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剑意

作者: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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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满


      “是月魄。他轻功卓绝,我没能追上他。”半个时辰后刘雨枭回到万花谷中,“不知道是否将暮晚带去了皇宫之中。”
      “非也。”药王忽然道。
      众人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这么笃定,“前辈,神隐宫祭司被朝廷敕封,目前正在南宫之中。”
      “神隐宫的事情枭儿已经告诉我了。只是你们有所不知,祭司若想完成星蕴的转承,必须借助月神花和月神石的效力,所以他必定会回到月宫。”
      “前辈,月宫离洛阳何止千里之遥,明日日落之前他不可能赶回灵山。”吴寻如此反驳着,却知道药王不可能信口开河,蚀必定能回到月宫之中。
      “传说神隐宫源出昆仑碧雪城,是仙人使者。我在神隐宫几十年,也见过月一日之间来去千里。蚀比之月,恐怕术法更加精进,日行千里当不是什么难事。”
      吴寻心下不是不震惊,只是此时暮晚的消失更加令他心急,明日日落之前,他如何能赶到南疆,即使赶到那里他也没有把握救出她。
      这是实力的差距。
      “神隐宫历代祭司皆承袭先代祭司的法力,实力之强悍非武林中人几十年的功力能比的,这已经不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而是神与人之间实力悬殊。”药王慢吞吞道:“不过,依我之见,暮晚这个姑娘未必没有生机。”
      刘雨枭连忙问师傅:“为什么?”
      “星蕴的转承只是在神隐宫秘术典籍中略有记载,并没有前人尝试的记录,所以暮晚被渡完星蕴之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我们并不能确定。但是暮晚身上有子母连心蛊。我想当初蚀种下这枚蛊虫的目的一是为了时刻探知暮晚身在何处,二是自保,倘若别人伤他,暮晚也必定深受其害。蚀只是为了弥补星蕴,而他少年之时虽心思沉重常有发人深省之语,却天性宽厚、顾念旧情,暮晚的性命对他来说并无用处,他该不会枉送暮晚的性命。”
      “师父,吴寻的身体如何了?”
      “内力已恢复了八成。”
      “我们立刻启程。”

      月魄在南宫之中放下怀抱的女子,借着廊外的灯火仔细端详她。月魄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变得惊讶起来。他犹豫了一会,将暮晚带进了龙图阁。
      蚀一身紫衣,缓袍轻带,在重重帘幕之后打坐。
      “药人带来了。”
      蚀本是凤目微阖,闻言点头。
      “我不能陪你回去,让燕王跟你一起吧,她可以为你护法。”月魄道。
      “不必。虽然我以取回血玦令的名义可以离开皇宫,却不等于放弃宫中的事务。燕王留在宫中协助你,我一人足矣。”
      南疆,灵山之上,月宫。
      蚀没有惊动任何一名弟子便直接回到月宫,进入月神像中的密室。只是灰衣人的身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闪而过。
      和上次来到这里的情形一样,暮晚在“滴答滴答”的声音中醒来,无风起浪的池水千年不变地涌动着清澈的波纹,这次她醒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几株琼枝玉华。
      “临死之前能时见到月神花和月神石,你可以死而无憾了。”暮晚闻言将目光从月神花上移开,“月神石?”
      蚀嘴角含着可见的笑意,应是心愿即将达成,心里感到真正的喜悦吧。
      暮晚垂下眼帘,自己是必死无疑了……只是不知道,刚才梦中又梦见的那个‘哥哥’究竟是谁……
      “暮晚,快来看,这里有好多鱼啊。”小男孩趴在池塘边的草丛中欢呼一声。
      “哥哥。”
      “等会吃烤鱼怎么样?”灰扑扑的男孩狡黠一笑,好像明月生光。
      同样灰扑扑的暮晚点点头,馋得吞口水。
      战战兢兢趴在野果树上的哥哥,不停地摇晃树枝让成熟的果子落下来。
      暮晚坐在树下像个笑得像个弥勒佛,吃个不停。
      “暮晚,吃饱了没?吃饱了就把果子捡到裙子上兜着晚上吃。”
      吃得满嘴果汁的她不明所以:“哥哥,你怎么还不下来啊,果子好甜的,你快下来吃啊。”
      “我……我……暮晚,我下不来了。”小男孩有点不好意思,从前他十指不沾杨阳春水,一直被爹关在书斋里读书,哪里爬过树啊。这会“上山”容易“下山”难了。
      “哇——”小胖妞哭起来,好像要把满山的野兽叫出似的。
      男孩着急“你别哭……啊!”,他着急一起身,本来趴在细细的树枝上就不稳,这下身子一歪就滚下来了。
      小女孩却破涕为笑,欢呼一声“哥哥”爬起来就扑过去。
      “你还笑,哎呦疼死我了。”手脚都磕破了。
      小女孩抱着哥哥擦伤的手“呼呼”地吹气。
      “好了,哥哥不疼。”小男孩摸摸她毛茸茸乱糟糟的头顶,“暮晚,你的头发怎么这么乱啊,我来给你梳鞭子吧。”
      “好。”小女孩乖乖坐在哥哥面前,把裙兜里的果子递到哥哥嘴边。
      不一会,哥哥有点崩溃了。
      “暮晚,咱们不梳辫子好吗?”这短短的小黄毛怎么梳辫子啊!
      “好。”
      于是她就像个小狮子一样顶着蓬蓬的小黄毛,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肩走在山间小路上。

      “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和上次一样,蚀问了她。
      暮晚从梦境的怔忡中醒来:“哦,我的木牌。”
      蚀从袖中拿出刻着“仰阿莎”三个朱砂字的木牌递给她。“除了这个,你可以再说一个愿望。”
      “祭司大人,你是因为愧疚才会这么大方的吗?”暮晚苦笑道。
      蚀眼神怜悯:“你可以这么认为。”
      暮晚可有可无道:“如果可以的话,希望祭司大人能帮我找到我的哥哥。”
      蚀想了想:“就是你梦境之中的那个男孩吗?”
      暮晚有点惊讶,随即释然,子母连心蛊,她能感应到祭司大人的疼痛,身为母蛊寄主的他能感应到她的梦境,也不稀奇。
      “是的。哥哥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太小了,现在一点记忆也没有,我从小孤身一人长大,如果可以找到哥哥,我想死后能和他在一起。”
      “你不会死。”蚀摇头道:“我没告诉你吗,渡完星蕴以后你只是会永远沉睡下去,作为你的愿望,我可以帮你找你的哥哥,然后把你交给他。”
      “永远沉睡?不会再醒过来吗?”
      “星蕴是一个人所有的神识,没有星蕴你只是个没有灵魂的躯体而已。”
      暮晚的心抽紧,现在才感到真正的害怕。
      “为什么是我?”她还能保持表面的镇定,蚀有些欣赏她。
      “天命而已。世人皆在天命之中,你也不例外。”
      “你呢?你也受天命的安排吗?”
      蚀正视她的目光,眼底有着不让人察觉的哀伤:“你可以猜一猜。”
      “你不是。”
      蚀好笑地摇着头:“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却如此笃定。”
      月,上中天。淡薄的云层如通过轻纱笼罩在圆月的周围,月如此明亮,让周围的星辰黯淡无光。一束月光从月神像的头顶的缝隙洒在月神花之上,月神花如同得水的花茎摇曳着吸取着月光中的能量,满月蓬勃的月光让它长高了一大截,一朵花苞静悄悄地绽开了一些,几丝花蕊从花瓣间吐出摇晃了几下,如同孩子顽皮的小手似的。
      蚀看着她,眼神清明:“时辰到了。”
      蚀结起法印,在他和暮晚的周围布下六角星芒的阵,一瞬间,在暮晚看不见的地方,月神像内的所有通道被下了结界,任何人都无法通过。
      月光逐渐改变了方向,月神花也蠢蠢欲动,化作两道流光进入暮晚和他的身体之中,源源不断地注入能量。
      忽然蚀的胸口逐渐出现一块圆形的鲜红色光芒,月神石从他的身体之中解脱飞到二人的头顶之上,同样化作流光注入两人的体内。
      暮晚震惊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入骨之痛袭遍全身,神智恍惚不清之间,她仿佛看见了吴寻。
      在客栈她蛊毒发作呕血时,他焦急的模样……
      去洛阳的路上,他面容坚毅而冷漠,独自骑马在前,她坐在牛车上看着他的背影……
      他去而复返,日夜守候在竹楼之外的情景……
      就在这件密室之中,他拼一己之力从祭司大人手中救她……
      他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他被莫姐姐和莫大哥送进她的竹楼……
      她和班婶、阿大、阿二在山里采药……
      还有……哥哥……
      “暮晚。”
      “哥哥!”
      少年的模样的哥哥,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这一次终于他的样子不再是模糊的一团阴影了。哥哥怀抱着紫色的一捧花和红艳艳的糖果。
      “哥哥,你怎么回来了?”小丫头欢呼一声扑到他的怀里。
      “今日镇上的湘王娶亲,我和师兄们偷偷下山看热闹去了。这些糖喜欢吗?”他抱起妹妹坐在回廊上。
      两个小人双腿荡来荡去,看着妹妹欢喜地吃糖果的样子,他一直笑着。
      “哥哥不在家,你有没有一个人出去?”
      妹妹乖巧地摇头。
      月魄和绫尼在街上看着看那,估计一时半会还不会回去。前几日师父教了“名灵”之术,今日早课上他已能施展此术,于是做了一枚木牌。
      “暮晚,把手指伸出来。”
      他摸摸她的头,用法术割破她的无名指将心头血滴在刻有“仰阿莎”三个字的木牌之上。
      术法让她没有一点疼痛,她好奇地看着哥哥嘴里念念有词,将血迹融入了名字之中,名字变成了鲜红的颜色。
      他将木牌戴在她的脖子上,妹妹还是什么也不懂的样子,吃着蜜糖,两眼弯弯地笑着好像笑容也裹了蜜糖。
      “答应哥哥,不要把它摘下来。只要你戴着它,无论你在哪里哥哥都能找到你。知道了吗?”
      “好。哥哥,吃糖。”
      “哥哥,这是什么字啊?”
      “这是你的名字啊。仰阿莎。”
      “仰——阿——莎”妹妹还不认识字,明年就能教她习字了。
      “这是爹和你娘为你取的名字,仰阿莎,月神最爱的女子之名,在爹的心中,你就是最好的。”他替妹妹抹干净嘴角的糖渍,对着个胖乎乎的馋丫头说:“将来,你一定是最美的姑娘,就像仰阿莎一样受月神的保护,一辈子开开心心的。”
      “哥哥!”哥哥的手忽然消失不见,一瞬间他消失在眼前,只有那双温暖的眼神留在她的记忆中。
      六角星芒法阵之中,暮晚皱着眉,她感觉到身体仿佛被抽干,就连记忆也极速消退着,仿佛要把她短暂平庸的一生回放一边,回放结束之时,便是她从世间消失之时……
      蚀平稳的眉心皱起,双目一睁,盯着面前的药人。
      为什么……为什么刚才她的记忆之中,自己好像变成了他……月魄、燕王、星魂……不,他就是他,他就是自己!
      澄澈如星河的星蕴从暮晚的体内全部灌输到他的身体之中,充盈的法力灌注全身。
      师父……
      “阿穆。”
      “师父。”经过雀漉一战,师父的身体衰败得越来越快,如今已经不能像从前一样亲自教他们修炼法术和武功了。
      “是不是很奇怪,我将祭司之位传给你?”
      就在刚才,祭司月在祭坛对所有长老、护法还有弟子宣布将祭司之位传给他。
      “我……”
      “我知道你不愿意。”
      “不,师父,如果不是您,我和暮晚早就葬身野兽之腹了,我说过,无论如何我也会报答您的救命之恩。更何况,师父您教我武艺、法术,待我和早就入门师兄们并无不同。”
      月面容清瘦,一头鹤发,却是年轻人的模样,此时的声音却如同垂暮的老者,与他的样子放在一起极为诡异:“你是好孩子。我知道你的顾虑,我答应你,你的妹妹会平安一辈子。我已经加持了她的‘名灵’木牌,任何不轨之人都不能靠近她,我在你家竹楼周围布下了结界,没有人能伤害她。”
      “多谢师父。”
      “只是,祭司的宿命是抛却一切过往,献祭月神,你会忘了她、忘了你的爹娘,忘了和星魂、月魄等一众师兄弟的感情。你可愿意?”
      “师父,神隐宫救了我和暮晚,当初在虎口之下我曾经发誓,愿用自己的全部换取暮晚的性命,为了师父的心愿,教主的心愿,我愿意。”
      “好。”月眼中有水光闪动,他的宿命已到,阿穆,神隐宫交给你了。这个徒弟天分卓绝,术法的领悟能力远远超过其余的弟子,更为难得的是,他有奋不顾身的魄力和勇气。
      “从今以后,你就是神隐宫祭司——蚀。将你的心头血滴在月神石上面,我们的交易便是生死之契,不死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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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周降温啦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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