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死

　　次日,颜俊、肖生、宁勇三人早早下来上班.过了会,王善来也下来查出勤了,见颜俊几个比他还早,心内高兴，眯笑着大黑眼圈说,“你们也这早下来啦！好好好！”
　　到八点钟,见众人都按时上班了.王善来甚是欣慰.找兰谷青嘱托些事务,他则出去局里开年终大会了.
　　王善来刚前脚出门,老鲍后脚就进门了.一来便大吼,十分凶狠,不似前番几回来发泄取闹的样子.
　　“到底是谁招聘了谁！有什么资格！首先炒了纪日发，再来拉你王善来去吃屎！”老鲍吼得青筋暴起,血红着眼，上跳下窜地追着找王善来,逢人就问王善来在哪.
　　大家见他凶残,都是心惊,生怕说错话.
　　老鲍寻不着王善来,就去兰谷青办公室查问泄愤,听兰说王善来一大早被卫生局请去吃年终大宴了.老鲍怒的狠命一拳砸在桌上，将宁勇面前电热台板裂成十七八片.宁勇吓得襟衣危坐,瞅着桌面,说不出话.
　　“王善来狗吃屎的说两个医疗点不理想,他做出几业务了？吃的是谁的饭？是谁做出来给他吃给他用？谁让他指手划脚了？还说要待聘下岗,看他做的出去，你王善来不断只手,不折条腿离开贡坝,我不信！”老鲍将窗户啪的“咣咣”响,说完就去了.
　　大家待老鲍真走了,才围到兰谷青处.兰谷青说：“老鲍在下面是很赚的.定的合同给他利润几高啊！自做自收,几百块钱的管理费也要赖着不肯交,高兴起来怒起来都跑来骂一通,开怀舒畅.苦就苦我们这些人,无钱无势任人宰割.辛辛苦苦做出点利润,给进修人员发发工资,交些进修费,就没了.小付说还学不精，要明年三月份才回来.”
　　“她就想赖几个月，多拿点工资.”宁勇不屑说.
　　“有能力的都远走高飞,留下的全是些没用的,还能说什么.”兰谷青看着窗外,不再说什么.
　　大家也都默默呆着.看见大门外一辆白色小车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五六个彪形大汉,一律板刷头,皮衣夹克,如狼似虎般闯了进来,不待分说就把兰谷青架了出去，塞进车就走了.
　　大家目睹这惊变,全都吓呆了.不知什么情况.此后一连十几天,不见兰谷青踪影.
　　银行的、催帐的隔二连三赶来,有的甚至寻到兰谷青平昌老家,但谁也不知兰谷青下落.
　　二千年一月二十号,一个北风呼号，寒冰刺骨的夜晚,兰谷青出现在了贡坝.他是来向王善来要停薪留职的,王善来知道现在已无停薪留职这一回事,兰谷青是异想天开了.不敢给他签字,只给他结算了上月工资.又诸多诫勉谈话,言兰谷青上班无定时,一月有半月不在,医院职工早已意见纷纷,今年过年值班只能由你兰谷青来值了，不然别人不服,再说值班又有几百块值班费不是……
　　兰谷青嗯嗯声中取过王善来递给他的二百七十四元工资，告辞下去,坐上守候在门外的那辆白色小车,消失在夜色中,从此不知所踪.
　　年一过,王善来就开始做大动作了.首先要求局里将不服管辖的李加伟调离贡坝,让宁勇去大阴点镇守.然后下发贡坝卫生院1号文件，责令老鲍于本月二月低回院上班.
　　王善来虽有局里支持，但鲍、李又岂是易与之辈？调令下来.让李加伟去枫坎,那是个比贡坝还山里,离城七十公里全县最偏远的山旯里头.李加伟如何肯去？对王善来恨得咬牙切齿,只赖在大阴不走。下面的鲍更是通知一到,撕个粉碎.
　　王善来气愤之极,只有去局里求援.局长吴义却将一袋文件不是文件，报告不像报告,大小纸张不一的东西扔给他.王善来翻开一看,脸色惨白,全是状告自己的,有的匿名,有的联名,揭发王善来让医生开大处方,小病弄作大病医，乱开项目乱写检查，只为钱不为民,无才无德不配作贡坝镇卫生院院长，贡坝镇全体人民一致要求将王善来撤职调离此地.
　　另有一叠是病人写给李加伟的嘉奖信，言李如何救病治人，技术高超云云.更有一张是大阴村两委盖章的全体打民写给局里的联名信,要求局里留住李加伟这样的好医生,坚决不肯让其调走.
　　王善来看的说不出话来.
　　吴义问他如何闹成这样.
　　王善来说，这些全是无端生有,是有人存心编排捏造,与我过不去.
　　吴义问他怎么做.
　　王善来说，李加伟赖在大阴十多天不肯走，工作做不下去.
　　吴义皱眉又问,将老鲍召回贡坝,怎么管理.
　　王善来说,老鲍上来,医院业务肯定上去.他的要求医院给他.业务提成按方案,每月酌情给他发奖金.
　　吴义就让纪日发副书记、阮华主任和王善来一道下去,做老鲍思想工作.
　　但放虎容易缚虎难.老鲍在下面自创收入，无人经管，逍遥快活,如何肯再回来？
　　三个人只是讨了一顿臭骂而回.
　　王善来本高瞻远瞩周密安排的计划实施不下去,烦的整夜整晚不睡,冥思苦想几个日夜,退而求其次，重新制定了一套百步医疗点方案，让老鲍上来签合同.
　　老鲍一见这个分配方案,要其先交一千二押金，再每月上交七百元管理费.这王善来简直是吃人,昏了头,做梦了.
　　老鲍吼叫如雷：“你王善来真拿我老鲍当脱壳了！真傻了！这方案订的出来！你真脱壳了！”气得呲了牙,三把两把撕在王善来面前.
　　王善来脸胀得通红.“我这方案是实踏实的,根据你去年做的业务来的.局里也说是可行的.老鲍你不要这样,现在是院长负责制.今年全县各单位都要开始实施聘任制了.”
　　“我老鲍要你来聘任？我一个共/产/党/员！王正明都不怕,从公公手里接班做起,是你聘我,还是我聘你？到局里说说去！”
　　“老鲍！你别闹得这凶，医院订出方案,也是要与你协商的.”
　　“我用不着与你协商.你把吴义叫来.”老鲍摔门而出,一路叫骂着走下楼.
　　王善来跟到二楼,说：“老鲍,你别这就走走了,有商量余地的,合同要签下去的.”
　　老鲍此时有一众人听着,气势更凶,直指了王善来骂脱壳,做梦未做醒.
　　王善来呆立楼梯口,无可奈何,只得回转身上去.老鲍得瑟,欲找人说说话.但大家对其蛮横无理甚是不满,都侧了头直当不见.
　　老鲍蹩转身到那边,□□飞笑咪咪的听着他骂.就过去找他搭话,出出恶气.
　　□□飞这几日回来打预防针,各种情由尽知根端.和着老鲍的话头斥王善来真是拿人当脱壳,每月交七百,自己交水电费、房租费，再有吃喝各样开支,余余还剩几？如此谁肯去下面做.叫他自己去哩！
　　老鲍寻得知音,心头大感凉快.骂了开来.言王善来再来烦他，就背了这条老命与他拼,一分钱不交！
　　□□飞笑咪咪说：“王善来这个人把我们都当脱壳,他想是叫你交一千押金,你不愿回来想在下面做就会同意交押金.这押金是什么？就是叫你逃不出他手掌心！他想的美呢！”
　　“哦！他要与我老鲍斗,还局里纪日发也叫来.再要来，我棍棒打出去.”
　　局里也不想多惹麻烦,此事只有先搁下了.那大阴的李加伟在局里一道欶令下来只得去枫坎.心里即无奈又不甘心.更有□□飞这段时间天天在大阴言传自己的坏话.李加伟心头直个气,临走去找了老鲍.言说大阴好处.周围三个村庄,蛤湖又近，人口达四千,村民放香菇,皆有赚钱,有点小伤小痛都愿来.又嗜赌,整夜赌,第二日必来挂补药.钱多好赚.比那百步好上十几倍.
　　老鲍老土地,如何不知大阴大肥肉.早已垂涎日久.李加伟要走,正有心上来.听得李加伟说□□飞四月进修好了就会争着来,这些时日便已经在那造势了.心头顿是火急火燎起来,恨不得今日便去大阴坐诊.送走李加伟,当下就与王善来打电话,让王善来明日请局领导纪日发下来,他上来签合同.
　　王善来不想老鲍这快就想通了,满是欢喜,连声答应.
　　次日,局里的车到了百步,请了老鲍上来.老鲍与纪副书记说,要他上来可以,但大阴点必须让他去.
　　“那是当然,你老鲍老同志,革/命工作这多年,有什么要求应当优先照顾.”纪副满口答应.
　　到了医院,王善来听说老鲍要去大阴，一下子措手不及,心已凉了半截.这大阴是医院大后仓，病源都从那里下来.李加伟在那时名声日盛已然影响到医院,如何敢放你老鲍去那里？这不是自绝后路吗？王善来感到脑门出汗,心头发怵,若不阻止老鲍这念头,危险之极！
　　王善来先给他们让茶,定神整理混乱的思绪.
　　老鲍坐下说：“我百步呆了这一年多来，打下了贡坝名声,以后病人都会上来看病.不愁无病人.那么现在李加伟调走了,蛤湖的老涂是要来拉大阴的病人，要与我们竞争的.李加伟在时，就已顶不住了,我想去了那里，把上面的病源拦下来,收归于贡坝.你派年青的宁勇、颜俊去都不行.是白转.守不住的.”
　　纪副也连连称是,说老鲍老同志老革命,一心为公,考虑的不错.要王善来多听取老同志的意见.
　　王善来想这纪副书记不知这里情况,直个胡说,不知老鲍用心.又不好阻止他,只接了话说：“老鲍要上来,我们是欢迎的很！但两个点,相比起来,百步更重要,老鲍又做出了名气,派别人去都不行,丢了可惜.我想了想,还是老鲍在下面镇守.那么这个方案呢,再讨论一下.我这段时间也考虑了很多，知道在下面点上做也很辛苦,那么老鲍,这个方案再降低些可以么？”
　　老鲍一听到王善来说到牵心搭肉的合同方案上的事,精光暴涨,问王善来降多少,一分一厘的开始讨价还价.最终在纪副从中撮合下,以每月让老鲍上交二百五的管理费达成协议.
　　合同订下后,老鲍又重提大阴点之事.说李加伟去了,但是大阴点不能切,要安排人员必须先考虑老同志,要先问问我老鲍去不去.
　　纪副见老鲍签下合同,达成使命,心情高兴,连声称是,说老同志劳苦功高,业务强,自然要优先考虑老同志,老鲍为贡坝医疗卫生事业不辞辛苦,只身愿去点上干,大阴设点自然要优先安排老鲍,老鲍不愿去时,再考虑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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