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门金缕衣

作者:度加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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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惹醋情风流子偷香,失落怀怜花人抚心


      冯参大早依例去花园做活,途经假山游廊那里,无意中瞥见钱千益在同一个丫鬟调笑。往日这时会有三两丫鬟穿梭,但钱千益在此倒是头次见,所以难免侧目。事由乃是那丫鬟过钱千益身旁时叫他绊了脚,人便摔到他怀里。而后钱千益就搂着那丫鬟不放。

      “少爷这样拦着,一会回去晚了要叫郑妈妈骂我躲懒了。”丫鬟低眉颔首道。

      钱千益一手搂着她腰,以扇柄挑起她的面儿细瞧,原是生得一副媚态。柳叶作眉,眉弯下衬勾魂狐狸眼,眼波流转间春心若水。鼻挺而翘一道玉梁,娇俏两瓣樱桃唇愈添其魅。一面看时,又将扇骨上提细滑其脸颊,狭语道,“如此美貌却派做粗活,郑妈妈真是不会心疼人。”

      那丫鬟被钱千益这般挑弄,面上红霞飞起,羞嗒嗒说道,“少爷别这样,叫人看着了传到郑妈妈耳朵里,怕是连粗活都不成。”

      钱千益笑言,“怎么这么怕郑妈妈,一点倒不怕我了?瞧着你有些面熟,好像从前在哪见过。是叫什么名儿来的?”

      那丫鬟见钱千益对自己有些印象,眼睛亮了一亮,脆生答道,“奴婢叫蕙香。”

      便是从前与珠儿一同服侍白蕊的丫头。这里想着谈白蕊不吉,故而只道姓名。

      “呵,这名字听着不错。就是不知道你人是不是也这么香?”一面说着,人凑近了去嗅香味。

      到此暧昧举动,暗示愈明。女儿家心思细腻如何不觉。蕙香环视左右,见不远处站着人,又道,“还有人看着呢。”

      钱千益斜目瞧冯参一眼,打开扇面挡脸道,“是不方便。不如去你屋里。”

      这里一前一后跟着去了。

      冯参见这一幕,可怜南星跟个浪荡子。遇着她那早,便听安儿闲语说南星有了身子没法伺候人,钱千益又复宠二夫人。如今还与家婢玩闹一块,实是风流成性。他若没碰着时倒也罢了,现今见了便不能熟视无睹。须向南星提个醒,别都叫他人占去风头。

      冯参出入不便,唯有托付安儿代办。但他身无长物如何说动?细作思量后,决意将栽植的新种雪牡丹作赠。这雪牡丹乃山茶花新种,多见南方,北方不易栽种。且花期一至三月,这时要开更是困难,是他费了一番心血所成。花色如银雪,参差叠瓣簇拥着鹅黄细蕊。朵形大而美,娇而不艳,洁若处子之贞。安儿见花且喜,答应为他通传消息。

      安儿专管别院一块,身份自比不得通房丫头,所以这里到屋外便给拦着了。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安儿“好姐姐”几句央求秋云宽行。秋云这等,平日但瞧不起那些下房做事的。软语受着,还需物什收着。差缺一样,都是白费劲。

      安儿无法,忽然就哭闹起来。秋云见着不好,就要赶人免得生事。南星屋里听见声响,便唤秋云问事。如此,秋云只得带安儿进屋回话。

      南星听说是别院伺候的人,心里一噔,使个由头支开秋云来问。弄明原委,又自糊涂。冯参传话是他所见不假,可府里那么大去处,钱千益去那偏地调戏丫鬟,还叫他给见着,实在奇怪。眼下陈荣儿得势,她身边不留美貌丫头,这人又是哪处的?且陈荣儿姿容府里数一数二,如何又瞧上丫头,真是喜新厌旧的快?

      种种困惑不解暂放,眼下这事要作个计较。陈荣儿虽非正式可也是有名分的,这和丫头们乱来,思想之下总非善事。又见秋云回来,便叫她唤吴二娘来。

      南星还是连翘时,虽居储库鄙陋之所,但未与丫鬟们同居。吃饭洗澡也是专门建造不连住处的。所以这回是她头遭到丫鬟居的院子里来。她来查探究竟,说穿还是心里不快活。陈荣儿是侧室要忍,但下房丫鬟着实难平。便是贯受宠之人之共性,独好时不觉甚好,到失去几分犹然不是滋味了。

      近蕙香屋时,里头谈话之声就入耳里。南星听了面红羞臊堪受不住,抓着手帕儿纠结得紧。

      “少爷,你亲的我好痒。”

      “你这细皮嫩肉,青筋都见,饶是那怕痒的主。”

      “哎呀...呵呵呵...别挠这...”

      待蕙香止笑,又听她道,“少爷待奴婢好,要叫二夫人知道,奴婢就没法服侍少爷了。”

      “你怕这个又怕那个,这府里最大的就在你边上,还想得什么乖?”

      “奴婢不敢奢想其他,只求能留在少爷身旁伺候着。”

      “那就要看看你的本事了。”

      ......

      南星再听不下去,转身离开院子。到这里无所作为,反添堵心。

      钱千益见纸窗上人影不见,无声叹息,沉气入脏腑又促又闷。脑里想到和陈荣儿的对答,心里越发难受。

      看官且想,钱千益若要让南星捻酸,取她房屋丫鬟便可,何必弄这一遭做给冯参看。再者让别院与后院互通消息,岂非引狼入室之举,这也还是前个他自己严令禁止的。往陈荣儿处言,种种都是合心合意,可钱千益如何犯浑做下傻事?

      妙就妙在人心上头。

      “怎的还要他在?”

      “夫君试想,既是要让她晓得这事,别人去说和由冯参的人去说,可是不同?”

      “如何不同?”

      “其一分,她知晓是冯参让人传话,若是真的避讳,则必斥退来人,此事休了。其二分,若她听了,则可来或不来,这其间又可再分。”

      “如何分?”

      “她若听了不来,则或是不信其事,或是不念夫君。若然来了,又可为二。人是来了,但隐忍不发,则只为验其事。若是进门生事,夫君也得意了。”

      陈荣儿就冯参参与此事举出数处好避而不谈其他,直把钱千益绕进里头。换作清明时候,钱千益断然不肯。恰是他心有疑虑需验证南星之心,以冯参为引,冒险是冒险,但确实有力。一个人有了先见,看事就会不明。被情所迷,断理就会偏听。陈荣儿把这些都算计在内,故能一而再再而三让人中套。若论她这些本事如何得来,又是一番长论,眼下先看后事发展。

      晚间,南星洗澡过后,就叫秋云关门打算睡了。秋云问她等不等钱千益过来,南星淡淡道不用等了。

      这时钱千益却走进屋来,“怎么今个这么早睡?身子乏了?”一面说着,让秋云伺候他宽衣。

      南星见他要在这歇,便合上双眼假寐不睬,和他怄气。

      钱千益知南星心里不快,走近床沿轻拍她脸,玩笑道,“刚还答应着秋云,这会就闭眼了?”

      南星并不睁眼,嘴上不耐回道,“要睡就睡吧,别闹了。”

      钱千益心中也苦闷,这里又扑个冷脸,再好性子也使不出来了。上床之后,索性也背着她侧睡。

      隔了好一阵,南星都入睡不了。翻转过身,却见钱千益背对她睡沉了。南星看着他背,觉着两人最近是生分不少。他昨夜去陈荣儿那歇,今个又去蕙香屋躺,明天又不知是谁人作伴?她是管不着他,可他为何还要来招她?

      这里胡思乱想着,又听着钱千益梦呓,“蕙香,别躲啊...”

      南星轻叹一声,复转过身去。心想今夜又是难以成眠。

      钱千益千等万等,只等到这一声叹息。可是为着这叹息,他愿意再等。就像黑夜里的一簇火苗,多少是一分希望。

      这往后几日,依旧如此过着。白日钱千益去别处,到晚来南星屋歇。这样一来一往,南星终是心里煎熬再忍不住。

      今夜又是如此,南星见钱千益进屋便道,“这样来来去去也不觉累么?”

      钱千益看她话里有话,打太极回道,“累了便歇就是。”

      “狡兔有三窟。人是比兔子要聪明,可也要把尾巴藏好。”

      钱千益顺着她话说道,“你这是、听到风言风语了?”

      南星盯着钱千益两眼,反问道,“你前一阵说叫我有事不能瞒着你,那你有没有事背着我?”

      钱千益见南星要挑明了说,欲再逼她几步引出心底话,便回说,“哪能啊,我自己叫你不要瞒着我事情,又怎么会藏着事不告诉你?”

      南星听他回话躲闪,心底一凉,冷对道,“那蕙香难道伺候的你不满意?”

      钱千益若是此时收手不使激将,或然还有转圜余地。凡事有两面,于亲于疏都不可逼人太紧。当初他逼陈荣儿套话实是情非得已,如今再用南星身上,却非得当。因着南星吃软不吃硬,越是逼她越是适得其反。

      可叹遇着情关,越是在乎的紧越是难以把控的当。

      只见钱千益回道,“你知道了?我本来不想瞒着你,只是怕你知道后心里不痛快才不说。既然你问了,那我索性就放开了说,你听了别不高兴。我疼你是不假,但我毕竟是个男人,难免会有情难自制的时候。你当初有耀祖时就已如此,现今你都晓得了,我收敛些便是。”

      南星听了,先惊后恼再转悲,女儿家心肠这一道下来最后都化为心内痛楚。

      这世上伤你心的人,往往就是你最为亲近的人。最伤心的又莫过于原本笃信的一切轰然倒塌,竟只是一个空壳子。

      南星追想到钱千益先前所说——他是一个负责的男人,不会丢着怀孕的妻子到外边厮混。当时她听了心中一暖,如今想来原是可笑。他言自己不去外边厮混,但未说不在府里乱来。钱千益他不愧为精明商人,说话都给自己留有余地。就算要怪起来,也只能怪她自己拙笨没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如此心境之下,想再说好的话是难了。南星末了只淡淡说了“随你”二字再不言语。

      冷场如斯,钱千益不久便离开。

      后头没几日,吴二娘给南星回话,说蕙香人已经放出去了。南星想,钱千益说收敛便是这般处置做给她看,极没意思。他人也不再来,犹是眼不见心不烦。从前有隙他便这样做的,想等她回心转意。

      不愿再听他人游说,南星心烦难当,不知不觉便来到花园前。上次她会到这里并非鬼使神差,而是为赏花而来。她在府中散步时,见三两丫鬟经过窃窃私语,说道花园里出了新花,十分好看。不几日,又听闻人说,反复几次心里也好奇起来。想着花园有冯参在不便,故而先打听冯参离开时辰再过去。哪想正好就碰着。

      南星回神知道来了花园,又想自己不做出格之事,只是赏花又有何妨。进去花园,南星先是心内一震,进而发出感叹。从前在自家小花园,冯参便打理有道,处处成景。这次再观钱家后花园,比上次赏梅时变化颇多,经过冯参之手,说是焕然一新也无不可。

      临冬之初,虽百花肃杀,也有不少耐寒花种傲然盛开。南星赏花之间心境虽平复不少,但也不由得喟叹一声,“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休说生生花里住,惜花人去花无主。”冯参应声道。

      此情此景,一如初时相见,她应他对。人事变迁,沧海桑田。有的人变了,有的人还如从前。道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好一句‘花无主’!”钱千益恨恨道。

      他与陈荣儿此时便在花园侧门处窥视二人。上次南星两人还在花园外交谈,此时已身入其中了。所以他两人也换了所在盯梢。但换来换去,意思还是一样。

      陈荣儿算计到钱千益会有冷落南星观她动向意图,所以南星一举一动都派人盯着。这次她虽未引南星上钩,但也为她二人设计好剧本,只要她与冯参相见,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变化。

      冯参走近南星,向她伸手道,“前夜下过一场小雨,泥土湿滑当心别摔着了。我扶着你走罢。”

      六只眼睛一同看着南星,只看她搭不搭手。

      没有一斧子就能砍下的树,再坚韧的树被斧子砍多了也会松动。何况正值南星心情低谷之际。只见她迟疑片刻,还是搭了冯参的手。

      门后少了盯梢的眼,却又有好奇的眼往里瞧着。

      又是谁人驻足不愿惊扰园中人?待下回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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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1】冯参见钱千益调情这段情节前因后果精修,更流畅直观。
    【2】文中一些对话写的肉麻的,也写的尽量含蓄一点。==(初稿天马行空咋流畅咋来所以粗糙,后来自己看了都尴尬8*8)
    【3】这节把亲吻情节改成牵手,照应开头。每次写摔跤,好像女主骨质疏松似的。然而又要有刺激男主的行为,就改成这啦。拉拉小手也是男女之防内。
    修改:【2017.3.16 】艾玛,写着写着发现后边把郑娘写进来了,前文已写把她放出去了。==太习惯用她跑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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