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剑意

　　望月台。
　　蚀一袭淡色紫衣，临渊而立，上，是浩淼的夜空，视线所及，整个苗疆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蚀却并没有欣赏这两处绝美的景致，他目光专注地望向雀漉山，手握残卷，喃喃自语：“天狼星暗淡，南极星已亮。无极，看来我暂时还不能离开灵山。”
　　望月台对面，月神巨像温柔的双眼好像凝视着他，蚀回以一笑。

　　吴寻用治愈心法引导真气走遍周身，发现只能清除三分毒，当他想下山之时却发现雀漉山的守卫不见了。
　　雀漉山参天大树居多，遮天蔽月，吴寻好不容易走到一块空地上，周身便出现了上次出现的那些“人”
　　——纸傀儡。
　　吴寻不敌，身受多处内伤和外伤，鲜血不断滴落。
　　片刻间，视线所及之内的地表升腾起无数亮点，汇聚成流动的云状物，吞噬起纸傀儡。几点荧光在靠近吴寻时却好像估计着什么，犹豫着不敢上前，其余几只纸傀儡好似被干扰，吴寻趁机下山。

　　雀漉寨。
　　今日山寨里的人睡得特别早，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家家都已经关上门户。就连小孩都让不放河灯了，被家人抱了回去。
　　“阿妹，这是怎么回事？”莫韵仟来到厨房，将刚才看见的事情告诉了做饭的苗族姑娘。
　　暮晚回头，银饰在动作间晃荡出清脆的声音：“今天是十五？这几天和班婶照顾那些洋绣球都把我忙晕了。”莫韵仟的双手一下子被阿妹握住，苗族姑娘可真热情啊。
　　暮晚：“阿姐，今天你和阿哥他们千万别出门看风景了。”
　　莫金棋和唐小洲闻言不禁好奇起来。
　　“每月十五，雀漉山的焦冥便会在山上活动，有些焦冥跑到了寨子里就会吃人的。”
　　莫金棋双眼发亮：“焦冥？这里总算有点意思了。小洲，我们去看看吧。”
　　唐小洲见阿妹急忙摆手，清澈的双眼中满是着急，有些踌躇。
　　莫韵仟赶紧安抚阿妹：“我会看住他们的，放心吧。”
　　将阿妹送回自己的家，三人商量了下，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往雀漉山走去。离雀漉山半里的时候，便看见山上荧光大盛，此起彼伏，不时有凄厉的声音传来。正准备打退堂鼓，却听见有凌乱的脚步声从山上下来，三人便藏了起来，没想到来人却是吴寻。几个时辰前众人还对着他精妙绝伦的轻功望而兴叹，几个时辰后的吴寻却只剩下了半条命。
　　莫金棋心有余悸：“阿妹说的没错，这些焦冥会吃人。几个时辰不见，堂堂解剑山莊无公子，季阁主的义子，居然就伤成了这样。妹子、小洲，我们快下山吧。”
　　三人立刻带着吴寻下山。

　　厨房里，班婶有些担忧道：“阿妹，这个人不但中了毒，而且身上有伤口，我看不像普通人。昨天那三兄妹来借宿，你一个姑娘家接待他们我不放心，就让他们住在我家。谁知道又来一个，我们家住不下了，只能到你这里。可是……”
　　暮晚心里也有些害怕：“班婶，阿姐是个好姑娘，昨天在山上采药的时候要不是她我就掉下山崖了。没事的，阿姐说她留下来帮我照顾这个人。”
　　“好吧。”班婶临走前又道：“明天你就别来花圃了，我和阿大还有阿二忙得过来。”
　　“恩。”

　　对于莫韵仟留在这里照顾吴寻，莫金棋不同意：“妹子，虽然咱们大唐民风开化，可也不能让你一个没出嫁的姑娘照顾吴寻。”
　　唐小洲：“我留下来照顾吴兄。”
　　莫金棋感动得道：“小洲，深明大义！”
　　“哥，那你干嘛？”
　　“我照顾你啊！笨！难道你希望小洲照顾你？”
　　莫韵仟受不了哥哥的不正经，夺过着阿妹正准备捣衣的木槌追着他打：“皮痒了是吧？你找打！”
　　暮晚和唐小洲哈哈大笑。

　　吴寻意识朦胧间听见一串铃声，渐渐恢复意识，映入眼帘的是苍绿的竹屋，和窗棂上悬挂的铜铃。
　　暮晚取下窗口挂着的药篓，惊喜地大叫：“阿姐！阿哥！他醒了！”
　　莫家兄妹和唐小洲坐在床边，眼神关切，看来是他们救了自己。
　　“多谢各位相救。”
　　唐小洲扶起吴寻，将汤药递给他。吴寻一饮而尽。
　　莫金棋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是被焦冥所伤吗？”
　　“焦冥？”吴寻将事情告诉了他们，只是省去了探查王府的环节，众人心里明白这是解剑山莊的门派之事，也不多问。
　　吴寻不禁叹息：“原来这些东西是焦冥。没想到经过十六年前一战，雀漉山到现在都没能恢复原样。”
　　又疑惑道：“这是哪里？你们怎么还没离开南疆？”
　　“这是阿妹的家。”莫韵仟道：“本来我们打算走的，可是血玦令是百年难得一见之物，别说我们，其他江湖人这几天也聚集到南疆来了，没有人愿意带着疑惑离开这里。”
　　看着这三个空有一腔热血的年轻人，吴寻心中暗忖：看来这里不久将会有变故，我要马上查明情况通知师傅。还有，他们最好还是早日离开南疆，以免白白葬送了性命。
　　如今自己寸步难行，莫家兄妹和唐小洲也成了王府的逃犯，如何知道现在的情形成了最大的问题。
　　唐小洲在院子里和苗族姑娘聊着什么，院子外面莫金棋爱答不理地在和妹妹喂招，吴寻调息一周天之后扶着墙壁走了出来，唐小洲正在帮阿妹锄草，阿妹赶紧过来扶着吴寻：“阿哥，你还不能走路。”没想到却被他一下子推开，暮晚坐在地上，奇怪地看着吴寻。
　　唐小洲扶起阿妹，对吴寻的举动不好意思当面笑出声来，却发现他的神情好像并不是单纯的尴尬。刚想说什么却被莫金棋悄悄拦住。见吴寻一脸冷意，莫金棋不禁想起十六年前初见吴寻的时候。
　　那时各大门派派人赶往南疆处理后事，他随着父亲一起去，点苍派损失惨重，不但掌门薛渊停殒命，经此一役，门派中的精英所剩无几，相对于其他门派的声势浩大，方渊只带着几名弟子，吴寻就在其中。吴寻那时候不仅对神隐宫充满仇恨，就连普通苗民都不愿看一眼，更别说苗人的触碰。
　　暮晚有些奇怪，但是以为这个阿哥是因为身体疼痛所以心情不好，也没放在心上，默默去院子里侍弄那些花了。
　　吴寻对三人道：“我的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王府的人随时可能进寨子里搜查，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
　　唐小洲：“吴兄，你的伤势颇重。况且你余毒未清，贸然赶路对你恢复伤势不利。”
　　莫韵仟：“是啊，吴大哥。而且阿妹正在……”莫金棋打断妹妹的话：“我们已经找到知道能解你毒的草药，就在这附近，等解完毒再走也不迟。”
　　“什么草药？”
　　唐小洲对莫金棋的话心领神会：“龙牙草。我在我家藏书楼的一本药书上看到的。”
　　千机门有时也会在机关上涂抹草药麻醉敌人，而且蜀地奇珍异草遍布，唐小洲熟知药典也合情理。所以吴寻并不怀疑。

　　院子里，莫韵仟拉着哥哥小声道：“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还有你，表哥。”她指着唐小洲：“你为什那么要配合他撒谎？”
　　唐小洲：“金棋这么做必定有他的道理。”
　　莫金棋恨铁不成钢敲妹妹的脑门：“笨死了。怎么一点也没有我和小洲的聪慧？”并将那段往事告诉了他们。
　　莫韵仟：“可是龙牙草是阿妹的呀。”
　　三人看向不远处正在浇花的阿妹，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感觉如果告诉了阿妹真相，就说不准她会不会还愿意把唯一一棵龙牙草给吴寻了。
　　三人有些烦恼。但是决定不告诉阿妹了。但在离开前绝对不能再让阿妹接近吴寻了，以免阿妹受伤。最后原本该去班婶那里借宿的莫家兄妹又留下来了。班婶不放心，让自己的儿子阿大过来照顾暮晚。

　　夜里，吴寻调息之后早早睡下，以求尽快回复元气。
　　莫家兄妹和唐小洲不知道聊着什么，见阿妹和阿大在回廊前席地而坐，也过来坐下。
　　“阿妹，你们在看什么呢？”莫韵仟问道。
　　暮晚指着天空道：“月神。”阿大拉回暮晚的手：“阿姐，别冒犯月神。”
　　“哦。”
　　莫金棋：“什么冒犯月神？”
　　阿大从没和汉人一起呆过这么长时间，说这么多话，热情道：“月亮代表月神，在灵山上也有一尊月神像。祭司和教主大人是月之子，会保佑我们所有人。”
　　莫金棋不置可否，见暮晚不像阿大那样，疑惑道：“阿妹，你不信你们的月神吗？”
　　阿大抢答道：“阿姐是汉族人和苗族人的孩子，不是完全的苗族姑娘。”
　　莫韵仟惊讶道：“真的吗？诶，阿妹，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们这里的人都喜欢阿姐阿哥阿弟阿妹的叫。你是汉族的名字还是苗族的名字？”
　　暮晚道：“我只有汉族的名字，叫暮晚。可是班婶说在寨子里叫我阿妹，不能叫我的汉族名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莫韵仟见暮晚一无所知的样子觉得有点心疼，又有点庆幸，吴大哥仇视苗人，苗人因为十六年前的一战，大概也痛恨着汉人吧。
　　“阿姐，你有苗族的名字的，你忘了？你的木牌上写着呢？”阿大提醒她。
　　暮晚抽出项链，一个木牌挂在中央，上面有红色的字。
　　“仰阿莎。”莫韵仟念道，“仰阿莎，仰阿莎，真好听，阿大，这是什么意思？”
　　阿大：“就是美丽的姑娘的意思，仰阿莎是月神喜欢的姑娘。阿姐，你的家人给你取这个名字一定是希望月神永远保佑你。”
　　暮晚却困惑又伤心道：“可是我一点也不记得阿爸和阿妈了，也不知道是他们谁给我取的这个名字。”
　　暮晚站起来，伸着懒腰：“阿姐，我去给龙牙草浇水，你去吗？”
　　莫韵仟靠在哥哥肩上挥挥手：“哥，我想爹和娘了。”
　　阿大躺在地板上乐滋滋地数着星宿，唐小洲看他数错了教他怎么辨认。阿大对这个好奇很久了，可是除了神隐宫的人，没有人知道，这个阿哥知道得真多。
　　暮晚拎着小壶来到院子后面的阴凉处，这里通风、湿润，有阳光却不会那么热，最重要的是夜里能充分吸收月光。这株龙牙还是幼苗，等到它在长高三寸，就到了成熟期，可以用来解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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