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门金缕衣

　　连翘住了几日渐渐习惯了下人生活，用饭时辰能及时赶到不再错过时间。今日同丫鬟们一起就餐，听到她们在议论钱千益。

　　“哎，怎么这三四日都不见少爷呢？”一个丫鬟问道。

　　“我听说少爷在青楼包了个姑娘，每日同吃同住就像夫妻一般。”回答的丫鬟说完还特地向看了连翘一眼。

　　“是啊，我也听说了呢。好像那姑娘名字叫什么小怜来着，不过此小怜可不是这个小莲。”又有丫鬟补充道。

　　丫鬟们的谈话句句都在针对连翘。常言道，拔毛的凤凰不如鸡。连翘明着是嫁进钱家做夫人，实际上已成奴仆一般。也怪不得下人见风使舵欺凌于她。

　　连翘原本因自己的小名被钱千益拿来叫唤，已是觉得十分屈辱。现如今听到钱千益包养与自己名字同音的青楼女子，觉得钱千益真是想着法儿来让她难堪。因而快快吃了饭离开，不愿再多听。

　　这边连翘难过伤心，内堂那里管事钱江正关心起她的事。

　　自嫁娶那日见钱千益如此胡闹，钱江就将招财等几个小厮叫来问话。那钱江是钱千益倚重的得力帮手，三个小厮怎敢得罪一一道出实情，只隐去了去李宅杀人放火以及追击冯参玉奴之事。

　　钱江听后，让小厮离去。沉吟思量半响，算是看出了门道。

　　新婚第二日，钱千益放话让连翘做下人之事，钱江没有阻拦。只是在后头悄悄跟着查看情况。第三日再去瞧时见连翘吃馊水之食，心下不忍当时就想现身相助。又想着钱千益还未有所表示，此时行事不大方便。

　　但因着连翘以前是娇惯的小姐没受过这样的屈辱，钱江心中担心便跟着去了花园，怕她一时想不开。见连翘只是伤心哭泣，倒也心安不少。虽然如此，钱江见下人做的有些过了，想着要向钱千益汇报。

　　然而钱千日自去了藏珠阁之后，呆了好几日都未回。钱江寻思这样下去，怕是连翘会被虐得惨了，便派小厮前去请钱千益无论如何要回来一趟。

　　钱千益在藏珠阁后院里同顾小怜在一块，每日饮酒听曲作乐不思归家。见钱江派小厮来请，初时不大乐意，小怜相劝几句方才回府。

　　钱江见钱千益回来，赶忙将自己所见所闻告知。

　　钱千益听了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似是并不在意。钱江离去后，钱千益独自走到连翘住的地方。

　　连翘花园里的活先做了一些，正在储库这边擦拭东西。不想突然来了几个提桶下人，将夜香倒在地上。

　　连翘的心有些揪痛，当时父亲劝她嫁进钱府之时，她曾言会以泪洗面。不想今日一语成真，钱千益百般折磨于她，现在又让下人过来倒夜香。

　　看着连翘怔住，一应人等起哄，非要连翘立即打扫。

　　连翘告诉自己苦日子还在后头，千万要忍住。她现时在钱府甘愿受凌辱当下人，就是为能有机会去见冯参一面。所以无论多大的委屈，都默默受着。因而此番受辱并不发作，转身去拿扫把簸箕出来。

　　钱千益原本在门外看着，见连翘就要清扫，走进门内。

　　“怎么这屋子臭气熏天，小莲你又偷懒了？”钱千益开口道。

　　连翘见钱千益进来讥讽，本就心中不快，冷道，“说话要有凭据，什么叫又偷懒？”

　　“我还会抵赖你不成！前头郑娘跟我说，花园里的花只是浇了一半呢！我就过来瞧瞧你是不是在这躲懒。”

　　“你！”连翘气的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要叫少爷！郑娘没跟你说过吗？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花园浇花，这几日干燥，你是想叫那些花都枯死么！”钱千益指派连翘去花园做事。

　　连翘见钱千益指责，想着自己因着花园较大，却是只做了一半。只是没想到原来钱千益还暗中派人监工，想着一会日头高了不好浇水，便丢下工具前去花园。

　　那些个倒夜香的下人被钱千益带到正堂。各个心想着做了少爷满意的事，都开心着等着领赏。

　　钱千益却是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

　　福禄见少爷不悦，忙端茶送水。

　　钱千益拨弄茶盖道，“你们几个倒是胆子大得很哪！”

　　下人们互看，不知少爷说的什么意思。

　　钱千益使了个眼色，招财进宝将几人踢跪在地上。

　　“少爷，小的们做错什么事，还请少爷提点。”下人们被这一踢弄得不知所以。

　　钱千益伸起左手向后一摆。福禄几个会意，搬了几个香炉出来放在地上。然后又插上长香点着，喝令下人们蹲着马步跨在香上。下人们见罚不敢不从，但仍是不知错在何处。

　　招财高声问道，“知道少爷这么做的意思吗？”

　　下人齐声答说不知。

　　进宝道，“一个个猪脑袋！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少夫人是少爷娶进门来的，哪容得你们瞎弄！”

　　下人们面面相觑，本想羞辱连翘领赏不料却变成受罚，□□被热气熏着十分难受。

　　钱千益放下茶杯，抬脚起身要走人。临走前漫不经心道，“再给他们每人加一柱香，这样记性才牢固。”又让进宝招财留下监看。

　　下人们心里暗暗叫苦又不能说，等钱千益走了后一个个哀声叹气。当中一人人腿软塌了下来一下子就被香烫到，大叫的跳起来。

　　进宝揪着那人的耳朵骂道，“小兔崽子，想偷懒？”

　　“进宝哥，你就行行好。都蹲了这么久，让歇息一会？待会回去小的拿壶上好女儿红孝敬您哥几个？”

　　进宝摆出一副恶态道，“好你个小子想拉我下水？少爷的脾气你们都是晓得的，要是让他知道我在耍滑，倒时候惨的可就是我咯！”

　　“进宝哥，我不敢了，不敢了。”那人见贿赂不成悻悻的回到原位蹲着。

　　连翘到了花园，刚浇水不久，郑娘匆忙走来。

　　“行了，别弄了，跟我走吧。”

　　“这还有些没浇完呢！”连翘想着郑娘一来又是钱千益在换花样了，故而推脱道。

　　那郑娘不由连翘多说，拉着就走。因钱千益嘱咐她办事时脸色十分难看，郑娘可不想迟了触霉头。

　　郑娘先带连翘去清洗换了干净衣裳之后，再带到钱千益的屋子。

　　钱千益正在用午饭，丫鬟们在一旁伺候着。

　　连翘进门之后，钱千益眼皮也都不抬，自顾自慢慢吃着，将她晾在一旁。连翘不知钱千益又要做什么，只得干站着。

　　钱千益吃了一会，放碗停筷。一丫鬟上前为其擦嘴，另有人端了盆和漱口水来。

　　整理完毕，钱千益开口道，“小莲你都看到了吧，以后这些事就你来做了。今天你就跟着她们学着伺候。”

　　连翘心中冷笑，原来是叫她做贴身丫鬟来了，花样变得可真快。

　　到了晚间用饭时，连翘站在钱千益身旁伺候着。

　　钱千益放碗筷，连翘要端水时被钱千益阻道，“你把这些吃了。”

　　连翘看着剩饭剩菜，想着中午的情景道，“这些是等少爷走了收拾下去才能吃的。”按钱府规矩，贴身伺候的下人是吃主子剩下的。

　　钱千益不耐道，“叫你吃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连翘见钱千益执意要她难堪，知是推脱不过。走到桌前盛了饭菜，站着吃着。

　　桌上的饭菜都是精致的菜肴，比她在连宅时吃的还要好，钱千益却只是用了一小部分就不吃了。连翘这几日吃的都是粗茶淡饭，现下能再吃到这些美味，觉得钱千益实在浪费，不觉多吃了一些。

　　钱千益看到连翘胃口甚好，想到她在客栈绝食之时，是滴米都不肯进的。又想到钱江说的前几日她错过用饭时辰，堂堂一个小姐只能吃馊食不觉心下恻然。

　　晚上钱千益要睡时，因午睡时见过丫鬟伺候他更衣，连翘学着帮钱千益宽带解衣。

　　钱千益看向连翘的手指，曾经十指纤细有如玉葱，现在却是关节肿大，看着粗糙不少。宽衣上床之后，就让连翘离开。

　　按照郑娘的指示，现在连翘睡在屋子的里间，以便听候差遣。

　　贴身丫鬟的待遇自然是比之前要好，软被高枕用品齐全，床躺上去也不那么硌人。虽然这些变化让她过得舒适些，但同时也意味着她以后要直接看钱千益的脸色行事了。

　　连翘冷哼一声，钱千益原来只是身居幕后让其他下人作践她，现在终是忍不住要自己来动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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