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门金缕衣

作者:度加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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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教子夫妻情更深,床头话两人不得眠


      钱希文出了院子,让下人叫来钱江到偏厅谈话。

      钱江见叫,忙放下手中事务赶来。上头钱希文回来,因着连翘与钱千益的事就训斥了他一通。眼下府里出了这么大个篓子,这次怕不只训斥了。

      钱希文见钱江来了,端着茶徐道,“上回说陈茶不好让你换茶,这新茶虽好,但是性寒多饮也是伤身。”

      钱江听了额头隐汗,小心道,“二爷若是不喜欢,小的再叫人换茶来泡。”

      钱希文将茶杯盖子拂着,阴声慢道,“让你给少爷找个续弦,倒放了条毒蛇进来。你知道毒蛇为什么可怕吗?毒蛇的本事就在于它总是悄无声息的接近猎物,然后瞄准时机发动攻击,一招致命。”

      钱希文背上冷汗涔涔湿透衣裳,手心也出了许多汗。战战兢兢的说道,“二老爷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钱希文冷不丁的将茶碗重重放在茶几上,沉声喝道,“少爷一走,府里就出了这么大个乱子。你们这样没用,叫我怎么放心把钱府交给你们打理!”

      钱江腿脚一软,当即跪下哀声道,“二老爷开恩!小的一时不察才酿出大祸。求二老爷看在老奴服侍少爷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留老奴一条好腿。”

      钱希文冷嗤一声,“求饶倒挺快。若是你这份警觉用在观人察事上,哪至于出错!你一条左腿已废,若是没了右腿,今后走路怕是更不利索了吧。”

      钱江不住磕头求道,“小的再也不敢大意的,求二老爷开恩!求二老爷开恩!!”

      钱希文见状,叫来小厮将钱江拖到祠堂罚跪,需跪上三个时辰才能起身。钱江本来左腿就不好,这跪着血行不通更是难受,小腿抽搐痛的不行,只是钱希文发话再痛也要忍耐。

      这边处置完钱江,钱希文又让人找来郑娘。

      郑娘听说钱江受罚,心里不住打鼓。钱江管账房店铺以及府里人手指派事情繁多,白蕊之事和他关系不大都罚跪祠堂。而她担着照顾白蕊并监视陈荣儿之责,想必会罚的更重。

      见了钱希文后,郑娘双腿打颤,站都站不好。

      钱希文见郑娘怕成这样,冷笑道,“现在才把你这个压轴的叫来,真是让你久等啦!”

      郑娘慌道,“二爷有请,老婆子哪敢怠慢。”说着就下跪伏地叩首,“老婆子自知看管不力,不敢求饶还请二爷责罚。”

      “一个个就只知道做错事认罚,怎么不知道用心做事就不会受罚!你是担着事的,这罚可不轻!我看你精明老道,才让你当这个家的管事主婆。不想你这油儿精的人遇到二夫人这样滑儿精的,油着油着就打滑了。这人嘛,一老了记性就不好,你说怎么样才能长记性呢?”钱希文细声说道。话语如针,字字叫人受怕。

      郑娘忙拿出带来的竹板,让一旁的下人责打自己。

      钱希文看郑娘早有准备,也不阻止下人打罚,嘴上道,“你虽不识字,倒也懂得效仿负荆请罪,自个儿先罚起来了。不过一顿竹板还是太轻了,痛了一时,皮肉长好可不就忘了。”钱希文说着示意身边的仆人出手。

      那跟着钱希文的仆人是他精心调教的,最晓得他的心意。仆人走到郑娘身边抓起她的老手,当即割下一个小指。这动作做得利索一气呵成,以至于郑娘见手指断在地上才觉疼痛。本来打竹板的下人也看的呆了,钱希文一吭气,下人忙继续下手。

      郑娘手指断了钻心疼痛,身上还要受竹板之刑,熬不多时痛的晕过去了。

      钱希文这才让下人停手,将郑娘送回屋里又让人找大夫过来医治。办完这些,才带着仆人赶去梅家地寻刘太医。

      陈荣儿听小如说钱江和郑娘接连受罚,想着钱希文是在敲山震虎。重罚下人,不过是在警告她这个犯事的人不要轻举妄动。陈荣儿想到之前钱千益逼问她套出实情,最后因为孩子才放过她。钱希文回来,知道事情是她做的却没动她,一番敲打也就是了。看来,钱希文是看在钱千益这个佛面上。钱千益不责罚她,他也就不将事情捅破。钱希文手段狠辣,一出手连钱家老人都不留情。若是他日栽在他手上,不知又会如何。这样想时,陈荣儿便沉寂下来,一时不打算再有所动作。

      另一方面,南星听丫鬟说钱希文走了,自己没去相送觉得失礼。不想又听闻他处罚了钱江和郑娘,想是因为府里闹出人命的事。但是知晓罚的这样重,心里也是有点瘆的慌。看钱希文逗弄耀祖时一副慈爱的表现,不想转身就像变了个人似得如此狠毒。又想到之前在厅外听到两人谈话,钱希文说若是她当初逃跑,定不饶她。看来他是说得出做得到。南星一向觉着钱千益做事太冷血无情,今儿个见了钱希文的手段,想着他的行事风格多半是跟着他二叔学的。不禁担心耀祖将来长大,也会变得像他们一样。

      钱千益去找南星,看她愣神想事情,走到她跟前挥手。“想什么这么入神?”

      南星见是钱千益来了,犹豫着说道,“你知道二叔惩罚管事他们吗?”

      钱千益见南星是在想这事,想着是钱希文的手段叫她吓着了。便解释道,“二叔做事有分寸,他们两都是老人,这次事情是闹的大了,所以才罚的重了。”

      南星见钱千益话语说的轻描淡写,似是看惯了钱希文的管人方式。想着自己对钱千益的了解,并不如他对自己这样深。

      南星拉着钱千益的手,柔声说道,“管事他们虽然没看管好下人,闹出了人命。但是人非完人,孰能无错。二叔这样罚着,我看着是太狠辣的。管事腿脚不好,听丫鬟说还在罚跪。二叔也走了,不如让他起来吧?”

      钱千益见南星为钱江求情,温言道,“我知道你一向心软,见不得这些。但是二叔的性子,是不喜欢别人阳奉阴违的。他若是要罚人,一定要罚到实处。叫他知晓了有猫腻,怕是后头回来还要再罚的。你若真是心疼管事,一会过了时辰我叫人给他按摩揉捏就是。”

      南星定定望着钱千益将他手握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钱千益从未见南星这样望他,她的眼睛像是一滩湖水,清澈的叫人看着心明。此时她的眼神告诉他,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同他说。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倒叫我觉得是我做错事该罚的。”

      南星感慨道,“耀祖是你儿子,将来要继承钱家家业的。他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以后做事说话,都是跟你学着。你做事有时太狠辣无情,叫人看着心寒。我不想耀祖将来也变这样,这孩子看着乖的紧,我不想他变的冷血残酷。”

      钱千益见南星思虑如此长远,反握着她的手道,“没想到你居然为耀祖考虑这么深,真是良苦用心,越来越有亲妈的样子了。”

      南星听了一笑,“说的什么话。讲的我不是他亲妈一样。”

      钱千益见南星放松下来,又补道,“我懂得你的担心。但是现在的世道如此,为人软弱只会叫人欺负了去。我不希望耀祖被人欺负。我虽然是他爹,但是也护不得他一辈子。你有你带孩子的想法,我也有我管孩子的方式。”

      南星头次见钱千益说话如此郑重,感受到他为父的深苦用心。于是道,“你是一家之主,也是我的丈夫。伦理纲常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肯听我说,我心里高兴。我也尊重你的意思,不过我还是想把耀祖养成一个温暖有爱的孩子。”

      钱千益将南星揽入怀中,真情道,“慈母严父,我们两个一起带着,总不叫耀祖偏了哪头去。”

      南星抬眼去看钱千益,看到他动情的神色,忽觉着能嫁给他,是她的幸运。

      钱千益捧着南星的脸,俯身温柔的亲吻着。两人唇舌缠绵,情意绵绵。后头钱千益将南星抱起走入内室,戏谑道,“我听说做了哥哥,小孩子会更有爱。我们还是多努力给耀祖生几个弟弟妹妹吧。”

      南星听了,羞红了脸道,“总是这样说没几句,就没个正形的。”

      这边两人恩爱甜蜜,一室旖旎不提。

      别院那里,玉奴听小安说了钱希文惩罚管事的事,心下越发担心刘郎中的安危。钱希文特地出宫寻人,怕不是普通事情。刘郎中要是叫他给抓着了,性命堪忧。借着这次事,也叫她看清钱府的水深。只是下人闹出人命,管事们就受了重罚。若是钱千益出事,想来钱希文知道以后也不会善罢甘休。她想报复钱千益就更加困难了,因着她不仅要想好复仇策略,还要防着钱希文秋后算账。玉奴不想因为自己的恩怨而连累冯参受苦。

      晚上两人同床入睡时,玉奴向冯参问道,“参哥,你对钱千益怎么看?”玉奴本想问他是否会恨钱千益,但是不想将自己的情感影响他便改了口。

      冯参见玉奴这样问,不知她想说什么。嘴上答道,“钱千益有很多面。从他纵容下属打人,看得出他的狂妄。而他隐瞒府内人命案将事情压了下来,看的出他做事很有手段,而且目无法纪。他将我们扣留在这要挟南星,又显得他心机非常。他这个人,我其实看不透。”

      玉奴听着冯参一条条说来,听到最后一句‘看不透’三字,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冯参没说出来的是,钱千益虽然对其他人都冷酷无情,但是对着南星时却是一副温柔神态。玉奴知道,南星是钱千益的命,他把她看的比什么都重。

      想到这里,玉奴忽然有些羡慕南星,有两个男人对她珍之重之。而她此时和冯参同床而卧,她却是看不透他的心思。她不敢问冯参是不是真的已经对南星忘情,她怕一说会勾起他的回忆。但是不问,她自己心里梗着难受。

      “那参哥,你有没有恨过他?”

      冯参见玉奴今晚围绕着钱千益说事,想着玉奴经历的事,感她心里有结始终难以释怀。

      “玉奴,恨一个人不是件轻松的事。从前在树林,我被他的小厮打了,那时候我确实恨过。我恨自己的无能,恨他的跋扈狂妄。后头回到商阳在米店养着,我把这些忘了,那时我觉着自己是快乐的。之后出城再被他的小厮打,那时的我虽然受伤了,但是我没有恨他。我只是感慨自己太无用,不仅保护不了你们,还要连累你们。再往后,我在储库挨了打,什么都想起来了。我忽然觉着,这一切都是命。”

      玉奴听到这里,捂着冯参的嘴道,“不,参哥这不是命,你不要认命。难道有钱人就可以为所欲为,穷人就要任他们践踏凌辱都不吭声吗?”

      冯参将玉奴的手拿开,感慨道,“玉奴你的性子一向是要强的,从前你家出了那样的事,你咬牙忍了过来。后头你去了戏班四处漂泊,想着也受过不少委屈。后头你又遇到这么多事,但是你都扛了过来。玉奴,有时候我觉着自己还不如你。你是个好女人,不该受这些苦的。如若我像钱千益那般有本事,你也不会弄得这样。说到底,还是我无能。”

      玉奴眼睛红了,冯参说的话她听着心里难受。冯参居然都开始羡慕钱千益了。他说他不恨钱千益的蛮横,只是恨他自己没本事。或许,如果她身边的冯参同钱千益一样有身手有手段,她也许不会被招财等人欺负。可是如果让她嫁给一个像钱千益那样的人,就算会他会像钱千益对南星那样爱护她宠她,她也不会高兴的。

      打从她见地头打死她爹捅死她娘时,就恨透了这一类人。后头进了戏班四处跑,看尽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后,她依旧不信好人没有出路。今夜听冯参这样说着,好像她从前所相信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她的一厢情愿。

      “参哥...”

      “玉奴你别再问了,说这些事你心里并不好受的。”冯参阻道。

      玉奴见此,叹息一声道,“那我就最后再问一句。若是哪天,我们离开了钱府。又遇到了像地头那样的人,我要是也和我娘一样被捅死,到时你会怎么办?”

      冯参见这个问题沉重,沉默良久忽道,“如果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我若没有能力替你报仇,我会与你一同赴死。”

      玉奴听了背过冯参,眼泪流了出来。

      冯参两眼望着床顶,沉思不语。

      这一夜过去,两人都不曾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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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更改一个细节错漏。玉奴搬家之后,有一处出现储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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