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门金缕衣

　　连翘做了贴身丫鬟之后，见钱千益还是早出晚归的，知他如丫鬟们所谈是去找那小怜姑娘。因着有日晚上他醉酒归来，连翘为他脱靴更衣时，听他嘴里唤着，“小怜，再满上酒。”

　　虽然还是做丫鬟，但是较于之前，其他丫鬟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转变最快的还是郑娘。

　　这日钱千益出门之后，郑娘到屋里找她送了东西。

　　“这人一老，眼力见就不大好了。从前得罪姑娘的地方，还望姑娘不要见怪。”郑娘一改之前傲慢，软言相道。

　　“郑妈妈说的哪里话，都是做下人的，有什么得不得罪的。这东西还是郑妈妈收好。”连翘说着，将东西往郑娘怀里送。

　　“姑娘看来是不肯原谅老身了。那些个丫头都是我没管教好，让姑娘受苦了。我已经跟她们说了，以‘姑娘’相称，不敢再唤您小名。”

　　郑娘将东西放到连翘手里又道，“姑娘的手娇嫩，要是因做粗活毁了多可惜，这花油膏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姑娘就收下吧。”

　　连翘见郑娘如此不好再拒，于是道， “那就多谢郑妈妈了，我现在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郑妈妈的心意我记下了。”

　　“姑娘客气了。”

　　郑娘走后，连翘将那花油膏拿到窗下细看。花油膏外层用铁盒包着，上头刻着百芳斋的名号。打开一看是白色的膏体，闻着气味芳香怡人。用手指勾了一些匀抹在手背，摸着十分滋润，竟是极好的油膏，想来价格不轻。没想到刚成贴身丫鬟，郑娘就来巴结她，这钱府的下人都跟主子一般心思灵活。

　　第二日，钱千益又要出门，连翘想着无事要到花园去看看。不料郑娘过来寻她，说钱千益让她跟着出去。

　　连翘心下疑惑，想着钱千益又要胡闹了，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听言去了门口。

　　出了钱府，连翘见只她和钱千益两人，奇怪道，“少爷不多带些人去么？”

　　“就随便逛逛，你一个人够了。”钱千益扬嘴笑道。

　　连翘看着这笑知无好事。

　　果然，到了街道上，钱千益每走几步，就到一家店铺里挑东西。这样还没走了多长，连翘手里已经堆满了画轴布匹糕点等物。钱千益倒是优哉游哉的扇着扇子逛着，甚是惬意。连翘想着钱千益是想累着她，手上提的满满当当，却不喊累。

　　钱千益此时又进了一家古玩店，连翘在外等了小一会都不见他出来。于是略将些不要紧的东西放在台阶上，松松手臂。

　　连翘打量着街道，看到不远处有家店匾额上写着百芳斋，门店装修看着十分阔气。想到郑娘送的花油膏出自此处，眉头一皱。她现在虽然做着丫鬟的事，但是是没有份银可领的，现下欠了郑娘人情，日后不知如何偿还。

　　正打量间，看到街上一男子侧身同女子谈话，两人亲密无间煞是羡慕。不料看到那人转身，连翘惊在原地。那人不是冯参是谁，他身边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玉奴。

　　连翘呆呆的看着两人。仔细想来，与冯参玉奴一别，竟已过了二十余日，原来他们已经到了商阳县。

　　话说冯参在猎户杨进家呆着养病，玉奴同秀娘一起每日悉心照看，但是时日一久也不好长留。玉奴听得刘郎中说已无大碍后续再仔细调养就可，便谢别杨进夫妇，带冯参到商阳县投亲。

　　这日刚进城门，在街道上找寻着，不想正碰到钱千益带连翘出门。

　　玉奴拉着冯参走着，感觉有人在看着，抬头去看竟是连翘。玉奴不想会在这里碰到，一时也是惊住。冯参看玉奴停下觉得奇怪，顺着方向去看，见一美貌女子手抱画轴布匹站在门口望着自己。

　　“怎么玉奴你认识她吗？”冯参问道。

　　玉奴看着冯参，又看向连翘，正不知如何回答间，钱千益走了出来。玉奴想到冯参的伤因钱千益而起，赶忙拉着冯参走开。冯参不知何意，走时回头还望了连翘一眼。

　　钱千益看到冯参玉奴也是震了一惊，转头去看连翘，却见她目光一直痴痴望着冯参的身影，脸上落寞。钱千益联想到在李宅那回，她也是这样为冯参失魂落魄。当即心下不悦，将一贵重陶瓷茶具掷在地上。

　　连翘听到冯参那句‘你认识她吗？’，想着冯参看自己时那陌生的眼神，心中不是滋味。本想上前问个明白，不料玉奴拉着冯参匆匆离去。听到东西摔碎的声音回过头来，却看到钱千益阴沉着脸。

　　古玩店的掌柜跑出来，见东西摔了，忙心疼道，“钱公子，这可是景德镇烧制的前朝古瓷啊！”

　　钱千益不理会掌柜，扔下一沓会票走人。

　　连翘不明白钱千益为何突然发火，要去跟时钱千益甩了一句，“别跟了！”

　　连翘见冯参玉奴已无踪影，只得先带着东西回到钱府。

　　晚间钱千益一身酒气回来，福禄几个扶着他到床边坐下然后出去了。连翘见着他又醉酒，端了茶水送到床边给他醒酒。

　　钱千益不接，将杯子摔到地上。一手将连翘推倒在床，俯身亲了下去。

　　“你干什么，门还开着呢！”连翘说着推搡着，眼睛去瞧门时，不知何时被人关上了。于是急道，“我不是小怜！”又想着莲与怜同音，赶紧补道，“不是你青楼的相好。”

　　钱千益一边吻着一边道，“我知道你是小莲。”

　　“你喝醉了！”连翘推道。

　　钱千益笑了一下，动作却是不停，“是么，我怎么觉得醉了倒比醒时清醒？”

　　醒时要克制着情感，唯有醉酒才可以放纵。

　　连翘想着钱千益在耍无赖，趁他脱衣之时，猛推一把从床上逃离。不想没走几步，又被钱千益拉回扔到床上。连翘看着地下的碎片心有不甘，再有一步就能拿到碎片了。就算不能杀他，也可保自身清白。

　　钱千益解开她的衣服，扔到床下。放下帷幔，又开始亲着。

　　因靠的近，连翘闻着钱千益浓重的酒气，觉得十分难受。

　　“我不管你醒着还是醉了，怎么可以这样无赖！”说着，朝钱千益的肩膀狠狠咬下。

　　钱千益吃痛，将她推开，“看来你不仅伶牙俐齿，牙齿倒也厉害，是想把骨头都咬碎了么！”

　　“如果能咬死你，我当然想这么做。”连翘恶狠狠回道，心中却是没有半分胜算。想着现在自己孤身在钱府，没有人会来帮她，就算呼叫也是没用的，内心不免升起绝望之感。

　　红烛渐渐燃尽，屋子一片昏暗看不分明，只听得男子喘息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月光移步透过窗户照到床沿下的一方天地。男女的鞋子胡乱放着，衣服也是四处散落。

　　连翘看着钱千益终于睡去，脸上的泪无声流着。轻轻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穿着，然后推开房门向外走去。

　　这几日在府内走动，地形都是熟悉的。借着月光，连翘走到自已原先打水的那口井旁。

　　连翘原先以为无论钱千益给她什么样的羞辱，她都能忍受。可是今日，当他占据她的身子时，说的那句予取予求刺痛了她。

　　连翘脆弱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她本以为会在后院默默的度过余生，不想才几日就横遭变故。

　　幽幽的井水里映着残月，仿佛她此刻破碎的心。只要跳入这里，一切就能解脱。连翘扶着井栏，准备跃下。忽然想到契约上最后几字--生是钱家人，死是钱家鬼。现在她身在钱家，若是真死了，就真的成了钱家鬼。竟是连死都不得。连翘苦笑着，蹲坐在井旁无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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