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门金缕衣

作者:度加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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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魂已逝难绝念,恶迹终显不饶过


      回说屋内,钱千益火上心来又急又忧,守在南星床前寸步不离。这里道,“你别慌。这个郎中不行,咱们再换一个,一定能医好你的。”

      南星知钱千益所说只是安慰自己,她知道自己离大限不远了。只是心中还挂记着耀祖,不能言语便只能用手在钱千益手背上写字。一笔一画写着,想到就要天人永隔,眼泪都落了下来。

      钱千益见南星写了‘儿子’二字,心里一颤。他虽预感到会发生什么,却不让自己往最坏的地方想。当初连翘难产,大夫说母子危急,最后还是挺过来了。连翘假死出府,后头要出商阳县,也让他追回来了。这次也能化险为夷的,钱千益这样想着。这里向丫鬟吩咐,叫她带耀祖过来。

      正这时,外头传来幼儿啼哭声。奶娘抱着耀祖进门,向里头人说道,“少爷夫人莫怪,小少爷一直啼哭不止,嘴里念叨阿娘,小的便抱过来了。”

      南星招手让奶娘过来,手里接过耀祖。用手抹去耀祖泪痕,满眼的心疼。耀祖不哭了,泪汪汪的大眼望着南星,看着怪可怜的。南星心想耀祖兴许感觉到她要离去,所以心生不舍吧。她又何尝舍得下他呢?南星摸着耀祖的眉眼,他一天天的长大,日后定然更像他爹。

      南星感觉时辰到了,将耀祖传给钱千益,拉着他的手,艰难吐出几字,“孩、子,交给、你了。好、好,活着。”

      钱千益见南星能说话了,惊喜不已。哪知是她回光返照,这里欲再说什么时,却见南星垂下眼睛放开了手,人轰然向后倒去。同时耀祖又哭起来,比起先前更甚。钱千益伸手要去抓南星,却没抓到。眼见她倒在床上,离他而去。那一瞬间,钱千益觉得仿佛自己的七魂六窍都被封住,什么也听不到,脑里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懵了。

      旁的丫头小厮登时惊呼不已,有的人已经开始哭起来。反应过来的小厮赶紧去向钱希文回报情况。南星的死讯一传,大局已定。钱府之中那张无形的网也将收网了。

      消息传到内堂的时候,郑娘受到的打击最大,扯着头发哭天抢地反复喊道,“不会的!不会的!”几近疯癫之态。

      钱希文见着,命小厮去管住郑娘。郑娘人虽被制,嘴上仍是不住囔囔,“假的!假的!!一定又是和冯娘子串通的了!一个死了,一个不见,和当初一样的,一样的!!”

      小厮赶忙用布条塞住郑娘的嘴,叫她再不能胡言乱语。郑娘瞪大着眼,嘴里发出呜呜之声。如此形容已成疯婆娘一般。

      钱希文吩咐钱江去安排南星后事,而后带着仆人去钱千益那里看望。到门口时,听到钱千益在里头吩咐着,“传令下去,府中所有人等,都出去找那种花夫妻。谁能得到消息,那新开的药铺就送给他了!”

      下人们退出来后,仆人守在外,钱希文入内。床榻那头,帘子放下遮住了南星的遗体。钱千益站在窗前,背对着钱希文。此时日照西移,将钱千益的影子拉的老长,一半多都隐藏在了阴影之下。

      钱希文止了步子,和钱千益保持一段距离,就这样看着他的背影。过了好一会,谁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钱希文先道,“小益,人已经去了。往后的日子还长,你要想开些。”

      钱千益没有回头,低沉着声音回道,“二叔,你来了。”

      钱希文叹息一声,这里道,“你自己先清静清静,理清楚了再来找我。”说完便转身出门。门合上时,背后传来一句,“多谢二叔成全。”钱希文摇摇头,带着仆人去了。

      外面的世界纷扰不休,而南星的屋子却静悄悄的,仿佛里头没有一个活人呆着。

      钱希文重回内堂,里头除了钱江办事去了,其余的人都还在。钱希文叫钱梁带着安儿去搜查玉奴的屋子,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寻。而后又和陈荣儿交代,叫她多体谅钱千益,也多关照耀祖,然后才是问她胎儿的情况。

      过一会,钱梁带着安儿回来复命,又掀起一场风浪。钱梁拿出一封信递交给仆人,再由仆人转交给钱希文。钱希文接过信封,见封面写着陈荣儿亲启,心下奇怪。拆开里头一看,却是一张白纸。他老江湖见得多了,这里用手指在纸上头摸了一会,随后叫人点燃蜡烛,把信在上头烤一会。字迹显现以后,钱希文读后眉头深皱,叫堂下众人瞧着,都不知那上头写着什么惊人秘密。

      钱希文放下信封,让除了陈荣儿主仆以外,其余人等都退下。人去以后,钱希文叫仆人把信递给陈荣儿,重声说道,“你自己看看!”

      陈荣儿眼皮跳了一下,心中不祥之感越来越重。看到信上所写,登时将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气急败坏说道,“胡扯!这分明是有人要栽赃!”

      那纸上字迹寥寥,短短数字写着:

      南星除後,夫人正室之日可期。

      -玉奴笔-

      钱希文阴沉问道,“侄媳说是栽赃,那又是何人要栽赃于你?这府里还有什么人是你对手?”

      陈荣儿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缓了劲儿后才起身向钱希文回道,“二叔明察,侄媳为钱家劳心劳力,府中有乱时还请吴二娘过来协助。治理从严,手段不免狠辣了些,底下个中不服的,借此机会挟私报复也是有的。侄媳又哪能猜到。”

      钱希文冷笑,“在钱家做事的,多是孤苦无依没有活路才进来的,几个会笔墨的。字迹写得如此端正,还在钱家为奴,倒真是委屈人才了。再者,我在这内堂密审,那外头还有人能偷听墙角,趁着空档跑去做这功夫,这心计之深谋划之妙连我都要佩服了。”

      陈荣儿见玉奴留有后招来对付自己,事发突然慌了手脚。虽是如此,仍做垂死挣扎辩解道,“是秋云!侄媳一早发现她与长三有奸情,是她含恨在心。所以后面她与玉奴合谋要害南夫人的同时,还想着陷害侄媳背黑锅。”

      钱希文这时连冷笑都笑不出了,阴沉的脸色似乌云密布藏着暗雷,随时一声都将惊天动地。钱希文端详着陈荣儿的面容,好像要从上头看出什么破绽出来。

      过一会才道,“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我叫下人退开,就是留你颜面。怎知你生性狡诈,不见棺材不落泪。好!我便说个明白,看你如何自辩。”

      陈荣儿觉得脑仁越来越疼,整个人都十分不舒服。自从下定决心要扳倒南星以来,她日夜都在谋划,耗费心思的同时也损伤了自己的精元,落下个头疼的病来。她听着钱希文一言一语说着,仿佛是个木锤子在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她的脑袋。

      “你说是秋云要害你,我若是她,在指证你是元凶之时就会供出信封之事。如此一来,不仅能搬倒你,还可藏住偷情之事保自己平安。可是她的下场如何你也看见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陈荣儿知道钱希文不会再相信她说的话,事已至此,她已经输了。陈荣儿本以为自己是笑到最后的人,却发现原来她算计南星的同时,也落入了别人设下的圈套。敌人的敌人也许可以做一时的同盟,但不会是真正的朋友。陈荣儿服输,却不觉得自己一败涂地,她还有后盾。

      “既然已经水落石出,任凭二叔发落。只是肚中孩儿无辜,但请二叔念着钱家子嗣单薄,今日已损一脉,手下留情些。”陈荣儿答时沉稳镇定,子嗣曾是她的痛点,如今她也可以用子嗣来回击钱希文,倒是痛快了一回。

      钱希文听了,面上乌云转晴,却兀的落下一个响雷。“你说的不错。子嗣是第一位的,什么都能不顾子嗣不能不顾。”顿了一下,又道,“我方才仔细看了你的面相,有入娼门一道之迹象。人说怀胎十月,算下来还有七八月功夫这孩子就要落地。那时若是出了男胎,我便度你这一劫。若是女胎,是你命里造化如此,我也只得顺命而行。”

      陈荣儿听了,从脚底生出一股冷意,弥漫全身冷彻心扉。她最后指望的子嗣如今成了未知之数,成男败女全靠天意。陈荣儿想到时要是沦落青楼,还不如由钱千益处置,大不了一死谢罪。钱希文处事手段之狠毒,可一点不比她差。陈荣儿摸了摸身上带的香囊,那里头放着忘心水,是她出屋前带上的。如今这忘心水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这里想着等事情过去,再想法回来见钱千益,有了忘心水她还有机会翻身,于是任凭钱希文发落不做挣扎。

      仆人听令带陈荣儿出去,小如跟在后头面无血色手脚发颤。外头人见着不知情况,也不敢多问。仆人和钱梁要了几个人,而后送陈荣儿出门,将她安置在外头等待生产。

      眼看一切尘埃落定,只差给南星下葬发丧。然而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件事情带来的影响还没有结束。

      冬日天黑的早,外出寻人的下人陆陆续续都回来府中复命。大多数人无功而返,只有少数往城南打听的,知晓冯参往这方向去了,但究竟去了哪里,也没有查出来。

      这个答案显然不能令人满意。钱梁回报给钱江,钱江回报给钱希文,最后钱希文决定人没找到前不让人去打搅钱千益。因着钱千益的状态不是很好,下人送去的晚膳都原封不动退回来了。

      这夜,钱千益守在南星屋里不出,与逝去的爱妻独处一晚。而钱希文担心耀祖,在他房里睡了一晚。其余管事的钱江钱梁人等是睡不好的,而郑娘被关在柴房也是一夜难眠。底下的丫鬟小厮忙碌了一天都累了,虽不知明日是个什么光景,忙完事情到了时辰,一上床就睡得死沉。

      次日,薛远来药铺做事,才听闻南星昨晚病逝的消息。打听陈荣儿情况时,却没几个知晓的,倒是意外得知钱千益在寻人。看了画像以后,薛远见上头男女正是自己昨天城南碰见的一对,便请了假去钱府报信,顺带去见见陈荣儿。

      薛远到了钱家,先去找钱梁要见钱千益。钱梁不让,问他做什么事情。薛远不答,又问陈荣儿人在哪里,钱梁也不肯说。薛远见在钱梁这里得不到什么消息,心里打定主意自己去找人。

      薛远原先过来找陈荣儿时,都是丫鬟木琴帮忙通传的,这回依旧是去找她。木琴丫头年纪与薛远相仿,见薛远模样生得好人又机灵会做事,心里多中意他。故而薛远托她传话时,手上的事都先搁置见陈荣儿去了。

      木琴来时,陈荣儿屋子紧闭,在外叫人无人回答,敲门也没人应。等了一会,又复敲门叫人,还是没动静。便离了院子,又去向别的熟人打听情况,而后才回来找薛远。

      薛远从木琴处得知陈荣儿昨夜被安排到外头,心里忧心她出了什么事情。又向木琴打听南星屋子所在,要去寻钱千益。

      木琴知晓上头命令,不让打搅少主子。这里问薛远有什么要事,免得冲撞了。薛远与木琴亲近,便把事情告知。木琴见薛远知道消息,先恭喜他得到药铺。这里帮他引路,带他去南星屋里。

      到了院外,木琴见有人把守,想了个主意。叫薛远在外等会,自个去寻了托盘带着糕点过来,和守门的人说给钱千益送点心。

      看门的人放行后,木琴进到内院。在门外通传送点心后,钱千益让她回去。木琴便说有人得知冯参玉奴下落,而后门一开,钱千益走了出来。

      钱千益一夜待在屋内不出,初见光亮觉得刺眼。用手遮挡眼睛,向木琴问道,“知晓消息的人现在何处?”

      木琴回道,“禀少爷,人就在院外等着。”

      钱千益等眼睛适应后,叫木琴引路,出来见薛远。等会面后,知道冯参带着玉奴双双沉入螺子河,钱千益心中一沉。沉默一会,命人去河上打捞尸首。自己又回去南星屋里等候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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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在钱家做事的,多是孤苦无依没有活路才进来的,几个会笔墨的。字迹写得如此端正,还在钱家为奴,倒真是委屈人才了。再者,我在这内堂密审,那外头还有人能偷听墙角,趁着空档跑去做这功夫,这心计之深谋划之妙连我都要佩服了。’这段讥讽写得自己都笑出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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