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门金缕衣

　　过一会，小如带来一人入内堂，惊了里头众人。便是郑妈妈前言所道，失踪了的刘正!郑娘脸色难看，秋云长三亦是脸色一变。钱希文在堂上看得分明，只是没有作声。

　　刘正进来后跪在堂下，就在秋云左侧，先向堂上诸人行礼。而后侧身恶狠狠地盯着秋云长三两个看。

　　钱希文发话，“人既然是侄媳找着了，就由你问罢。”

　　陈荣儿对刘正说道，“有二爷在，你便把知道的事都一通儿说了。是非黑白，当下立判！”

　　刘正听了，当即指着秋云愤愤骂道，“好你个贱人，一心要害我死。若非我命大，早叫你俩个奸夫□□害了！”

　　陈荣儿听了，插话指责刘正道，“你个奴才当二爷面前说骂，忒不成样子！再不说正事，轰你出去！”

　　刘正挨骂，这才开始规矩答话，“小的知错。回夫人老爷，秋云这丫头不干净。早先还没到上房当差时，声名就不好，和府里许多小厮有过勾搭。后头她见小的能在郑妈妈面前说上话，就来求小的帮她分派到南夫人屋里。少爷新娶南夫人十分宠爱，到她屋里当差那可是香饽饽，多少人盯着哪！那送钱送礼的人都排着队往屋里钻。当时要好的哥几个和我说秋云不错，她来时我便留心一下。哪想她心机颇深，来时带了好酒将我灌醉。而后上床同我睡了，醒了就说我□□她......”

　　听到这里，钱希文的脸色阴晴不定。堂下郑娘额上冒汗，头上布条儿都湿了一层。钱江站在一旁忧心忡忡看着她。秋云亦是不安背后冷汗湿衣，长三面上沉稳，却暗暗握紧拳头。唯有陈荣儿越听越喜，嘴角藏着一丝阴笑。

　　刘正话一开口就没停，仍自顾自说道，“我便说自个醉了，那些都不算数。秋云便说若我肯答应她，还再陪我几夜，不然就要对外声张出去。小的也是老实人，见生米煮成熟饭，只能认栽。后头向妈妈推了秋云，这才让她当上差事。”

　　钱希文这时问道，“可有证据能证实你说的？”

　　刘正答说，“回老爷的话，有的。”一面拆下身上包袱，打开里头拿出一件肚兜来。指着其中一角说道，“这上头还绣着个‘云’字，便是秋云穿的。若非她同我睡过，我怎会有这贴身私物？”

　　陈荣儿见机奚落道，“秋云丫头你靠的近，仔细瞧瞧是不是你的呀？可不用扒你衣服来认罢？”

　　秋云当众被人揭穿老底，面上难堪不已。只是心里想着不能让陈荣儿称心如意了，咬咬牙忍耐着。想着知情人多掩饰不得，这里随意看了一眼，而后挤出眼泪，委屈回道，“是奴婢的不错，但此事却另有内情啊！还望老爷夫人为奴婢做主！”

　　陈荣儿见此，不屑说道，“有话就好好说，哭什么呢！”

　　秋云听了不理，仍是带着哭腔回道，“当时好多丫鬟去找过刘正办事，回来的人都说刘正好色，到那屋里得吃点亏。奴婢初时不懂，以为只是亲脸摸手的。后头拿了酒去他屋里孝敬，这才知道吃的是什么亏。那刘正借着酒意占了奴婢身子，事后又贪得无厌要奴婢多陪几日，不然不仅要坏了奴婢名声，还要整奴婢。刘正在府中人脉广，交结人多，奴婢惹不起这才，这才...他又留着肚兜作证物威胁奴婢，说日后当差不能忘了孝敬。府里被他祸害的丫鬟不止奴婢一人，还望夫人老爷明察！”

　　陈荣儿见秋云说完，又泼冷水，“如此说来，秋云丫头你也认了是同他睡过才当上的差。这肚里的孩子怎么就能认定是少爷的呢？”

　　秋云听了心中气急，若非时机不对，真想同陈荣儿闹起来。这里坚定说道，“当时奴婢身子弱，郎中说要调理好才能怀上孩子。当时才刚服药，哪就能怀上了。服侍少爷时药吃了好一阵，又过了一月才发觉的。奴婢还留着郎中的药方在柜里。”

　　陈荣儿冷笑，心想我既然搬出了刘正，哪能容你翻身。这里又说一句刺话，“药方找来也是无用，郎中的话只能信一半。先前郎中也说我吃药流了孩子伤到身子，再想怀上很难。如今我怀了孩子，那郎中真是打脸。”说到这里，陈荣儿端起茶水低头饮了几口，而后抬眼说道，“退一步说，就算你是伺候少爷时怀了孩子，谁知你人后又和谁勾搭去了。既然孩子弄不清楚，也不要赖了少爷。依我看，还是把你指派个刘正，也省的人说闲话。”话毕，又面向钱希文请道，“二叔您看侄媳判的如何？”

　　钱希文看向秋云，见她脸上惊恐不安，眼中透着愤懑不平之色。看向长三，却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这个男人太隐忍了，所有心思都藏了起来。钱希文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品着，不发一词。

　　秋云见钱希文如此，似乎已然默许了陈荣儿。这里心有不甘，大声诘问陈荣儿道，“二夫人这样步步紧逼，不就是怕我告发你要害南夫人的事吗！”

　　此时门外传来小厮的一声高呼，“少爷到——！”

　　陈荣儿脸上的得意之色忽然僵住，手不自觉抓紧了手帕。心叹可恶，偏是这时，钱千益就来了。

　　秋云见钱千益来了，仿佛看到一丝转机，不安的情绪得到缓解。钱千益那般重视南夫人，自己现在揭发主谋，他多少能听进一点。即便最后不能扳倒陈荣儿，也能叫他起疑心了。夫妻之间最怕的就是疑心了，疑心生暗鬼，暗鬼伤旧情。

　　钱千益带着采儿进了内堂，先向钱希文行礼，方才到上座坐下，就在陈荣儿左侧。采儿站在旁侧，为钱千益倒茶。钱千益见内堂沉寂无声，打破沉默说道，“方才在门外听到说要谈谋害南夫人的事，那就接着说吧。”

　　秋云听了壮了底气，便将陈荣儿如何安排自己引开南星，长萍如何配合玉奴换药等这些内幕一一揭露出来。说完以后，秋云看了众人反应。钱千益和钱希文叔侄都是面色平静，不知他们如何想法。郑娘钱江倒是惊诧不已，显然陈荣儿的计谋令他们都措手不及。而涉事的主角--陈荣儿，没有秋云意想中的慌乱神色，反倒十分奇怪的像看戏似的玩味神情。

　　这时钱希文指向采儿问道，“采儿，当时你在煎药房所见是个什么情景？”

　　采儿听问，走出站到中堂，将自己所知所见一一说了，与郑娘秋云所言都能对得上。

　　钱希文又问，“既然你这丫头知道药碗有怪，怎么不知道提醒主子呢？”

　　采儿便将自己几次要通报主子却都被阻的事说了，顺带提及自己回来盯梢时，南星已然出事玉奴人影不见。

　　钱希文这才问向陈荣儿，“侄媳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陈荣儿答，“回二叔，侄媳听了这么多，只听明白一个事。那冯娘子确实要害南夫人，而且她也有同谋里应外合，不然不会这么顺利。侄媳又有一事不明，听秋云所说，这些事她和冯娘子就能办成，如何牵扯到侄媳身上。那时侄媳正和少爷在药铺迎客，对府里发生的事一概不知。若非小厮来报，现在还是蒙的。”

　　秋云听陈荣儿狡辩，心忽然凉了起来。这件事陈荣儿只是策划，至始至终没有露面，除了她和长三以及玉奴，再无其他人证。而玉奴又全无消息，若一直抓不到人，她自己又道出实情，最后只得由她来背锅。原先秋云一直认为自己同陈荣儿的命之所以不同，不过是陈荣儿是被娶进门而她是倒贴的。现今看来，陈荣儿的心计确在自己之上，怎么斗都斗不过她。

　　局面胶着之时，小厮在外通传有要事禀告钱千益。钱千益让人进来，这才知道徐有富过来拜访。钱千益让小厮回报正在处理家事不便会客，小厮却回徐有富是跟长萍过来，一定要这时见他。

　　钱千益见徐有富都牵扯进来，这里起身走到堂上和钱希文私语。钱希文知道徐有富同钱千益的交情，这里思量一会答复钱千益，同意让徐有富进来。

　　不一会，徐有富同长萍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内堂。秋云见长萍去而复返，又带有身份的富商回来，不知她是和主意。这里又想长萍不知情况，怕她雪上加霜泄露了自己与长三的事，不禁忧心不已。

　　徐有富进门之后，看到堂下刘正三人，想着赶得及时人都还在，于是两手背到后头。这是他与长萍在来时商议的暗号，手背在后便是不做动作相机行事。这里先向钱希文问安，再向钱千益问好。钱希文让他坐到右侧客位，同钱千益相对。长萍则站在他身侧，关切望着她哥哥长三。

　　徐有富坐下后说明来意，“老弟见谅，大哥突然造访实是莽撞。只是与堂下之人有所牵扯，这才厚颜入内。方才所见，似是还在问话，客随主便等老弟弄清事情，大哥再说罢。”

　　钱千益答，“原来如此。这事是我二叔在查，这便听他如何发落吧。”

　　钱希文此时放下茶杯，将事情做了定论，“现在弄明白了，秋云同那冯娘子都是谋害南夫人的元凶，幸而人还在没出大事，但损了子嗣不能轻饶。冯娘子主犯在逃，暂且不论。秋云你是帮凶论罪不轻此是一罪。且又无实证便污蔑二夫人是同谋，以下犯上此是二罪。又曾与小厮刘正有过暧昧之事，肚里孩子身份不明便赖少爷，此是三罪。依我之想秋云你罪孽深重，本欲交到官府处置，但家丑外扬钱家脸面丢不起。今日恰逢二夫人传出喜事，我念孩子份上积德对你从轻发落。你的去处便是两个，由你自己来选。其一是把你配给刘正，逐出府门。其二是打了孩子，派到二夫人身边当差赎罪。”

　　秋云听了，人往后倒退几步，整颗心都寒透了。钱希文的处置，表面说的好听是从轻发落，实际哪种选择都是逼她入绝境。刘正赌徒，若自己跟了他，指不定刚出钱府就被他卖入青楼以换赌资。若是打了孩子，她此后全无依靠。还要看陈荣儿脸色，受她折辱。

　　秋云这时仍存最后一点希望，跪下向钱希文求道,“二老爷，这两条路奴婢都没得选择。若奴婢承认与长三有私，能把奴婢派给他吗？即便被逐出府门，也感激老爷的恩德!”

　　刘正听了一旁呼道，“我就说你俩有奸情！这不招了嘛！”

　　长萍见秋云将长三卷入其中，心里着急看向徐有富求援。徐有富伸手抚眉，这暗号之意是‘再等等。’长萍只得忍耐，继续旁观事态。

　　究竟钱希文允诺与否，还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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