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剑意

　　“你运功了？”月魄皱眉道。
　　“不妨事。只是刚吸取了仰阿莎的星蕴，还没来得及调息好便遇上了吴寻。”月魄扶着他坐下。
　　“再过几日便是十五，这次不能再有意外了。”月魄替他取出龙牙玉髓，竟然只剩下一颗了，“这几日你最好留在南宫不要出去。”
　　“怎么？”蚀讶然，月魄平日断不会如此谨小慎微，况且他又不是没有了自保能力。
　　“李荃回来了。潼关已经失守，他联络朝臣谏言，我们神隐宫无能，对战事毫无用处。”
　　蚀咧唇笑道：“他说的不错，妄图依靠神力改变战局本就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不是神隐宫无能，而是天意如此。”
　　月魄接着道：“此人心思诡谲，恐怕他又会算计我们。”
　　“不必理会他。”月魄不解，蚀道：“我们的目的是借朝廷之力削弱中原武林势力，让他们无力反击，如此神隐宫才能顺利进入中原，成为天下唯一的盟主。李唐江山是否易主，于我们并无影响，至少在我们目的达成前，它还是很稳固的。李荃此人再精于算计，也只是皇帝手下的应声虫，只要皇帝不开口，他奈何不了我们。再者，星魂已经借替贵妃寻找血玦令的名号铲除那些号称名门正派的人，有血玦令在手，不怕贵妃不站在我们这边。”蚀看向月魄，笑着道：“此事还得感激李荃，下次见到他，不妨代我神隐宫谢他。”
　　月魄见蚀思路清晰，还能谈笑风生，心中安定下来，神态也放松下来。
　　“血玦令就是月神石，世人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他叹息道。
　　“江湖传言血玦令能实现任何愿望，难道你也相信？”蚀晒然一笑，摇头道：“世上还有另一枚碧玦令。只有两枚令牌合二为一，才能开启昆仑碧血城的大门。”
　　月魄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不禁疑问：“难道传言是真的？”
　　“真真假假，只有进去的人才知道。”蚀的笑容变得有些萧索、冷酷。
　　“血玦令百年以前就是我教神石，那碧玦令现在何处？江湖之中从来没有听说过它。”
　　“血玦令之所以还留在世间传说，不乏神隐宫的推波助澜。碧玦令却消失于传说之中，我想应当是它的主人不希望它再掀起波澜吧。不过，师父说过，他最后一次见到碧玦令是在蜀中千机门。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在。”说起师父，蚀目光变得悠远，眼神中俱是愧疚与怀念。
　　“阿穆。”月魄突然叫他的本名。
　　“阿穆？”蚀玩味这个词，“星魂曾经也这样叫我，燕王说这是我原来的名字。”
　　“你对从前真的一点记忆也没有了吗。”虽然知道这是历代祭司的宿命，他仍然有些怅然，“你忘了很多事情，包括小时候的我们学艺的事情，你也都忘了。”
　　“月魄，你知道为什么师父没有将祭司之位传给你吗？”蚀突然道。
　　月魄嘴边挂着和煦的笑：“自从收了你为弟子，师父直言‘再无弟子’，你入门晚，却进步最快，很快就超过我们，你的的天分我们远远不及。”
　　蚀摇头：“我与师父有一笔交易。代价便是与过去彻底断绝关系。”
　　月魄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有些惊讶，“交易？难道你并不想继承师父的衣钵？”
　　蚀还是摇头，只是这次有些神伤的意味：“你忘了吗，成为祭司前的一切我都忘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也是师父临终前说这笔交易他已经达成，我才知道的。”
　　“师父他……”月魄突然觉得，他并不了解蚀，更不了解曾经朝昔相伴待他如父如母的师父了。
　　“阿穆，无论如何，你是我神隐宫宫的祭司，也是我最看重的兄弟。十五一到，你必须吸取药人的全部星蕴，否则你会有生命危险，我神隐宫也将倾覆。”月魄握住他的手，神色十分凝重，语气中是不容反驳的决绝。
　　“放心，月魄，什么也不能阻挡神隐宫称霸中原的宏图，这不仅仅是师父的遗愿，也是我们的共同愿望。”

　　“吴大哥。”祭司走后，暮晚连忙和刘雨枭等人赶到他的身边。
　　“吴大哥。”暮晚泪盈于睫，她难过的不仅是吴寻正大口大口吐出的鲜血和苍白的脸色，还有他脸上流露出的绝望和毫无斗志的死气。
　　“吴大哥，你怎么样？”几番平复心情，方能开口问他的伤势。
　　刘雨枭扶住吴寻，为他把脉：“他受了内伤，需要赶紧治疗。”
　　吴寻看见暮晚，也看见了她着急的样子，但他已无力安慰她，气力不济昏死过去。
　　匡希元将吴寻扶到刘雨枭背后，三人带着他去医馆找大夫。
　　春泥医馆。
　　“大夫，他的伤势如何？”刘雨枭问道。
　　老者斟酌半天方道：“有些严重。肺腑均有震荡，这些内伤倒是不打紧，慢慢调养便能痊愈。只是他体内似乎有一股不受控制的内力乱窜，我看你们是江湖中人，他当是受到一股强大的内力击伤，这股内力还留在他身体之中窜流不去，现在没有丝毫削弱的迹象，老夫无能为力啊。”
　　匡希元见着老者神态稳若泰山，想是必有能解之法：“不知有谁能解？”
　　老者施施然道：“除了我师父，恐怕世间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他摸摸胡须，“只不过，师父他老人家常年在药谷之中钻研医术，并不在洛阳。我可以为你们写一封信，你们拿着信前去药谷找我师父吧。”
　　“不知道尊师的药谷在何处？”匡希元问道。
　　“万花谷。”
　　“万花谷？”刘雨枭震惊，三年前师父曾经给他传来消息说他在万花谷停留一段时日，有事可去找他。难道现在他还在那里，而且……又收了徒弟？他看着面前的老头，不敢相信这可能是他的……师弟。
　　春泥医馆外，暮晚向匡希元告别。
　　“匡大哥，这些时日多亏你的照顾。”
　　“你要和他们去万花谷？”刘雨枭正抱着吴寻放进马车之中，坐在马车上看着这边。
　　“嗯。”
　　匡希元看着低着头的暮晚，她一脸坚毅，已经下定了决心离开颜府。
　　乌黑的头发，白皙的面孔……这洛阳，哪个姑娘不是这般模样，只是，只有她黑漆漆的双眼就像两股清泉，像是幽谷中的百灵鸟般在他的心中宛转歌唱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拨动了他的心弦。
　　“本来今日要带你在洛阳玩个痛快，只有等你回来再去了。”他笑容明朗，“一路保重。”
　　“保重。”
　　吴寻昏昏迷迷中，仿佛看见自己回到了点苍派山门下的万花谷中。漫山遍野姹紫嫣红，他好像看见了带着他下山玩耍的师兄们在花丛中舞剑，又好像看见正在教他武功的师父还有他缠着师叔学流光回雪的样子……
　　这是死了吗……不，他还没替他们报仇，他不能死……
　　刘雨枭将马车停在谷外。一名背着药篓的少年从谷中出来。
　　“你们是谁？”
　　“你是着药谷中人吗？”刘雨枭问道。
　　少年面容清秀，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却气度稳重：“不错。你们是来求医的吗？”
　　“正是。”刘雨枭拿出信，“这是洛阳春泥医馆的一位大夫让我转交给他师父的。”
　　“哦？”少年接下信，看到上面署名“林仲医”，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徒儿的信。”说着便拆开来阅读。
　　“你们进来吧。跟着我的脚印走，里面的花丛有障眼法，千万别跟丢了。”少年道。
　　刘雨枭嘀咕：“小小年纪居然收了一名老者为徒。看来师父的确在这药谷没错了，只有他的弟子才会和他一样行事不拘一格。”
　　少年当前，刘雨枭背着吴寻，暮晚跟在身后，几人穿过半人高的花丛向深处走去。
　　面前若隐若现一个院落，少年推开木门。
　　“师父，我回来了。”
　　刘雨枭紧紧盯着炊烟后的背影，那个背影听见少年的声音便往外走：“孙弥，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这个少年的师父头发花白却浓密，被挽起在头顶，面色红润，双眼笑弯弯的像月牙似的，清瘦却硬朗，就像寨子里的老爷爷。可是令暮晚惊讶的是，老爷爷在看见刘大哥时，居然叫出了他的名字。
　　“师父，徒儿不孝，现在才来看您。”刘雨枭跪下道。
　　老爷爷叫来少年：“孙弥，这就是你三师兄，刘雨枭。”
　　少年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师兄好。”
　　“嗯。”对师父说：“师父，您行踪一向飘忽不定，为何会在这里住了下来？”
　　“这里气候十分适宜草药的生长，又是无主之地，我便把这里变成了药谷。你还记得我行走大江南北所为何事？”
　　“寻找能克制蛊毒之法。”
　　“不错。我对苗疆的蛊毒苦钻不透，无可奈何之下只有遍寻天下灵花异草。月离世后我也算还清了神隐宫的人情，便离开南疆了。这里的土壤气候皆十分适宜龙牙草的生长。”
　　“龙牙草？”暮晚惊讶道。
　　孙思邈疑惑：“你也知道？”
　　刘雨枭道：“暮晚是雀漉寨的，她曾经用龙牙草为吴兄解过毒。”
　　孙思邈看着靠在暮晚身上的吴寻，把脉道：“他的内力错乱，一股阴寒之气在体力流窜不止……怎么如此熟悉……”
　　“他是被神隐宫的现任祭司蚀所伤。师父，蚀的星蕴破损，暮晚这是他的药人。”刘雨枭将事情一股脑告诉师父，希望他有解决之法。
　　孙思邈有些惊讶，离开南疆十多年了，没想到蚀居然破了星蕴……
　　“救人要紧，先把他放进药庐。孙弥，起药庐。”
　　“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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