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门金缕衣

作者:度加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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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作引内外分流,人为棋左右开弓


      这一日对钱府中人而言,原本同一年中其他的日子一样寻常。下人们照常早起为主子准备好早膳,钱千益一边用膳一边同南星谈论新开药店的事。

      “这是用钱家字号开的第一家药材铺,今日开门迎客须得我去主持下事宜。那边稳当了,我便回来陪你。”钱千益说道。

      “现下家中一切安好,夫君要办事情便去,我也不能成天拖着夫君陪我。”南星温婉笑答。

      “说什么拖不拖的,陪你是我乐意的。钱梁如今做事也越发练达了,我今个去就是照面捧场,以后多得交付他,做个甩手掌柜了。”钱千益温柔答道。

      “如此,便都听夫君的。”

      短短几句对答情浓蜜意,胜似新婚燕尔。

      用完早膳,钱千益便携钱梁、陈荣儿一同去了药材铺。钱千益没同南星说起陈荣儿会一同去,是他自有打算,不愿叫她多想。薛远也放在这新铺里锻炼,依他之想,等生意上路便把这铺全权交给薛远。而后他一纸休书退了陈荣儿,叫她与薛远一块过日子,送她这药铺经营过活,倒也不亏她了。这是他对陈荣儿最好的安排,他不想终日在家中防着什么人会做歹事。如果连家里都不得清净,那他要这家有何用。带上陈荣儿一同去,一则先叫她心里头有数,二则还是防她加害南星。

      钱千益一行去了,且回看别院这头。玉奴起床后,弄了些清粥小菜和冯参一道吃着。昨夜玉奴一宿没睡,吃饭间不禁打着呵欠。以手掩口之际,却见冯参也是如此。玉奴不禁问道,“参哥昨夜也没睡好么?”

      冯参答道,“昨夜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好多事扰了睡梦,今早便是这样了。”

      “那便巧了,怕是我的毛病传给你了。今个正想劳烦参哥走一趟,去那仁济堂拿些安神药,近些天也是睡不成觉,这不一早也打困了。”玉奴提到。

      “你也会逗趣,这失眠的事如何能过人,又不是染病。不过,怎的改去仁济堂?你一向不是叫我去这巷头的和安堂抓药?”

      玉奴对道,“和安堂的药好是好,因着是主街的铺子,那价钱要比别处多个几文。咱们没甚钱的,药材上经不得长久大开销。我打听了一下,那仁济堂远是远些,价钱公道郎中也热心。那铺是在城南拐子巷,只有劳烦参哥你多走了。”

      冯参听了,晓得玉奴会打算,便应道,“若是如此,倒也无妨多走些。”

      冯参走的时候,玉奴在他身后一直望着,直到看不见还望着。这一别,什么也没说,对她终究是缺憾,对冯参却是好的。他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等他走到仁济堂,郎中给他的不是一副药,而是她的口信。这口信将指引他出城,远离这里的是非。而今,是放手的时候了。冯参他还可以重新开始,但是她自己是绝无可能了。

      钱府的设计,按照层级不同,住所互有隔开,主院和下院之间的连接设有侧门。其中个别独特的是,炉药屋的设立在主院最边处,为着风水避讳保主家安康。和它相邻过渡的院子便是几间别院,那些没有正式名分却怀有子嗣的女子都安置在此。所以玉奴会盯上秋云也非凑巧,两人居住之近,原有定数在此。

      玉奴合上别院门后,穿过游廊,来到侧门前。侧门原先无锁,只是玉奴冯参居住在这以后,钱千益为了阻隔他们去主院才叫人上了锁,却也防不住有心人。今日这锁已开,玉奴顺利通行,依着地利很快来到炉药屋。

      时辰还早,炉药屋没人在,玉奴先起一药炉煎药,武火沸过后再以文火慢熬,而后退到外面一处躲身。辰时到了,有三两丫鬟陆续来这里煎药,各自手上都拿着药包,是从郑娘那里直接分派过来的,为的是防备有人掉包。

      丫鬟们见炉上已有一药炉在煎,一时惊诧。只有主子和管事几个有权在这屋煎药,而主子们的已有人管,这多出来的一个又会是谁的呢?能这么早过来煎药,想来在府中有一定身份。

      惊疑之中,各人都不敢擅动怕得罪上头,循例做自己事去了。又一会,采儿、萍儿过来监工,等药熬好便拿给各自主子。第一煎药熬好后,粗使丫头倒出来盛好放着,待炉子冷一些再加水续煎。这时玉奴放的药炉也煎好了,火也烧完,问题又一次摆在台面。丫头们见没人来管,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如何处置。

      此时萍儿发话,“还瞧什么,药好了赶紧盛了,一会药材吸干水就麻烦了。”见没人出来动作,便随手指派一人去盛。那粗使丫头不敢得罪上房的人,只得照令做了。

      二煎时,丫头们见还没人过来给空炉加水,推搡那倒药的丫头继续帮忙。那丫头不敢自作主张,请示萍儿后才敢加水上炉子。因着药炉房规矩严,丫鬟们互相监督,一举一动都看得到,一旦出事很快就会被揪出。

      药煎好后,丫头们把二煎药和头煎的倒一处,再分成三小碗。取其中一碗放盛盘上端走,其余二碗收起依列放进厨柜。这时采儿、萍儿便去端盛盘,结果两人相撞,萍儿踩了采儿的脚。采儿年纪虽小,因是南星屋里的人,仗着主子受宠也长了脾气,这里便大声指责萍儿做事莽撞要她道歉。萍儿看她说话不客气,在众人面前让自己出丑也不依不饶,当下两人争吵起来。

      玉奴在外听见争吵,知晓时机已到。于是进屋倒药,旁的丫头正看采儿萍儿争吵,又见有生脸孔进屋,一时不知所以。看着玉奴把药炉拿起,将二煎药进行混合,方才明白这多出来的药炉原是她的。

      混乱之际,又来一人,不是旁人正是郑娘不错。每回药煎好时,郑娘算着时间便过来查房锁门。一进门看见有人争吵,当下呵斥道,“都吵什么!不像样子!”

      其余丫头看郑娘来了,都被她所吸引。玉奴便趁这间隙空当将自己药碗同南星的对调了。

      郑娘环视屋内,见玉奴在丫头后头,也是一惊,脱口便道,“娘子怎会在此,谁放你进来的?!”

      玉奴答,“是我逾矩,求妈妈体谅则个。今个小厨房炉子坏了,便想借府里的炉子煎药。碰巧侧门没锁,便循路过来,看牌上写着药屋便进来用了。”

      郑娘一听侧门没锁,当下心疑。又想玉奴即便要借炉子,怎的不通过安儿来办,要亲自过来?这话站不住脚。再看玉奴站在药碗旁,怕她暗中动了手脚。于是绕过众人,径直走到玉奴旁,将秋云和玉奴的药碗对换了,而后自语道,“糊涂丫头,这碗都摆不对。”

      外头人可看不明白其中蹊跷。在采儿眼里,便是郑娘将秋云用的药同南星的对调了,刚要诉说什么时,叫郑娘堵了嘴。

      “采儿、萍儿还愣着作甚,赶紧把药端走送去,一会药冷耽误主子用药谁也担待不起!”

      采儿不情愿的过来端药,欲再说什么,给郑娘瞪回去了。那头萍儿也端了药出屋。采儿见药碗拿不回,也只得憋气端盘走人,想着回头就跟南夫人告郑娘状。两人走后,玉奴拿着南星的药碗也要端走。郑娘想拦她,但没好理由,且想着先把萍儿手上的碗给换了。虽然秋云还只是半个主子,但她肚里的孩子将来是要当主子的,马虎不得。于是人都走后抓紧锁门,赶忙去找萍儿了。

      另一头的院子里,南星正在屋里阅书解闷,等采儿送药过来服用,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一张无形的巨网正向她扑来。所以当服侍的丫头通传秋云登门造访时,她也只当是巴结奉承没有多想。毕竟初露端倪的危险看起来并不那么可怕,很容易叫人忽略了这背后所隐藏的恶性后果。

      南星正欲示意丫头回避不见,却听门外秋云说道,“若是夫人不在,贱婢便在这里等候,直至夫人归来,以表诚意。”南星见秋云不达目的不罢休,只得叫丫头请人进屋。

      秋云一进门便先向南星赔礼,“这阵子都没过来向夫人请安,是贱婢失礼了,还望夫人大人大量宽容则个。这里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南星对秋云过去所为,心中仍然耿介。又想她趋炎附势,在她落难时是不闻不问如今却大献殷勤,故而面上未露一分好颜色,不咸不淡说道,“你如今怀了子嗣,虽没名分也算半个主子,不同一般丫鬟身份。过不过来问安也不甚紧要。”

      “夫人这样说就折煞奴婢了。夫人是奴婢的主子,礼数不能不守,何况奴婢是沾夫人的光才有今天。”

      秋云哪壶不开提哪壶,更叫南星刺心。南星不禁皱了眉头,冷淡问道,“客套话就少说罢,你今个过来又是哪门子事?”

      秋云挤了两滴泪,楚楚可怜说道,“不瞒夫人,奴婢过来是相求夫人保腹中孩儿一命。”

      南星心中冷笑,秋云这般装模作样原来是想靠大树乘凉来的。白蕊走的路子,后人也来追随,可她不会再傻的让人给利用了。当下回绝道,“这话你跟少爷提还管用,我两耳不闻窗外事,帮不上什么忙。”

      “夫人这是怪罪奴婢了。奴婢自知不该......”秋云继续央求道,甚而屈身下跪来让南星心软。

      “知道不该做还是做了,这门面话你还是省两句。”南星打断秋云说话,不想看她惺惺作态,这里送客道,“坐久闷了,我出屋去透透气,你且回罢。”

      秋云自讨没趣也不打退堂鼓,明知南星想赶她走却还涎脸赖着,“奴婢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陪夫人走走。”

      南星心想秋云不仅鬼心眼不少,连脸皮也是怪厚的。于是嘴上也不应她,起身让丫鬟加了件狐裘外衣,就便出屋去了。

      秋云见状自然是起身跟在后头,南星走哪她跟哪。南星为了躲她七走八绕的渐的走远了,走到外院游廊时,正见采儿端了药过来,而玉奴则跟在后头。南星没想到玉奴会突然出现,上前几步惊问道,“玉奴你怎么往这边来了?”

      玉奴这里作答,“今日小厨房炉子坏了,便走出来借外头的炉药房煮。这弯绕太多,回去路上走错,稀里糊涂就跟着人走过来了。”

      南星见玉奴理由牵强,像是特地来找她的。正好眼下摆脱不了秋云,这下有了说法。“这天这么冷,你端药回去再吃怕是凉了。不如先到我屋子里用下吧。”说完便携玉奴往回走,当秋云不在似的擦肩而过。

      到此,秋云目的已达。看着南星和玉奴走了,于是亦不在此久留,也回自己住处进行下一步动作。

      采儿在后头跟着南星,心里干着急。遇见南星时,她便想报告换药之事,碍于秋云在场。南星又和玉奴搭话,她插不上话。便想着回屋之后,立即上报。谁知南星想和玉奴独处,又打发她去外头做事。如此便耽误下来。

      南星与玉奴进屋后,本来温顺的来福,一直冲玉奴吼叫。南星便叫其他丫头带来福出去。等人都走后,屋里就剩南星和玉奴。许久不见,两人都发生了变化,被过去所联系在一起的情感渐渐淡化,如今独处一时无话,未免尴尬。

      还是南星先开口道,“玉奴你这孕肚看着也大了,没几月也要临盆了罢?冯参他定然欢喜,如此你们便圆满了。”

      “是吗?”玉奴自嘲一笑,继续道,“给仇人养孩子,参哥心善能做到,我是决不能的。”

      “仇人???难道这不是——?”南星一听孩子不是冯参的,惊诧不已。

      “我们成亲以后,参哥就没碰过我。这孽种还是那个恶鬼的,我没想到他连死了都不曾放过我。”

      玉奴诉说起伤心事,语气不免凄伤。当初这个孩子她是不想留的,只是看见冯参心里那点为人父的期盼,叫她没有决断下来。肚子越大她越惶恐,她听老人说生男吃酸生女吃辣,她有孕以后嗜酸,极怕怀的是个男胎。如若这孩子像福禄,想想以后都要面对那张噩梦中的脸,玉奴只觉这辈子都无法解脱了。

      “竟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还留着,不肯打了再生一个自己的呢?”南星说道。

      ‘娘子打了孩子之后还是试着两人圆房,生一个想留下的吧’玉奴脑里回响起钱千益当日说的话,想着果然夫妻同心,话都说到一处去。于是回道,“如若事情可以这么简单,倒也好了。那一步没法踏出去,又何谈亲生?”

      南星正要追问玉奴情由,这时又有不速之客来访。却是何人来搅局?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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