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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
遇到师傅那日,我正在啃树皮,他蹲在树上咂咂嘴,问我,树皮好吃吗?
年方六岁的我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还正在经历家破人亡的□□,但若有人问我树皮好吃吗?
我两串晶莹的泪花应声滚下,怎么可能好吃。
于是师傅用一个肉包子,把我骗回了天山。
在天山的日子很无趣,终年积雪的山峰,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唯一能够解闷儿的就是把师傅问急眼了。
师傅,你武功天下第一吗?
师傅摇摇头,不知道,有时候我偷懒不想打就会开溜。
不过,我的轻功应该是天下第一,因为没人能追到我。师傅又神气地说。
师傅,你为什么总穿红色的衣服?
师傅苦闷地托着腮帮子回答,其实我一直着白衣的,杀的人太多,衣服就被染成了红色,怎么不洗也洗不掉,真烦。
师傅,你为什么要杀人?
师傅眼珠子一转,饶有兴趣的说,这个问题问得好!为什么要杀人呢!因为武力是最快速最有效的解决方法。
可是师傅,被你杀的人,他们的家人亲友会伤心吗?我的家人都死了,我很伤心呀。
师傅不悦地竖起眉毛,严肃的说,为师也并非随便杀人,他们自己要来招惹我的!不招惹我也不会死啊!对!他们不招惹我就不会死,所以死的都是该死的。
呵呵,师傅你像个逃避问题的小孩儿,就像我家隔壁的黄二每次偷吃饭菜都怪他娘做得太香。
师傅的挑了一边的眉毛,鼻哼,切!死丫头,话真多。
我笑,师傅,你为什么带我回来?
师傅朝火堆里放了块木柴,低声的快要被风吹散,因为寂寞。
啊?师傅你说什么?
哎呀,死丫头哪儿来这么多话,快睡觉快睡觉,明天早上起来好好练功,瞧你那马步扎得跟玩似的。师傅嘴里催着我睡觉,自己却先倒在床上酣睡起来。
我的师傅是个坦诚不会撒谎的人,既率真可爱又严厉无情。
特别是在我练基本功的时候,两道星眉立得老高,少年老成了我都快忘了他也不过十七正少年。
我压腿的时候偷懒弯了弯腿,他毫不留情地按下去,挖苦道,死丫头还跟为师打眯眼了,你这些招数你师姐全使过了!
师姐?师傅,我还有个师姐吗?
对啊,你师姐可是块练武奇才,一点就会,哪像你!蠢得跟猪似的。师傅说着又按下我的头。
那我师姐去哪儿了?
师傅如墨的眼珠转了转,回答道,鬼知道跑哪儿野去了。
师傅,是因为师姐走了,你才带我回来的么?
师傅愣了愣,点头道,你非要这么说的话,也算。
因为这句话,我跟他赌了三年的气,一直赌到师姐回来。
师姐是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妙龄少女,一袭白衣胜雪,好似从天而降的仙子。我裹得黑乎乎地站在她身边连入框的资格都没有。
师傅叫我滚到天山之巅去采两株葱华回来,我还没问清楚突然要治伤的药干嘛,便被他一脚踹出了门。
我心下很不是滋味,刚刚他看师姐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儿透露着怜惜又心疼的情愫,到我这就只剩下一屁股的脚印了!
我采葱华的时候失脚差点滚了下去,一瘸一拐地回来上交草药,却发现师傅正恬不知耻地吮着师姐白皙的肩膀。
师姐轻轻哼了一声,也没推开他。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两个不知羞耻的货竟然当着本姑娘的面儿苟且!奸夫□□!哼!我愤愤地关上门,跑到练功台上打坐。
也不知是今日的风雪太胜,还是腿上的伤口太疼,任凭我怎么打坐都入不了定。
死丫头,躲这偷懒来了?叫你采的药呢?师傅地唇角有一抹黑血。
你刚刚是在帮师姐吸毒吗?
师傅害羞的红脸,说,哎呀,你看到啦?
哼!我生气地把草药甩给他,结果一用力自己却晕倒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师傅把我裹在怀里,家里所有能保暖的东西都披在了我身上,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亡了。
屋内的火盆冒着橘黄色的光,师傅的语气温暖地像冬日里的太阳,他说,死丫头,怎么爬个山就病了,真没用。
我吸了吸鼻子,从师傅身上传来浓烈的草药味。
我说,师傅,你和师姐都是怪人,这么冷的天穿这样少,也不见生病。
他嗤之以鼻,死丫头懂个屁,等你十岁之后,我传你绝技,到时你不穿衣服也不觉冷。
师傅你个登徒子!你才不穿衣服呢!
他无辜地说,我当时是没穿衣服!真不冷。
因此十岁之后,我真不用冬衣也能御寒了。
有天师傅乐滋滋地问我,要不要跟我下山逛逛?
我狐疑他一眼,您老人家不是不准我跟着下山么?
师傅坦言道,以前你太小,委实麻烦,现在你能照顾自己了,跟着为师走走,见见世面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许多时候我都认为,师傅才是个没长大的小孩。
但在山下,我又见识到了师傅的另一面。
他穿着火红的衣袍背上背着一把生锈的青铜剑,沉默寡言地走在集市上。
并不像我对这个也好奇那个也喜欢。就连对我提出的问题也都只是淡淡嗯一声算作回答。
死丫头,在这等我。
交代我一声后,他越走越远,离了闹市,背上的剑鞘落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萧索的背影,莫名地有一股揪心。
师傅再回来时,身上带着血腥味,衣服上的颜色更深了一层。
回到天山后,我问他,师傅,有很多人要杀你吗?
他欢实地啃着鸡腿,可爱的看不出一点戾气,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有多少,反正很多。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师傅掰着指头数道,可能我杀过他们的亲人,也或许我偷了他们的珍宝,还可能是,想要我的血吧。
我还想问他的血有什么可贪图的,突然小腹上一股热流往下坠,只觉得身子很软,肚子很疼。
师傅,我可能中了什么暗器了。
师傅完全不顾我的苦瓜脸,继续美滋滋地吃着烤鸡,指了指柜台上的药盒,说,自己去拿百叶丹,一颗,温水服用。
我放弃了对他不体贴不人性地指控,起身步履维艰地去拿药。
他在身后突然唤住我,白衣!别拿药了,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名字,从垂髫之年到豆蔻年华,这个男子终于在满口鸡肉的情况下,腾出空隙,唤了我的名字。
我忍住腹痛,尽量装得大家闺秀的样子,步履蹒跚地走过来,双瞳剪水,问道,卓溪,何事?
师傅难为情地放下烤鸡,吞吞吐吐地说,那个……白衣也是大人了吧……
我羞赧地点点头。
师傅又咬了块鸡肉,释怀地说,那为师,就不避讳了哈,你不是中毒,你来葵水了,柜台中间第三个抽屉里边儿全是给你准备的月事布,你要不会用可以问我,你师姐都是我教会的,你也别害羞哈,这是好事儿,咱家丫头长大了嘛。
我的脸被他说得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
见我一动不动,师傅拿脚踢了踢我,快去啊。
我愤愤然起身,数落他,不知廉耻!
他脖子一缩,无奈地勾了勾唇角,我怎么就不知廉耻了我。
后来师傅弥留之际告诉我,有一件真正不知廉耻的事,他没敢告诉我。
他和师姐接过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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