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天堂

作者:邓橘全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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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苏尧的额发湿湿糯糯地糊在额上,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他摸摸自己的脸。
      没出汗啊。
      “是山上漏水了吗?”苏尧抬起头,零散的小水雾便迎面和他来了个亲密接触。
      严礼泽也抬头,用手抹掉脸上稀稀拉拉的水珠往地上一甩,眯着眼淡淡说:“是下雨了。”
      “下雨你还愣着干嘛,思考人生啊?快跑啊。”苏尧趁着雨还小眼疾手快把严礼泽的画笔颜料全部丢进工具箱里,盖上盖子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啊的低吟了一声用最快速度将严礼泽的画从画板上摘下来,白纸在外画在里的卷成一个纸筒,直接撩起自己的t恤衫脚就把画往肚子里塞。
      本来就慢条斯理的严礼泽看着苏尧不禁怔忪了一下,一时之能呆呆站着,盯着苏尧那隆起的形状奇怪的小腹,水雾漫漫变成零星的小雨,打湿在严礼泽头上,乌黑的头发漫不经心地结成一绺一绺,懒洋洋地搭在额上。
      “发什么呆,雨中浪漫呢?”等严礼泽回过神来,苏尧已经把两个背包和两个工具箱全扛身上了,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也单提着画板,横在了严礼泽头上。
      一片黑影掠过头上,严礼泽抬头一看,自己头上竟有了遮荫,他又扭头看向苏尧,苏尧的脸全是密麻麻的小水珠,湿漉漉的头发已被他全部往后撂。
      露额头太好看了。
      严礼泽觉得苏尧是他迄今见过的露额最好看的一个人。发际线平顺和缓,位置恰到好处,三亭五眼简直完美得像一本素描教科书。
      “跑啦!”苏尧用画板敲了敲心不在焉的严礼泽的脑袋,推着他就往前面的小角亭冲。
      两人刚踩进角亭,雨就下大了,像是从天上泼水一样,稀里哗啦地打在亭檐一角,顿时像斜飞的瀑布往外飞撒。
      严礼泽看着这说变就变的天,又体验了一回所谓的人生无常。
      “幸亏跑的快,否则真的是山中畅游了。游泳的游。”
      苏尧像只巨型犬一样使劲地猛甩被雨露均沾的头发,严礼泽就像那只巨型犬的主人一样逃得远远的,用手挡住脸以抵挡宠物的攻击。苏尧接着弓腰从衣服里掏出严礼泽那幅被他卷成条形的画,慎重地慢慢摊开来。他的眼神很凝重,可没过多久便笑着弯成两道新月,柔开了一片和煦的光雾。
      “还好没有湿,就边角溅了点水。”
      看着苏尧重复着怜惜地抚直纸角,严礼泽一瞬间就像木头似的愣住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作,只是随手的无聊勾画,被人这样护住实在是让他心里五味杂陈。
      “湿了就算了,画过就好。”
      “那不行。”苏尧扭过头,神情肃穆地把眼瞪得圆圆的:“虽然我的作品不怎么样,但是除非是我主动丢弃的,否则谁都不能毁掉我的作品,那是找死。”
      严礼泽嗤笑了一声说:“你还真谦虚。”
      “而且,”苏尧顿了顿,咧开了嘴得意地笑:“只有我能看懂这幅画,我喜欢别人看不懂的东西。”
      严礼泽心坎上那片平静的湖泊十八年来从未有人靠近过,他也从未设想过将来哪一天谁会敲开他心中花园的篱笆。始料未及的是这个人连门都没有敲,不经允许便直接闯了进来。他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在澄清的镜泊中轻轻一划,湖面漾起圈圈涟漪,荡碎了倒映着的碧树洁云。只是这个因好奇因调皮而无故闯入的人,却不知道,他也从此惊动了花园的主人,
      等严礼泽回过神来的时候,雨已经刹那间停住了,天空也开始放晴。远方抹过一缕柠檬黄,太阳也大概要下山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严礼泽放空着眺望远方,失落感油然而生,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走啦!太阳下山得快,再留在这得和山顶洞人玩捉迷藏了。”
      “哦,好。”严礼泽沉沉地应了一声。
      苏尧不是没发现严礼泽有情绪的,他忍不住在心底里笑,始终还是年纪小,掩饰的再好也特别拙劣。但他没当场拆穿,搞艺术嘛,永远是情绪为主导,太正经太理性的人当不了艺术家,改行当建筑师倒是可以。
      一路上苏尧还是发挥本色胡说八道,严礼泽还是听,偶尔翻着白眼笑笑。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命中注定,两人走着走着,竟然远远地跟上了正在离开的大队。
      苏尧拉着严礼泽踩着猫步往队伍后方靠拢,严礼泽从未试过如此偷偷摸摸,但平生第一次的叛逆让他快感肆意滋生,他的脑海里顷刻喷洒着各种颜色的泼甩,他好想立刻回去用大笔刷放肆地不顾一切地甩墨。
      从前他最不屑的采青寻找灵感,此刻却变成了他心灵的归宿。严礼泽心想,回去得给苏尧奖励一朵小红花了,想着想着,便像个傻子一样低头傻笑。
      “想谁了啊?笑得这么淫丨荡。”苏尧两指码着严礼泽的下巴轻轻往上抬,用指头玩似的揉捏他婴儿般丰润的颊肉。
      想你了呗。严礼泽心里这样想,行动上却只能无辜地瞪着大单眼皮的双眼,呜呜地低吟了两声。
      苏尧笑了,他放开手后发现严礼泽的脸上浮着两片淡红痕迹,是刚才自己按捏过的部位,不禁有些心疼,伸手温柔地抚了抚。
      严礼泽哆嗦着后退了一步,犹疑地抬眸看了苏尧一眼。苏尧的手在半空中定了定,收了回来。
      “我都说了,我们俩又不是国家主席,没人会注意我们的。”这时的苏尧和严礼泽已经重返队伍大军,似乎真的没人发现自己曾经掉了一个同学和一个师弟,甚至还有人斩钉截铁地肯定他俩刚才坐在自己后面完成了一幅巨作。
      苏尧和严礼泽惊讶地对视了一眼,只是一秒严礼泽就已经忍不住笑得耸肩,苏尧假装淡定地回应那人:“你记错了,我们坐你左边,不是后面。”

      郊区的晚上没什么好逛的,大伙吃完饭溜个弯看了回晚霞,就各自回房间自娱自乐了。说到自娱自乐,学生族最普遍的也是最便宜的玩法大概就是扑克牌了。
      苏尧第一时间就被拉去隔壁房间当财神爷去了,严礼泽天生不喜热闹,选择一个人静静呆在房间里。他打开窗,探身把头伸出窗台。雨后的大院有股清新的泥土味道,那棵苹果树在黑夜里变成了一个魁梧的黑影,早上或青绿或粉红的苹果也看不见了。严礼泽可惜地叹了一口气,又关上了窗。他抽出一筒长白纸,往外一扬,纸筒沿着摊开的白纸越滚越远,直到全部平薄地躺在地上。
      严礼泽调好颜料,刷子一蘸,刚抬起手,苏尧就打开房门,从外面进来了。
      “我的儿!别冲动快放下武器,你看看这白床单,千万别甩啊!”苏尧伸出了尔康手,隔着一个过道的距离大喊。
      “我没要甩。”严礼泽抬起眼皮像看神经病一样瞥了苏尧一眼,慢慢跪了下来,拿笔刷往纯白的纸上从上往下扫了一笔。
      “皇儿快平身。”苏尧笑吟吟地走了过去,也跟着盘起腿坐在地上。
      “这么快回来。”严礼泽头也不抬,淡淡问了一句。
      “老是我赢,没意思。”苏尧拿了个干净的小笔刷,将刚才严礼泽画的地方抹匀。
      “输多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跟苏尧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严礼泽却觉得和他好像已经认识了好久好长,一点点谎言都是一种默契。
      “也没多少。”苏尧心虚地笑笑:“反正被打劫了也只能劫色了。”
      严礼泽勾起嘴角回以一笑。
      “哎真是的,你干嘛老画画,害我不画都觉得破坏社会法规了。”苏尧起身回到床边,搬起了画架垫在腿上,也铺上了一层白纸。
      “你是应该画一画,你闲着的时候简直危害社会。”严礼泽拿刷子蘸了点水,又换了另一种颜料。
      “你这小子……”苏尧学者顾老的语气哼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
      就这样一个晚上,直到两人洗漱之前,都是一段冗长却不尴尬的沉默,只是偶尔有笔刷划在纸上的声音。
      严礼泽一直都是很沉静的个性,无论是创作中还是平时都很沉得住气,让他吃惊的是苏尧那关不住闸的嘴巴也有休息的一天,画画中的苏尧神情专注,纯粹而桀骜的脸愈发光彩夺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房间里的灯光偏暖黄,严礼泽有瞬间觉得安静的如同雕像的苏尧身上自带着光环,那一圈包围着他的朦胧光晕,燃烧着光阴,神圣又虔诚。
      最后严礼泽收起了画笔,他把画纸晾了起来,房间都蔓延着一股淡淡的松节油味道,于是他打开了窗户通风。
      “你画了什么?”严礼泽实在是很好奇。
      “你!噔噔!”苏尧翻转了画板,得意地展示给严礼泽看。
      画的是严礼泽的侧脸,他捧着一绺泉水半蹲在地上,水从他指缝缓缓溜走。苏尧的画功很细腻,细节感很足,连严礼泽几乎和无名指一样长的小尾指都画的淋漓尽致。这点看来倒是和他做雕塑的感觉有点像了。
      严礼泽脸一红,音调都不禁有些微微提高:“你画我干嘛啊。”
      “交作业啊。”苏尧一脸理所当然。
      “偏题了吧。”
      “哪里偏了?我问你,你和这里有没有关系?”
      “没有吧……应该。”严礼泽犹豫了一下。
      “那你是不是现在在这里?”苏尧又问。
      “是在这里。”严礼泽被问的糊里糊涂的。
      “那就对了,你和这里没有关系,又和这里有关系,那我不画你画谁?没有偏题!”苏尧信誓旦旦地一再证明。
      严礼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皱了下眉后又小幅度地摇摇头。想着想着他就算了,和苏尧相处就得时刻学伊利巧乐兹的广告语:喜欢你,没道理!
      只要我喜欢你,你说的一切都是对的。
      好像是这样吧。

      严礼泽认床,半夜里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他转过身去看苏尧,因为已经熄灯,仅有的视力只能看见隔壁床隆起的一块黑色。苏尧的睡相很好,不会翻来覆去,不踢被子,他的呼吸很平稳,也不会打呼。

      严礼泽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秉着不会有回应的心态试探性地轻声叫唤了一句:“师兄。”
      “嗯。”
      严礼泽本来想着苏尧已经熟睡是不会听到的,可是当那熟悉的声音带着沙哑从另一床被窝飘出来的时候,严礼泽先是做贼心虚地愣了一下,继而得到回应的惊喜感又席卷了所有不安。
      “你睡了没啊?”
      “你有话想说我就没睡,你没话跟我说我就已经睡了。”苏尧的声音因空调开的太大而干燥,却有种隐隐的迷人金属质感。
      严礼泽却不说话了。
      “说吧,有心事?”
      “下个月学校艺术节,顾老要我上台和管弦乐队一起表演。我怕。”
      “怕什么呀,把观众都当成小竹筏不就得了?”
      严礼泽将被子往下巴掖了掖。
      “我是怕我画的画,唔,别人会看不懂,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见过有猪看得懂人类的养猪指南的么?”
      严礼泽翻了个身,把头缩进被子里,捂着头笑了起来。
      “谢谢师兄。”过了很久,严礼泽才轻轻说了一句。
      苏尧没有再哼声,估计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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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半夜更。让你们一起床就看到哈哈。
    这里解释一下,严礼泽的年龄是会比同届的同学小一些。
    这里的场景应该是十七岁快十八岁的样子。
    他是被顾老特别照顾保送的。
    当然我正文还没提及。
    其实提了也没啥意义哈哈哈。
    其实意义还是有的,因为他年纪小,所以苏尧会觉得自己对他像对弟弟一样。
    这就麻烦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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