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门金缕衣

作者:度加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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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落子错招烂桃花,登山游闲话经商谈


      玉奴躺在床上,心中千回百转。她怀着孩子已经快三月了,身子都有些发胖,冯参像是一点都没注意似的。她胃口不好,他只当是天气燥热所致。要是再不提孩子的事,往后肚子大了更不好说了。

      “参哥,你想要孩子吗?”玉奴开口试探。

      冯参见问心下一沉,不知自己的心思怎么叫玉奴看出来的。当下答道,“就我们俩住这,是显得冷清一点了。有个孩子热闹些。”

      玉奴拉过冯参的手放到自己腹部,低声道,“我肚里有了那恶棍的孩子,现在要满三月了。”

      冯参听完心下震惊,一时蒙了。玉奴竟然怀上福禄的孩子!他眼前浮现出当时所见……

      玉奴见冯参半响无言,转过身看他。轻声道,“我也是近来身子不大爽利去看了大夫才晓得。我自己拿不定主意孩子是打是留。现今你是我的丈夫,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冯参觉得头疼不已,他此时心乱不知如何答复是好。虽说他不介意玉奴残缺之身嫁他,但是玉奴怀了别人的孩子,他心里的情感很复杂。

      “我...我一时也说不好,你容我想想。”

      玉奴转过身平躺着闭目思虑。怀了福禄的孩子,她自己都难以接受,冯参的反应也在情在理了。她心里叹息若这孩子是冯参的,那该有多好。

      转眼九月十五至,陈荣儿去过娘娘庙后,带着小如到了一家医馆看诊。她近日吃食作呕,睡不踏实。甚而连月红都推迟来了,所以想求证一下是否得孕。看过大夫之后,抓了药便回府去。

      陈荣儿这边前脚刚走,黄乐平紧跟着就踏足医馆。因着他知晓陈荣儿每值十五日必去娘娘庙,所以一路尾随而来。中秋当天,他在街上遇着陈荣儿,想她今日孤单在钱府过节,邀约欲重温旧梦。不料却被她正色拒绝,让他以后不要再来胡搅蛮缠。黄乐平无赖脾性岂肯就此罢手。

      故而他今日跟着陈荣儿实想威胁于她,却见她往医馆跑。向大夫询问后才知原是她有喜了。算着日子,应该是他的不错。黄乐平这下越发得意起来,想着不仅给钱千益扣绿帽子,还让他帮自己养孩子。他有了这个把柄,威胁陈荣儿就范就更有把握。

      陈荣儿回去之后,思量了一番。她知道这孩子是黄乐平的,但是钱千益七月初六来过她房里,日子上差不太多。眼下只要安稳度过头三个月,她再将消息放出。到时候就十拿九稳了。

      没想到隔日黄乐平就派人送信过来。信中言及她有孕之事,并且相邀申时在王虔婆那里相会。陈荣儿登时怔住,不知自己害喜之事如何叫他发觉了。黄乐平这个人贪得无厌,定然是想借此来威胁她。当初找上他,实在情非得已。惹上这个麻烦,真是后患无穷了。

      未时黄乐平延请大夫来府里给她夫人林氏号脉,原来他家娘子也得子。黄乐平想着近日真是喜事连连,看来是他好运来了。

      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叫他心里不耐烦。因着他打算了解林氏胎养情况再与陈荣儿赴约。后头实在等的心焦,着派人去加紧催了。

      过了许久,小厮才将大夫匆匆带来。黄乐平面上不悦犀利讽道,“钟大夫真是越来越会摆谱了,请您老过门看病,都要等上这半天!要是钱府相请,赶脚就到了吧。”

      原来这钟一山当初是给连翘护胎的,后头连翘难产大出血是他妙手回春保她一命,因而声名大躁。黄乐平故而请他给林氏安胎。

      钟一山用衣袖擦了擦额上密汗,忙赔不是,“黄少爷,不是小的怠慢。是刚才钱府下人急着请我过去,说他府里的二夫人小产了闹的厉害。”

      黄乐平听了,惊在原地。陈荣儿居然流产了!真是叫他万想不到。因着他看先前陈荣儿来他家附近的地方逗留闲逛,目的无非是想勾搭他。得知陈荣儿有子后,想着她是欲借子留后路分个一家半产的。哪成想她突然就闹流产。看来她是不想赴这个约,所以借此来告诉他。她心里究竟打得什么算盘?黄乐平就此觉着陈荣儿这个女人并不简单。

      南星在府内听闻陈荣儿失子,也是吃了一惊。转眼去看钱千益,见他脸上淡然,不知他心里作何想法。

      “你要不要去看看她?”南星开口相问。

      钱千益想着自己先前立下诺言,说不会再去她房里。陈荣儿生辰那天,南星劝他去了,才致使陈荣儿得孕。这已经是破例了。现在听闻她流产,心里并不十分想去。

      “你别总劝我去她那。你是不知道她做过什么事。”钱千益一口回绝。

      南星听了疑惑,“她做了什么叫你这般嫌恶?我是看她刚怀上孩子才月余日子就小产,我也是怀过孩子的,觉得她可怜罢了。”

      钱千益想着白蕊的事没法解释,叹息一声只得再次妥协去了陈荣儿房里探望。不想刚到屋子外头,却叫小如给拦住了。小如禀说陈荣儿现在谁都不相见,尤其是他。钱千益想着他也不是乐意要来,见此转身欲走。但是想到死的是他的孩子,又停下步子,大声问陈荣儿是否真的不想见他。半响陈荣儿都不作答,钱千益便走了。

      这样过了二十几天,又逢九九重阳。南星向钱千益撒娇定要去莲花山登高,不想再闷在府里。钱千益问了稳婆,稳婆说眼下胎儿过了头三个月稳了,适当登山是可以的,但是人流多要注意别碰撞了。于是钱千益就带了南星乘着轿子去莲花山。

      山底落轿之后,两人开始登山。此次游山,二人均佩带了茱萸香囊,应着时节。钱千益还给南星鬓发别了几朵颜色各异的秋菊,不许她拿下。南星觉得这样装扮在府里闹也就罢了,到外头瞧着像个乡姑子。钱千益答说这样就是走丢了也好找些,还言南星是花仙子夸得她脸也红了。

      两人走走停停慢慢登到山顶,寻了一处凉亭坐下歇息。南星倚在钱千益怀里,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暗想今日放纸鹞定不能再弄丢了。闲聊之时,南星想着自己对钱千益所知甚少,只略听钱江讲过他小时候的事。这之后他经商的事她一无所知,心里实在好奇他是如何一步步成为商阳首富的,毕竟他起步的时候还是一贫如洗的少年。

      钱千益见南星想多了解他,觉得两人的心靠的越来越近,顿有温馨之感。温柔抚着南星的头发,说起了几件他从商的事。

      钱千益十二岁时去当铺当学徒。学了三年小有所成,对商铺经营的门道摸索了一些。一日,掌柜将新当的物什交付他,叫他放到后头收好。没几日,当货的人要来取当,掌柜的叫他拿出。钱千益去找时,遍寻不着。掌柜见他半天不来,又叫另外的学徒照看客人,自己到后头来寻究竟。见东西丢了,当下认定是他私藏了,逼他交出。钱千益拒不承认偷窃,被掌柜一通教训,直打得皮开肉绽还是不肯松口。掌柜的无法,只得到前头和客人说了,商量好价钱赔了。回头把这笔账算到钱千益身上,克扣他工钱不发。

      隔几天,内当家的过来给掌柜送饭,提到说她收拾东西时错拿包袱这次来还了。掌柜的这才知是冤枉了钱千益,不过他只是一学徒,错了也就错了。便发话说工钱照发不误,别的一概不提。钱千益从另外学徒那里得知缘由,当下就走人连工钱也不要了。

      南星听到这里,觉着年少的钱千益还挺傲气的,和从前在晋和县他应酬李远山的圆滑世故完全不同。从宁折不弯到熟透人情,他栽的跟头一定不少。

      钱千益问南星听着会不会乏味,还要不要再听。南星问他,当时受尽苦楚,如今看来是觉如何?钱千益嘴角一抹淡笑,坦然答话。

      “就像这爬山,爬的过程是曲折艰难。可是登到山顶之后,就会把登山吃的苦都抛在脑后,尽情观赏山下的无限风光。当时不苦,哪有今日之甜。若是耿介过去,心里总开阔不了。只是有些账我必须收回来,此外的一些小恩怨,也就淡然了。”

      南星望着钱千益的面庞,看到他眼里的坚毅神情。他个性倔强不服输,虽然换了方式去适应世道谋得生存,但是并不妥协。他圆滑不失狂放,虽谋算人心但是也有孩子气的一面。这样多面的他,令她着迷。

      “再给我讲一个吧。我还想听。”

      钱千益于是又道出一段故事。那时他已经发家手上略有积蓄,做起了小买卖。平日所需货物都是靠专人从镯壶镇运输过来。他最近刚谈了一笔生意,为防对方反悔想尽快交货。但是交货人报到的时间比以往约定的晚了,钱千益问了同行才知道,因为树林闹山匪,那些人都是走水路绕过来。钱千益想着这样下去就给耽误了。于是决定将所有积蓄换成现银,找了几个打手坐马车赶了过去。钱江知道他冒险本要劝阻,但是他一意孤行,钱江劝不住只得由他。

      也是他时运来了,那群山匪刚好转了地方,后来发展大了成了日后的九龙蛟。巧哉,怪哉,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他这一趟全无惊险,满载而归。这些打手里就有后头的招财几人。回来之后,钱千益将价钱降了一成卖给等货的同行。钱江听了觉得他犯傻,冒着危险带回来的反而降价真是傻透了。那些人看价格比平时低了,也不管钱千益如何冒险争先抢购,最后甚至供不应求。钱江见了,又发愁他如何拿货交给客商。钱千益说他自有分寸。

      后头送货的来了,才发现卖不出货。打听是钱千益在捣鬼,于是带人来找麻烦。钱千益一番理论言明利害,最后让那些人便宜卖给他,比常价低了两成。钱千益再转手给客商。先头他货拿回来时,预先留了一部分先给客商,然后言明货物会后续补上。为了弥补这延误的时间,价格愿意低一成。那客商时间不急,想着省了不少钱,愿意等待。钱千益由此从中赚了一笔差价。虽然不多,但是赢得了客商的好感。后头交易往来频繁,所赚数目早已超出当初好几倍。

      “你真是有本事。但是你不怕其他人知道之后也效仿你吗?还有那些运货的人叫你耍了,难道不记恨?”南星问道。

      钱千益从容笑道,“出来做事哪有真正左右逢源的,难免顾到这家得罪那家。畏手畏脚想八面玲珑的最后哪边都讨不好。保大失小才是硬理。”

      “你倒有自己的一套做法。左右逢源八面玲珑本来是商人信奉的教条,叫你这么一说倒是全然不对路了。”

      “生意场的事你不懂。做事讲究一个‘活’字。此时适用的彼时未必行得通,脑子要转的快,跟的上变化。该出手时绝不含糊,路子就会越走越宽。”

      南星听完作苦恼状,自贬道,“你这么个伶俐人儿,似我这般鲁钝着实赢不了你。不过你会看得上我却也奇怪。你常常被我气的跳脚,难道都是让我?”

      钱千益往南星额上轻戳,笑答道,“你若只是个榆木疙瘩倒也罢了,偏却还带着个犟驴脾气,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许是当初眼给蒙了,挑了个麻烦放家里,不小心哄着怕是房梁都要给烧了。”

      南星捶打钱千益,薄嗔道,“我是那样会闹的悍妇么,瞧你说的!”

      两人打趣闹了一会,随后去商贩那里买纸鹞,打算一会放了许愿。走不多时,却见冯参和玉奴双双走上山来。原来这日他们前脚去登山,后头他两人也来了。玉奴想着去年错过了可惜,今年想补上。冯参见她想去,便一道陪同。因着他自己想通,愿让玉奴留下孩子,怕她自己登山出了差池,所以也跟着来了。

      玉奴欲借此机会增进二人感情,一如当初连翘与冯参登山一般。冯参答应让她生下孩子,她虽做过猜想,但亲耳听到仍感意外。因着当初冯参被押回钱府知晓连翘嫁人生子,还是难以忘情。可她自己却不一样,玉奴能想到的解释就是冯参真的想要孩子。而他们因为她的心结不知何时能圆房,生子更是推后无期。但是这是福禄的种,她自己尚且还觉嫌恶,冯参当真一点不介怀?

      这时同钱千益等撞见,两人俱是一惊。虽听安儿说他俩今日会来,但玉奴想着人这么多,不会刚巧碰上。可偏是这么邪门遇着,大抵就是冤家路窄。

      钱千益见着两人面无波澜,拉着南星继续前行,恍若并未见到他们。这种漠视实在叫人难堪。玉奴心里不快,也与冯参走开。

      南星与钱千益将纸鹞长线缠绕在一块,南星闭眼许下心愿,然后让钱千益放了。钱千益问她许的什么,南星只是笑着不肯言说。下山的时候,南星提议让钱千益背她。钱千益问她是否乏累了,南星只问他依不依。

      钱千益没做声转过身去,让她上到背上。路人来往指点他们夫妻恩爱,南星将脸埋在钱千益背上。钱千益打趣说她此时脸定然红透,因着他的背都叫她靠热了。南星羞恼回说就他脸皮厚。

      冯参在他们身后看着,想到当初他背着连翘时两人温馨的情景。时过境迁,背她的人已经换了,但是还是如此甜蜜。玉奴在冯参身旁,看他愣神,想着他俩当初也许如今天这般走过。于是拉着他的手慢慢走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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