，你这三脚猫功夫还差太远。”

　　陆游原第一次爆了粗口：“你他妈闭嘴！”

　　可悲的是，她也只能靠辱骂来降低一下自己的怒气了，因为自己根本威胁不到他。

　　雷加更是毫不在意，用夺下来的餐刀拍了拍她的脸颊，轻浮地说：“你短发也挺好看，等你伤好了之后我们再把上次被打断的事情做完，我讨厌半途而废。”

　　陆游原感觉脊背开始发烫，一把邪火燃沸了浑身的血管。她气得胸口不住起伏，拳头绷的发红，看起来随时都会跳起来一拳砸在雷加出言不逊的嘴上。

　　在对峙了几秒钟后，她唰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厅。

　　雷加扫了一眼桌子上神色各异其他宾客，随手从果盘里捏起一颗葡萄扔进嘴里，说：“玩得尽兴，各位。”

　　陆游原有点克制不住体内那股因为怒火蠢蠢欲动的暴力因子，她几乎眼睛冒火地冲下长阶梯，远离灯光一头扎进了黑暗里，在转进空无一人的喷泉花园后，一拳砸上了一颗五指宽的树干。

　　五指宽的小树几乎拦腰折断，好在后面密集的树木托着才没有倒下。

　　她扶着旁边的树干喘气，心里憋着的那股火怎么也降不下去，只把她眼睛里憋出了水汽。
　　从小众星捧月的长大，哪能受得了这种侮辱。

　　她倚着树干坐下，把头埋进膝盖里不动了。

　　我要比他强。
　　她一遍遍在心里默念，直到水汽和怒火开始消退。

　　喷泉的水流声以及近在咫尺的海浪声终于传进了她被怒火堵塞的耳朵里，她从膝盖里抬起头，愣住了。

　　月光下的喷泉上立着贝尼尼的雕塑之一的仿作——阿波罗和达芙娜。女神为逃避阿波罗的追求，不惜把自己变成了月桂树。仿作虽然不及原作百分之一的神韵，在月色的加持下，也让两人多了一份轻盈的似乎要离开大地般的栩栩如生。

　　而一个人站在雕塑下，漆黑的头发，白玉般的脸，出神地站在雕塑面前，月光下飞溅的泉水打湿了他琥珀色的眼睛。他转过头，看向了十步之外蜷缩起来的陆游原。

　　她心猛地跳了一下，并不是一见钟情的那种心动，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他们有什么共感一样。

　　好看的人不少见，但好看到让人过目不忘的人就不太多了。
　　这个人算一个。即使他们只见过一面，大雨中匆忙的甚至不到一分钟。

　　“程非让我过来照顾你。”他笑了起来，一如第一次见面那样惊艳了陆游原。

　　“一直没有机会自我介绍，”他走进了陆游原，踏着泉水和海浪声，“我是行周。”

　　同样是成年男性，但他给陆游原的感觉却出人意料的舒服。
　　陆游原握了一下他伸出来的手，问：“我们是同学？”
　　那个雨天，行周喊她“陆游原同学”，所以她先入为主的认为行周可能是她的同学，又或者是老师。但这样的人怎么会跟布拉的程非扯上关系？

　　“我们很久以前是同学。”他说，琥珀色眼睛透过睫毛看着她，语气淡淡地，听不出怀念或是遗憾。但自诩记忆力很好的陆游原都记不得她还有过这么一个相貌出众的同学，那一定是很远的以前了。也许是幼时，也许是他变了太多，也许连名字都不是真的。
　　又或许，这句话本身就是谎言。他们从来都不是同学。

　　如果这句话是谎言，那他为什么要撒谎，而他又为什么会认识自己？

　　她被太多的疑问塞满了大脑，以至于眼前这个人看上去都蒙了一层模糊的面纱，隔着迷雾和月光，难以琢磨。

　　他会是陆邦彦说的［自己人］吗？

　　又或者这只是一个巧合？

　　他们救命恩人的情分也用的差不多了，宴会过后，吴开就向程非表明他们一开始就是逃亡到布拉，所以希望能留在他身边为他效力。吴开至少还能得到靠谱一点儿的事儿做，但陆游原，程非说希望她能再照看程知秋一段时间，等程知秋毒瘾戒断可以回家之后，会再为她寻找合适的位置。

　　程知秋因为要治疗，跟古代的闺中小姐差不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一的走动就是遵医嘱每天下午绕着海边跑步，但她卧床太久，身体也被毒品折腾的虚弱，跑步就变成了散步。
　　陆游原并不介意照顾程知秋的安全，但她想早点找到白血感染者，尽早回到陆邦彦那里。整天这样陪着程知秋散步，实在让她憋了一肚子干着急的郁闷。

　　更让她郁闷的是，程知秋的二哥，程严柯偶尔也会过来陪程知秋散步。

　　“二哥，你是来陪我，还是别有用心呢？”程知秋打趣道，她心知肚明程严柯对陆游原有意思，打心底也希望他们能在一起。程严柯温柔体贴，又不是长子，继承家业家族联姻都轮不着他。而陆游原虽然出身不好，但毕竟是程知秋的救命恩人。她也很喜欢陆游原，如果她能成为一家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一厢情愿想的很好，但被撮合的这两个人，她却一个都没有真正看清。

　　陆游原努力压下自己反感的情绪，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转移话题。她一抬头，目光被海港两座小岛似的航母舰队抓住了。
　　布拉能与两个国家对抗也是有资本和底气在的，南原也不过有三艘母舰，还有一艘正在修建，北向有五艘，而这一个小小的布拉港口，就停了两艘母舰。

　　布拉的地理位置可以说是得天独厚，它处在向外凸出的半岛上，西南不过五百海里就是南原首都以及各大一线城市，东北一千海里就是北向重工业基地，军事半岛。如果它没有自保能力，铁定成了两国争夺的战场，民不聊生。

　　而布拉如果真的倒向哪一方，虽然不能说是举足轻重，但对战局也有很大影响。

　　航母一般不会轻易发动，平时就停在海湾，偶尔还会让本地人当参观游点一样观赏，像被驯服的狮子一样温顺。偶尔运作也是为了检修维护，或者侦测到国际海盗派出几艘战舰去围剿。

　　看样子像在军演。
　　陆游原眺望的入神，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两个人。

　　“游原喜欢这种军事上的东西么？”主角之一没有反应，程知秋怕程严柯觉得尴尬，打圆场道。

　　陆游原一回神，瞥见了程严柯注视着她的眼睛，莫名被海风吹的打了个冷颤。
　　“还行，挺好看的。”她模棱两可地敷衍。

　　“你喜欢的话，有时间我可以带你近距离观看。”程严柯笑着说。

　　＊

　　“拍卖会？”陆游原被嘴里的橘子噎了一下。

　　吴开推给她一杯水，点点头：“来劫白血感染者的有三拨人，北向，他们能得到信息也不奇怪；雷维，这个就比较奇葩了；他虽然爱好人体收藏，对稀奇古怪的东西比较上心，但不可能只是心血来潮就敢这么公然挑衅南原吧？还把白血感染者放到拍卖会上？他如果不是傻逼，那可能还有更深的原因在。”

　　陆游原：“还有一拨呢？”

　　吴开给自己剥了个橘子，慢条斯理地让陆游原都快忍不住把橘子硬塞进他嘴里的冲动。
　　好在他在陆游原付诸行动之前开口了：“不知道。”

　　尊老爱幼，尊老爱幼，尊老爱幼。

　　陆游原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才开口说话：“拍卖会什么时候开始？”

　　“大后天，你得在那之前找到人邀请你进去。”他说。

　　“那你呢？”

　　吴开挑了挑眉毛：“我已经有人邀请了。”

　　陆游原瞪着他。

　　吴开笑了起来：“程知秋。”

　　陆游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让程知秋邀请她，没想到有人早就捷足先登了。
　　她贼心不死，问：“还能让她再加上一个电灯泡么？”

　　“一个会员只能邀请一个人。”他耸耸肩，出了个馊主意，“你不是跟程二关系挺好么。”

　　“我不喜欢他。”

　　“谁让你喜欢了，利用不会么？”

　　陆游原有点烦了：“那你觉得我能给他什么？”

　　吴开一愣，心知自己嘴快说错话了。雷加那件事过去才多久？她是看着什么事儿都没有，几乎都快以假乱真，让人信服了。
　　可哪能什么事儿都没有呢？

　　利用关系，什么筹码都没有的陆游原能给程严柯什么？
　　一目了然啊。

　　一阵沉默后，陆游原说：“行周怎么样？”

　　“那个你觉得是自己人的小伙？”

　　“嗯。”

　　吴开表示赞同：“正好也可以试探一下他到底是不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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