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门金缕衣

　　“白蕊的事，夫君打算怎么处理？”陈荣儿问道。

　　钱千益扇着扇子道，“你怎么想的？”

　　陈荣儿道，“白蕊败坏门风，家丑不可外扬,自然还是悄悄处理丢到乱葬岗埋了。”

　　钱千益沉声道，“就像当初郑娘处理于珍一样吗？”

　　陈荣儿见钱千益提到于珍不知他是何意思，当下回道，“夫君想怎么处置？妾身听你的。”

　　钱千益没有回答，而是转了话题，“储库那边的事你又怎么看？”

　　陈荣儿见钱千益问话不着边际，心下越发狐疑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想着冯参和南星的关系，于是道，“虽然福禄只是一个下人，但是毕竟也是夫君眼前的人。他们胆敢杀人，自然是要杀人偿命的。”停了一下又道，“南夫人是明白事理的，想来也不会阻拦夫君公正处置的。”

　　钱千益冷笑几声，笑的陈荣儿越发莫名其妙。

　　钱千益收了扇子，此时他心中寒凉，外边的热气似乎也感觉不到了。

　　“你不是说不知道周邦和廖四哥吗？现在我就讲给你听。”

　　陈荣儿见钱千益这样奇怪，嘴上道，“夫君今日倒是奇怪的紧。刚才听小厮说你和南夫人骑马回来，招财进宝小厮几个一个也不见，怕是路上出了事情惊吓到了。”

　　钱千益道，“其他的事情一会再讲，你先听我讲完故事。”

　　陈荣儿听了不再言语，听钱千益讲起周邦陷害廖四哥的故事。听到周邦为了救自己儿子周天，而故意将高氏丢到廖四哥床上，以至于廖四哥做下错事让周邦捉奸。于是道，“夫君讲这些，就是想说有人陷害白蕊和于俊了？”

　　钱千益端起茶杯喝道，“你倒是听得明白。”

　　陈荣儿道，“妾身并不明白。”

　　钱千益又笑了一声说道，“我觉着你挺明白的。难道非要我捅破窗户纸吗？”

　　陈荣儿听到钱千益这样说，于是道，“是郑妈妈说了妾身什么吗？”

　　钱千益将茶碗放下，力道重了些，茶碗都震了几下。

　　“白蕊的孩子已经有五月了，她只要耐心等到孩子出世就可以坐享富贵。非要挑我不在的时候去和于俊幽会苟合，让我带绿帽子然后回来处置她？她是那么傻的人吗？”

　　陈荣儿道，“那白蕊是精明得紧，不然怎么悄无声息的怀了夫君的孩子三个月，而府里人都没发现呢。只是白费夫君这样疼爱她，夫君一走她耐不得寂寞，而那于俊又是先头和白蕊有勾搭的，得了空隙干柴烈火自然要出事的。”

　　钱千益冷道，“她难道不知我派了郑妈妈关照她，也是在监视她。何况她为何偏要挑你去娘娘庙时和于俊苟合？因为刚好那天你把郑妈妈一块带了去吗？”

　　陈荣儿反问道，“难道她不是这样想吗？”

　　钱千益见陈荣儿还要狡辩，怒气添起心火旺盛，又打开扇子扇着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宠爱白蕊吗？”

　　陈荣儿见钱千益有些生气，依旧平静道，“大概她懂得讨夫君欢心吧。”

　　钱千益道，“她和于珍是姐妹，于俊又是于珍的哥哥，这个关系你是知道的。先前我让于珍伺候我，后来于珍跳井死了，你应该也知道了。白蕊和他们兄妹关系密切，自然也是晓得一切的。白蕊用于珍剩下的迷魂香来引诱我乃至最后珠胎暗结，她打的主意是什么？假使她是因为爱着于俊要替于珍报仇，那么怎么会在就要得势的时候自毁前程呢？”

　　陈荣儿手里抓着巾帕，面上淡淡道，“这中间弯弯绕绕的事妾身并不清楚。只是那日妾身和郑妈妈去白蕊房里捉奸，见两人光着身子躺在床上，想着白蕊私会男人对夫君不贞，所以气愤不过，当时只是让人看着白蕊等夫君回来处理。后来于俊死了，白蕊也跟着死了，妾身也没预料到的。现在人死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钱千益凌厉道，“没用吗？那好，我就把事情串起来和你讲明白了。到时候我倒想看看你有什么好说！”

　　陈荣儿给钱千益倒了水道，“想来说来话长，先润口吧。”

　　钱千益喝了茶水后开始说道，“我和南夫人准备去镯壶镇时，白蕊求南夫人保她性命，南夫人又来求我。我答应她生了孩子就纳她为妾，又让郑妈妈照顾她饮食起居。此外我还派福禄盯着你动静。你性子泼辣一向容不得人的，之前那些伺候我的丫头被你整了，我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但是白蕊有了我的骨肉，我断然是不能再听任你胡为。”

　　听到钱千益抖露出这些，陈荣儿将巾帕抓的更紧了些。原来他并不是不知情，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你见一个丫头抢在你前头有了孩子，心中咽不下这口气的。可是因这我事先安排好了，你一时也没得下手。你只得暗中观察白蕊寻找机会，机缘巧合让你知道了她和于俊的关系。于是你趁着十五日去娘娘庙的机会将郑妈妈支走，然后设法在庙里脱身回来。你让人将于俊叫来，然后弄晕了他送到白蕊房里。后来又如法炮制弄晕白蕊将两人放到床上。之后你又赶回娘娘庙里带着郑妈妈回来，两人被你当场捉到百口莫辩。那于俊为了维护白蕊所以自杀，你巧言骗了白蕊让她也死了，然后死无对证，就算我回来你也不怕了。”

　　陈荣儿见钱千益指责她是始作俑者，委屈道，”夫君现在说是妾身害死那小贱人，那么接下来连福禄的死也要赖妾身了吧。”

　　钱千益冷道，“福禄的死是他自作自受。不过也跟你有点关系。他在府里主要都是盯着你的，你去了娘娘庙他自然也就不用盯梢了。但是你回来要害白蕊，自然也是要防着福禄阻扰的。你能够得手自然是知道福禄当时是在储库里头的，只是你没想到他后来会死。若是他没死，白蕊出事他也难逃责罚。他是小厮里最灵活的，一定会查到你身上。所以当时你的打算应该是做了两手准备，一边在白蕊房里布置，一边派人盯着储库那里。福禄做了错事让你拿了把柄，自然要听命于你了。他一死你倒是省事了。不然你这边刚捉奸不久，那边就有人来报福禄在储库出事，真是太巧了不是吗？”

　　陈荣儿盯着茶碗里的水道，“夫君说的这些都是猜测，可有真凭实据？”

　　钱千益道，“我刚回来听说这事，还来不及取证你就来了。何况事情发生五天后我才回来，你时间充分那些证据怕是也被你销毁了。我说这些确实是猜测。我之所以和你挑明了说，就是想让你自己承认。”

　　陈荣儿冷脸道，“夫君这是要逼妾身认了？”

　　钱千益阴沉着说道，“事情虽然过了五天，但我若是真要查起来，你应该晓得我的本事不会查不明白。只是我不知道除了我的这些猜测以外你还有什么肮脏勾当，到时一并查出，我是断容不得你了。现在你若自己认了，白蕊的事我可以不追究。”

　　陈荣儿苦笑起来，“看来倒是我认了才有好处呢。”

　　钱千益进一步逼道，“我想你亲口回答我，你到底做没做过。”

　　陈荣儿平静道，“若是夫君发现妾身真的做错事把妾身赶走了，这样你就能和南夫人安生过日子了吧。”

　　钱千益发狠道，“回答我。”

　　钱千益再次用了树林里使用的攻心之术，郑娘和钱江回话的时候他就知道两人没有掌握切实证据。郑娘为人精明这次却也着了陈荣儿的道，看来陈荣儿想做这些不是一日两日，而是早有准备的了。他现在若不能逼她自己认了，要是彻查起来怕也是麻烦的紧。只恨他当时不在府里，不然不至于让陈荣儿有机会消灭证据。而陈荣儿就是趁着他外出所以才敢有所作为。之前白蕊告诉她陈荣儿要整她所以她躲到南星那里时，他就知道陈荣儿记恨白蕊。到得白蕊有孕，陈荣儿更是不能放过。陈荣儿有动机又有时间，不是她又是谁做的这些呢？

　　陈荣儿叹息说道，“夫君猜的没错，是妾身做的。事情和夫君所想相差无几。现在夫君又想怎么处理呢？”

　　钱千益见陈荣儿说的没有诚心，没有继续威逼而是放缓了语气道，“你还是钱家的二夫人，这件事不会有人说你的不是。但白蕊毕竟怀着我的骨肉死的，不能随意埋了，我会以小妾的身份安葬她的。至于于俊，于珍的事情上我欠他，所以也会让他安葬。福禄也跟我这么些年，虽然做错了事，眼下死了也会给他一副棺木。”

　　说了这些以后，钱千益沉声又道，“至于你，你做了这些事我虽然不追究，但是以后我都不想来你房里了。”说完，钱千益起身就要离开。

　　陈荣儿冷道，“妾身害死夫君的骨肉只是嘴上承认了，夫君就这么轻易饶过了。是因为白蕊只是一个下人吗？如果妾身动的是耀祖，怕夫君一回来就要杀了妾身吧。”

　　钱千益怒向陈荣儿质问道，“难道你还对耀祖做了什么？”

　　陈荣儿笑了起来，“妾身只是说了他的名字夫君就这样担心了。夫君的宝贝儿子妾身怎么敢动？上回因为他尿湿妾身的衣服，多骂了几句，夫君就没再到妾身房里了。”

　　钱千益压抑怒气，沉声道，“所以你这次是用白蕊的事来试探我的底线吗？”

　　陈荣儿停了笑，讥讽道，“是又如何？妾身得到的不就是独守空房吗？自从那女人回来夫君就没来过几次妾身房里。那女人后来又让夫君陪着那个下贱的丫头。这样下去，妾身照样还是要守着冷被的。还不如拼这一次，让那个丫头死了妾身也不亏。”

　　钱千益指着陈荣儿骂道，“你真是丧心病狂,和当初的于珍没有什么两样。”

　　陈荣儿讥笑道，“是吗？现在妾身又像那个于珍了。妾身还以为自己只是和南夫人或者说和死去的大夫人长得像呢！夫君不就是因为这张脸所以才迎娶妾身进门吗？哈哈哈，真是托了这张脸的福气，就算妾身害死了夫君的孩子，夫君还是舍不得动妾身。”

　　钱千益见陈荣儿扯到南星身上，脸上不悦之色更重，“你不要扯到别人身上，你有今天都是你咎由自取！”

　　陈荣儿拉着钱千益，冷脸质问道，“如果妾身不是和她长的像，这次的事夫君会怎么处理？夫君对那些伺候过你的女人都那么无情，难道还会对妾身多情吗？！”

　　钱千益甩开她的手冷道，“我知道你这么做是因为嫉妒白蕊有了孩子。或者说你是记恨我肯让白蕊生孩子却不让你生。”

　　陈荣儿恨道，“是，妾身是恨。为什么我就只能做耀祖的娘而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难道就因为我和耀祖娘长的像，所以连下人都可以生孩子我却不能吗？！”说到最后，陈荣儿有些歇斯里底，瘫坐在地上流着眼泪。

　　钱千益虽然怒她心肠歹毒，但是想着事出有因，看她现在这样又可怜她。走出大厅前留下一句，“我这次不追究，不是因为你的长的像谁，而是因为我欠你一个孩子。”

　　陈荣儿听了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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