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门金缕衣

　　陈荣儿从钱江嘴里打听出钱千益每次去镯壶镇，都要花费数十日，最短也要一月。她想这次钱千益带南星出去游玩行程定然不快，他们出发时是五月初八，距离六月十五有三十八日。陈荣儿想赌一把，在六月十五去娘娘庙时除去白蕊，现在是五月十五，还要等一月的时光。她打听得于俊在府中负责护院 ，且是值白班，正好对上她去娘娘庙的时辰。陈荣儿又布下一棋，让小如多和福禄亲近。若是十五那日福禄没有去储库，就让小如拖着福禄。

　　陈荣儿数着日儿，终于熬到六月十五日。这次她去请郑娘时，郑娘倒是没有推脱很爽快的跟了去。但是到了庙里，郑娘却很小心，茶水糕点都没有碰。陈荣儿想着郑娘是起了疑心，但是她早已部署妥当，不用再迷晕郑娘只要等待时机回去即可。

　　这一个月的时间陈荣儿可没闲着，每日筹划着如何让白蕊栽在于俊手上。于俊性子粗笨很好下套，倒是白蕊油儿精一样的人儿不好对付。让白蕊主动去找于俊是不大可能的，让于俊去找白蕊却并不难，关键是如何做的巧妙掩人耳目。陈荣儿打听了白蕊和于俊的往事，了解到白蕊自从服侍钱千益后就和于俊断了往来十分绝情。而于俊却并没忘了白蕊，给了她可趁之机。她暗里观察了于俊几日摸清了他的性情，想出一条计策。

　　十五日这天陈荣儿和郑娘出发去娘娘庙不久，小如就去于俊房里找他谈话。

　　于俊见来了一个陌生的丫鬟不知何事，于是问道，“姐姐有什么事吗？”

　　小如道，“我是白蕊姐边上伺候的，她有话让我转达。”

　　于俊听闻是白蕊派人来的心中疑惑，白蕊已经许久不曾同他联系，怎么突然想起他来？

　　小如见于俊困惑不解，忙道，“白蕊姐有了少爷的孩子，这你应当是知道的。少爷也说了等白蕊姐生下孩子就给她名分。白蕊姐说她如今身份不同，做事都被人看着，她不希望出任何差错。你和她的旧事她不想让少爷听到，所以希望你在少爷回来前离开钱府。”小如说罢，从怀里掏出银两递给于俊道，“白蕊姐说这是她给你的补偿。”

　　于俊将银子扔到地上冷道，“她现在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吗？我已经成了她荣华富贵的阻碍了是吗？哈哈哈哈哈，什么海誓山盟原来只不过是句玩笑，是我当真了。你回去告诉他，我不会妨碍她做四夫人的，叫她放心。”

　　小如进一步激道，“白蕊姐的意思是叫你离开，越早越好，如果可以现在拿了银子就走。”

　　于俊冷笑道，“若是我不肯走，她又当如何？”

　　小如见达到效果叹息几声。

　　于俊问道，“你叹什么气。”

　　小如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茶水，对于俊道，“你且坐下来听我说。”

　　于俊听言也坐了下来。

　　小如将茶水递给于俊，方才开口道，“白蕊姐也有她的难处。”

　　话一出口，于俊登时站了起来，“她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会有什么难处。”

　　小如劝道，“你莫着急，先坐下来听我把话说完。”

　　于俊又回到位子上，看小如还有什么话要讲。

　　“白蕊姐她自从服侍少爷以后，就知道她和你再无可能。她说珍姐就是因为没有孩子，所以才会弃尸荒野，她不想重蹈覆辙，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命。她只正月侍奉过少爷一阵子，后来二夫人得势她没法再伺候少爷。若是让少爷知道你们还有来往，少爷就会怀疑这孩子不是他的，所以她才同你断绝往来。白蕊姐说她今生已经做不了你的人，若你还念着旧情就成全她。”

　　于俊听了，想到自己妹妹惨死乱葬岗，心中酸楚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小如见于俊喝完，又倒了一杯给他。继续道，“白蕊姐这样做也是为你好，她说若你还在府里做事，你们之间的事早晚会被少爷知道。她担心到时少爷容不下你，你现在走了还能保命。”小如说着将地上的银两捡起放到桌上推给于俊。

　　于俊看着银两沉默不语，半响方才开口道，“她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如见于俊杯子空了又满上，方才叹道，“白蕊姐说如果当初珍姐出事时你就带她走了，现在她就是你的妻子了。只是时过境迁无法挽回，她已经是少爷的人，今生都不能再见你了。望你好自珍重，离开钱府不要再想着她。”

　　于俊将水喝了，收了银两。向小如道，“她让我今天就走是吗，连最后一面都不想再见我了？”

　　小如点头斩钉截铁道，“是，白蕊姐说她不想再见你了。你要走就快点走吧。”

　　于俊包袱也不收拾就出了房门。小如跟在他的身后。

　　于俊见小如跟着自己，不快道，“她让你看着我出门吗？”

　　小如慌张道，“没有，白蕊姐没有说。我只是顺路而已，没有跟着你，你别多想。”

　　于俊走出院子，再走过几个游廊就到了后门。他见小如还跟着自己，心中冷笑白蕊如此不放心他。白蕊怕他不肯走，还用他妹妹的死说事，意思不过是说如果他不走就会害死她。

　　走到后门，于俊拉开门栓向外走去。

　　小如见于俊走了，松了一口气道，“终于走了，这下可以交差了。白蕊姐说的没错，这小子果然还是会拿钱走人，不会找她麻烦。”

　　于俊人就在门后，听了这话倒折回来。小如见了忙回头就走。于俊在身后追着，小如绕了几个弯儿就不见了踪迹。于俊想着她见他没有离开，怕是给白蕊报信了。心下气愤交加就去白蕊屋里。

　　而小如躲在假山后头看着于俊去了，方才真正放下心来。她真怕于俊一走了之，要是这样陈荣儿回来又要责罚她办事不力了。她没想到陈荣儿教的如此管用，那于俊居然真的去找白蕊了。她刚才给于俊倒的水里搅了迷情药一会就要发作，若是他没去找白蕊也没出门她就惨了。

　　她现在赶紧去找福禄，若是福禄在白蕊房外呆着，那么于俊就没法下手了。陈荣儿叫她找于俊前先稳住福禄，免得倒时两头应付不过来。所以她先去福禄房里让他等她一会，小如希望福禄还在房内才好。

　　且说福禄想着陈荣儿今日要去娘娘庙是个机会，打算再去储库造访。不料小如一早过来说是有事要和他说，却又不马上讲明让他等着，说她忘了东西要回去拿。福禄等了一会见小如不来，准备去她屋里找她。刚一出门，就见小如匆忙走来。

　　小如见福禄正要出门，暗叹是赶上了。

　　福禄见小如来了，问她有什么事要说。

　　小如忙道，“现在没事了。”

　　福禄疑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是这样，二夫人赏赐给我一个玉佩，我平日都挂在腰间。昨日都没找着，想着是丢到换洗衣服盆里，让婆子收给洗衣服的了。我们这边的衣服不都是储库那个女的洗的嘛，我本想着找她去要，又担心她赖账不肯给我。那储库不是还有一个男的同她住着么，我担心一个人去讨不回来就想找你帮忙。我过来找你要说时，忽然想到是放到柜子里收着，我想着回去看看是不是在那，不能冤枉人了不是。这回去一找果然在那，现在就不用劳烦你陪我走一趟了。”小如说着拿出怀里的玉佩给福禄看着。

　　福禄见那玉佩确实贵重，觉着小如说的过去也就没往深想。刚走几步忽道，“对了小如，平日里二夫人不都让你陪她去庙里，怎么今儿个你没去呢？”

　　小如早有准备，忙答道，“还不是这玉佩闹的。你知道二夫人管教很严的，她若是发现我连这玉佩都收不好，以后就不会将贵重东西交我保管了。这不趁着今日二夫人出门，我想赶忙把东西找出来，于是就推说闹肚子没法去。二夫人有郑妈妈伺候着，也就放我留府里了。”

　　福禄想着陈荣儿管教是严，下人都对她惧怕三分，难怪小如这样慌张了。福禄想着还要去盯白蕊的情况，于是不再多问。

　　小如见福禄要走又道，“禄哥是要去白蕊姐那吧。我刚来时看珠儿姐和蕙香姐在院子里踢毽子呢，好像白蕊姐身子不舒服呆在房里睡着哩。”

　　福禄想着小如是陈荣儿的人，钱千益让他盯着陈荣儿就是怕她使坏。现在小如这样说，他反而更要去看看。福禄去了白蕊住的院外，果真看见白蕊的使唤丫头在踢毽子，想着自己多心了，于是去了储库。小如跟在后头看着，见福禄没有进院子里看又松了口气。陈荣儿叫她办的差事样样都冒着风险，她一早上跑来跑去的心都悬的紧。

　　小如拖着福禄的这会，于俊早已来到白蕊房外。丫头通传之时，白蕊吓了一跳，她不想于俊竟会大白天来找她，于是将伺候的人打发到院子外去，然后关上门。

　　“你来这做什么，还当着其他人的面，你这会害死我的。”白蕊急道。

　　于俊冷道，“你果然是不想见我。马上就要当四夫人了，还真是要恭喜你啊。”

　　白蕊见于俊说话奇怪，疑道，“你这是怎么了？”

　　于俊道，“我没有离开钱府，你是不是很惊讶啊？”

　　于俊说着，觉得身子有些燥热，见桌上有水拿来喝了。

　　白蕊越发奇怪，但是丫头们已经看到他进来了，于俊不能呆在这里太久。她本应该在门外就将他打发走的，只是一时心软，想着他急着来见她必然是有什么事。现在越想越错，只能先让于俊回去。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你现在先回去吧。”白蕊说着就拉于俊往外走。

　　于俊甩开白蕊的手，不快道，“你就这么巴不得我走吗？我来只是想见你一面，当面问清楚你是不是真要这么绝情。”于俊觉得体内的血液仿佛都沸腾起来躁动不已，解开了上衣的几个衣扣。

　　白蕊继续问道，“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于俊笑道，“你自己派人来同我说的，自己到不记得了么。还真是撇的干净。”

　　白蕊见于俊脸色不对，想着他一进门就喝水，刚才又解开衣扣似乎十分燥热。虽然六月天气炎热，但是今天确是阴天天气凉爽，按道理他不会这么烦热的。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拉起于俊的衣袖摸了，才发现他的手臂发烫。她这才知道于俊为什么这么燥动，也知道于俊为什么会来找她了。因为于俊的表现就如同中了迷情香的钱千益一样。她不想陈荣儿这么着急动手想在钱千益回来前除掉她，更不想陈荣儿居然会对于俊下手。从于俊的症状来看她们给他的药量不轻，她放迷情香时怕钱千益察觉都不敢点太多。她们倒是不怕于俊立马发作露馅，居然下了重药。

　　白蕊倒吸一口气，陈荣儿的打算她已经看明白了。如果她此时将于俊推出房门，难保他情难自已不会对其他丫头动手。到时候陈荣儿回来一定抓着这个把柄将于俊治罪。若是将于俊留下，她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俊哥，你现在心里是不是还忘不了我？”白蕊说着靠近于俊，双手摸着他的脸庞问道。

　　于俊不想白蕊会这么问，苦笑道，“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你不是已经是少爷的女人了吗？”

　　白蕊叹道，“俊哥你知道我不是愿意伺候他的，我一直只想做你的女人。”白蕊说着，吻向于俊。她选择了最错的选择。走出这一步，就等于跳入陈荣儿设下的陷阱，将自己推入险境。不是她出事，就是于俊出事，她只能选一样。

　　于俊本想推开白蕊，却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推动着他。心里的欲望翻涌，他渴望得到她。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样做是错的，会害死他们两个。可是怀里是他心爱的女人，原本可以当他妻子的女人。他忽然将所有一切都抛开，只想和他心爱之人在一起。哪怕这样做后他会被钱千益处死，他也不管不了了。于是抱起白蕊走向床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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