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门金缕衣

　　连翘换上丫鬟衣服跟着郑娘到了储库前。这储库可不是存放金银字画的地方，而是储存陈旧摆件和衣物的所在。

　　郑娘高傲道，“这储库放的都是些不要的东西，到年底会有人来处理。小莲你就负责打扫这里的卫生。”又用手指了指一旁的房间道，“你的房间不和其他丫鬟一块住，就住这储库旁边方便照看。”

　　郑娘说完离开。

　　连翘看着污脏的地面和桌椅，想是钱千益吩咐郑娘找最差的地方让她做活。眼前这地方虽然简陋，但是离钱千益的住处较远，她倒觉得心宽了不少。至少她不用以后每夜都对着钱千益的那张脸了。这里的活虽脏苦，反正她现在已不是那个被娇惯的小姐，以后都要靠自己。现在做这些权当练习。

　　中午郑娘过来，对正在擦拭座椅的连翘道，“先放下吧，跟我过来。”

　　郑娘领着连翘走到钱家花园。

　　“少爷说了，小莲你惯做泥土之活。平日除了看管储库之外，还要把这钱府的花都浇灌好。”

　　连翘明白钱千益这是在讥讽她当日和冯参一起栽花之事。

　　“还有记住，以后三餐不会有人给你送过来。早上我带你看过了用餐的地方，不要忘了用餐的时辰。那些同你一样的丫鬟可不会让着你，去晚了可就没得吃了。不过少爷说小莲你一向饭量不大，怕是不打紧。”

　　连翘冷笑一声，这又是钱千益在嘲讽她绝食拒嫁。

　　郑娘交代完毕走人。

　　连翘算着已经错过用午饭的时辰，这时再去怕是没剩，只好先做活挨到晚饭时分。

　　钱府的后花园却是比自家花园要大上许多，看着更阔气些。打水的井要绕过庭院，走过几个游廊才能走到。因着花园很大，一次要打两桶水。将空桶放下井中盛水，拉上来时十分沉重。连翘想着用手提不动，只得又返回储库拿出扁担过来挑水。往花园走的这段路本不算太长，但是肩上挑着重物走起来却是十分吃力。好容易撑到花园，连翘的肩膀已经是又酸又胀，红肿疼痛。稍一休息，连翘拿着水瓢打了点清水去浇花。

　　等到花园都浇完之时，连翘才觉天色昏暗。担心错过了晚饭时辰，匆匆赶向餐房。

　　果不其然，丫鬟们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连翘去查看时只剩下小半碗稀粥和一个馒头，菜都没剩下。没得选择，连翘只好端着稀粥和馒头走到桌旁坐下。

　　“哎，小莲怎么这么晚才来，不知道时辰么。”一个丫鬟说道。

　　“哼，人家还以为自己是夫人，有人伺候着呢！”另一个丫鬟冷笑道。

　　“也是，夫人怎么会和丫鬟一块吃呢！”又有人嘲讽道。

　　丫鬟们说着嬉笑着离去。

　　连翘低头默默吃着不去理会。

　　洗碗的老嬷一旁催促道，“还不快吃，别耽误我洗碗。”

　　吃完之后，连翘又走回储库。

　　此时天色已暗，储库没有点燃蜡烛，看着十分昏暗。

　　连翘这才想到没有烛火，晚上如何照视。赶忙进屋内寻找蜡烛和火折子。储库里的蜡烛多半都是烧剩下的。连翘多拿了几个放到房间里。白天忙着做活，连翘还没来得及查看衣物被褥等用品是否齐全。此时才得空借着微弱烛火探查。

　　这不看不要紧，看了心下冰凉。她睡的房屋只有一个沾灰的破铜盆，一方发霉的毛巾。连翘又拿出一个蜡烛去储库里找，看有没有其他的备用。这些事情弄好之后，才想着要洗个热水澡。今天忙了一日出了不少汗。

　　于是连翘一手拿着一截半长的蜡烛，一手提桶去热水房里打水。

　　结果竟是又去的晚了，只打得半桶不到的热水，待提到屋内已经冷了不少。连翘就着半温的热水，用破旧的毛巾擦拭身体。然后用找到的不知谁用过的旧衣服换上躺到床上，不多时就累得睡着了。

　　次日醒来，日照已经老高。

　　连翘一想坏了，怕是又错过用餐的时候。因为丫鬟要伺候主子，所以用早饭的时间很早，约摸卯时鸡鸣时分。若是早上没有饮食，一会做活定是没有力气。连翘不顾洗漱，乱着头发就跑到餐房。

　　餐房里老嬷正在洗菜烧水。连翘询问早饭可有剩下。嬷嬷指着馊水桶里的剩饭剩菜给连翘看。

　　连翘听着咕噜噜响的肚子，无奈拿碗去馊水桶里盛。

　　“真是比丫鬟还下贱的胚子。”老嬷啐道。

　　连翘何曾不知这馊水是给鸡鸭用的。忍着难过端起来吃着。

　　嬷嬷又道，“一会吃了，你自己洗，记得多洗几遍。这碗都是公用的，别人可不想用你这馊水味的碗。别害我被骂了。不然有你好瞧的。”

　　连翘吃完来到花园。对着艳丽的花朵，再也忍不住哭泣起来。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碧娇虽然只是一个丫鬟，平日里跟着她时并不委屈。她吃什么碧娇就吃什么，穿戴也是比其他下人要好的。现在她做了钱府最下等的丫鬟，才知做丫鬟的苦楚。

　　昨夜连翘躺在破旧的陈屋睡觉时，钱千益却跟着黄乐平去了藏珠阁。

　　“钱公子新婚燕尔就来这花柳之地，难道是令夫人满足不了你？”黄乐平取笑道。

　　钱千益打着扇子笑道，“谁说娶了老婆就不能来妓院了。黄公子你不也是有夫人的人。”

　　“那可不一样，我家那黄脸婆哪能和你的美妻相提并论。宴席上看到你夫人的容貌，虽然衣着不甚光彩，但是瑕不掩瑜。可真是如嫦娥下凡的仙子啊！”

　　钱千益听着脸色一沉，黄乐平便不再多言。

　　到了藏珠阁内，莺歌燕舞好不热闹。调笑劝酒声夹杂其中，堂子里不时有人穿梭。

　　黄乐平左搂右抱，被一红一绿两个女子轮番劝酒。

　　黄乐平一边饮酒一边道，“钱公子，怎么不找姑娘？”说着，让绿衣女子去陪钱千益喝酒。

　　钱千益不理睬绿衣女子，自顾自喝酒。

　　“哟，钱公子是看不上咱们呢！”红衣女子娇笑道。

　　“也是，家里有那么个天仙一样的美人，哪里还瞧得上你们这些庸脂俗粉啊。”

　　黄乐平说着，用手去捏红衣女子的鼻子，又道，“钱公子，我跟你说，这里有个姑娘跟你家那美人有几分相像。可红着呢！”

　　钱千益听闻不快，觉得黄乐平太过放肆，竟将连翘和青楼女子相比。虽然眼下连翘被他糟践欺凌，但也只有他作弄她的份，听着别人嘲讽心下不甚痛快。

　　“黄公子怕是醉了，说话都不经头脑。”钱千益警示道。

　　“哪里的话，这才喝了几杯啊。哎，你看，小怜姑娘出来了！”黄乐平指着一位女子道。

　　钱千益听闻小怜二字，当即想到自己让下人称呼连翘为小莲，想着这黄乐平真是不长眼。回头去看时，却是惊住。

　　那顾小怜如弱柳扶风，摇摆着腰肢扇着圆扇从楼上走下。一应众人惊呼其名。

　　钱千益一时也看的呆了，那眉眼鼻唇却有几分同连翘相像。

　　黄乐平拍着钱千益肩膀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顾小怜停在三叉楼道的交接处，并不下楼来。只是对着下面诸人巧笑顾盼，风情万种。

　　钱千益将老鸨叫了过来，耳语几句叮咛。老鸨先是皱了下眉头，后来钱千益往她袖里塞了一沓会票转而喜上眉梢，嘴里不住道，“多谢钱公子抬爱，我这就去办。”

　　不一会，有丫头来请钱千益到阁楼后面去。钱千益走后不久，顾小怜也笑着消失在众人眼中。

　　绿衣女子见钱千益走开，娇笑着伸手半推着黄乐平道，“黄公子，钱公子都走了，你这一个人喝酒，闷不闷哪？”

　　“光喝酒当然会闷哪，所以咱们还是到房里乐呵乐呵吧！”黄乐平抚弄绿衣女子脸庞戏谑道。

　　红衣女子娇媚道，“黄公子可真坏，连朋友都不管，只管自己找乐子。”

　　黄乐平拉着二女向楼上走去，边走边道，“那钱公子哪会寂寞，这会怕是美人在怀其乐无穷吧。真是家里家外都艳福不浅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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